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个小丫鬟做甚么?”丰忱扒着一块儿砖垛,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锦歌,悄声而问。♀
锦歌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他道:“你可记得住咱们来时的这条路线?”
丰忱也不管锦歌后脑勺看不到人,他径自点头、胸有成竹道:“那是自然!”
锦歌等得就是这句话,她轻轻一颔首,配合着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先撤。