花未情在水中挣扎,水太急,他左脚动弹不得游不动只得任流水冲走。
第二日,万里晴空,阳光灿烂。
聚缘坊的门口停下了一辆华贵马车,小酒从柜台上探出头去看,马车上下来以为着华贵白衣的俊公子,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他身后还随着一名穿蓝衣的,大抵是他的随从。
见白衣公子正往这边来,小酒绕过柜台迎接,“这位爷,您是要买成衣还是丝绸?”
白衣的公子的视线来回在铺子里绕了一圈,淡淡看了小酒一眼,“你们掌柜可在?”
提到掌柜,小酒刚才还在担忧,花未情昨天晚上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上了哪儿去,“我家掌柜昨日出了去,还没回来。”
“可有说何时回来?”
小酒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
白衣公子的眉间微微蹙起,身边的随侍在他身旁小声道:“大人,既然夫人还没回来,你连日赶路,不如先去客栈歇着,晚些再过来。”
小酒听到了他们说夫人没回来,心里在寻思着他们说的是谁,再看一眼眼前的俊公子,他是东家的什么人?小酒疑问:“公子可是有甚事要找我家掌柜?”
白衣公子没说话,他身边的随侍道:“不是甚急事,他若回来,便让他来盛远客栈一趟,就说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找他。”
小酒点了点头,“恩恩,小的一定转告。”
铺子里此时进来了两个女子,是主仆的两人。这名千金小姐也不知哪家府上的,每日都要来聚缘坊买走一件成衣。在铺子头逛了一圈,那丫鬟试探地问:“伙计,你们家掌柜今日又不在?”
小酒回道:“我家掌柜这些日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千金小姐在看衣裳,脸上还带着羞色,身边的丫鬟出口问:“那得要多久啊?”
小酒挠着后脑勺道:“也快了,大抵也就*日。”
已经走到门外的白衣公子听到里面的对话,停住脚步,回身看一眼那主仆两,再抬头看一眼门楣上黑底金字的‘聚缘坊’三个字,眸中一抹复杂的情绪划过。
身边的随侍见他入了神,低声唤了声,“大人。”
白衣公子收回视线,提步向着马车走,“走罢。”
昨天晚上被扔进湍急的河流中,花未情身上受了伤,只得任由水冲了去。最后发生什么,他不记得,只知道,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了一个长满杂草的河滩上。
他那一身浸水的衣裳已经被晒干,上面沾满泥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刚动了动双腿,左脚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咬紧牙关双手撑着地坐起来,左脚连伸都伸不直,恐怕是经过昨日那一棒子,膝盖附近已经骨折,只要稍有动作都会疼得撕心裂肺。
这一带都是荒郊野岭,也没个人来往,花未情连叫了好几声有没有人,都没有回应。嗓子干哑,一出声就撕扯着,喉咙里的腥咸味蔓延。嘴里干渴,河水就在脚边。花未情忍着剧痛移动身子,靠着双手和右脚在地上匍匐前进,瘫软的左脚贴着地面划过,就好似要断裂那般。
花未情伏在河水边上,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发髻凌乱,脸上满是污泥,眼眶红了一圈,双手紧紧抓住河边的水草,指节泛白。♀
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天注定这就是尽头?他还没成为富甲一方的巨商,他还没夺回自己的一切……
双手伸进水里,清澈的水因为他手上的淤泥而变得浑浊,花未情搓了搓手上的淤泥,再舀起水往脸上扑,洗去了脸上的一层泥污,双手撑着地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掬一捧干净的水喝下去。
喝了水,他艰难地翻过身,半个头浸在水里,看着天上快到正中的太阳,微微闭了眼睛。耳边河水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林中的鸟啼声格外刺耳。
二十日的约定还剩下九日,九日之后,三个南洋人就要上门取货,那个时候,他该在哪里?在这荒郊野岭静静死去而无人知?还是被好心人救了,带着残废的腿继续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后悔已然来不及,赌坊里的黑幕他看的透彻。是他失算罢了,偌大的地下赌场日进万两,还是容不得他取走区区几千两。
花未情闭着眼睛躺在河滩上,冲上岸的水几乎漫过他的脸,他纹丝不动,脑海里嗡嗡作响。重生后的画面不断浮现,自他在青楼遇上萧岚轩,到后来与他抚琴饮酒,再到后来画舫同游,也不知为何就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刀,后被他接回府中,与他同寝同居,日子还过得几分悠闲。
心里也曾茫然过,于他而言萧岚轩到底是什么?误打误撞地遇上,误打误撞地结下不解之缘,后来才晓得自己舍不得他。前世太过风流,不知真心为何物,如今与他结为良缘,心中只想守着他一人。
现如今,他落到此种境地,萧岚轩全然不知,若他就这么在这荒郊野岭死去,那人可会这一辈子都为他相思?还是说,他会另寻佳人,忘却旧事?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临死前的场景。庄易璃和徐雪娇两人极为暧昧地在他面前,面上带着嘲讽的笑看着他一点一点被毒药侵蚀,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断气。
花未情蓦地睁开眼睛,眸中泛着精光,心口微微起伏。这一世他活着就是为了夺回一切,如今既然没死,害他的人还在这世上快活,他又怎能轻易言弃!
花未情坐起,顾不上脚上的疼,想要靠着右脚站起来,他要活着,活着夺回自己的一切,活着成就一番大事,活着与自己牵挂的人厮守!
夕阳西下,花未情总算单脚站了起来,左脚膝盖以下已然麻木,他对着四周大喊:“可有人在?!”
这一带少人来,连喊了几声,无人回应。他试着迈出一步,身子重心不稳立即往前扑过去,好在跌在草上,左脚骨折的地方巨疼。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靠着双手在地上匍匐前进。
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拖着身子往前,原本如葱白似的双手在地上抓出了条条血痕,圆润的指甲贴着手指头断裂,流出妖红的鲜血。荆棘丛生的丛林,他从中穿过,锋利的刺将他的衣裳花开,头上带着荆棘的断枝……
好不容易出了荆棘的地方,花未情找到一根枯枝,借着枯枝和还能用的右脚一点一点挪动。夜幕降临,前面的路看不清晰,他到底被河水冲到了多远的地方,这片林子到底多大?就算沿着河流竭尽全力出了林子,外面又是什么?他全然不知,只靠着本能的求生*挣扎。
一整日没东西进过肚子,此时的他精疲力竭,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借着枯枝他走到一颗朦胧的树旁,靠着树根坐下。
坐下后,他抬头看着西边被树叶半遮半掩的一轮明月,口中小声呢喃,“天将降大任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不断地念,不断地重复……及至睡过去。
第二日从鸟啼声中醒来,全身酸痛,手上满是暗红色的斑驳血渍,身上那一身破烂的紫衣也看不出颜色。不想也知道,如今的自己恐怕连街边要饭的都比不上。
慢慢挪到河边,喝了水填填肚子,河中有鱼,可惜吃不到。实在饿得慌,也只能拔出几根草根嚼一嚼。啃了几条草根,便又继续沿着上流走,一点一点地挪着,一不小心整个身子都往前扑了去,疼痛他早已麻痹,爬起来又继续往前,不依不挠。
走了大半天,总算远远地看到了前面绿树掩映的地方有炊烟升起,他大呼,“来人救命!”
嗓子哑得不行,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传不远。
他撑着枯枝继续走,知道前方有人后便加快了脚步,出了杂草丛生的林子,一条五尺宽的黄泥道陷入眼前,远处正传来马蹄声。
朦胧的视线中,赶着马车而来的农夫就如洪荒的一叶救命扁舟,花未情欣喜若狂,单手撑着枯枝,举起另一只手向他挥手。那一刻,就像是一个在水中将要溺亡的人突然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不断挣扎不断呼救,期盼着月兑离鬼门关。
气若游丝地倚着农夫说了想去的地方,好心的农夫点了头要送他回去。花未情被他安置在后面运庄稼的板车上,金秋的暖阳之下,颠簸的马车上他的身子跟着摇晃……
进了繁华的地方,农夫赶着马在大街小巷穿行,多少人侧目看过来,看到板车上躺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脸上满是诧异。花未情侧着头看着两边划过的熟悉街景,唇边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笑。
总算还有存活的希望。
还没到店门口,马车就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的花未情想要坐起来,刚想要开口问农夫为何停下,眼前便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马车后不远的地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眉心纠紧,好看的眸子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别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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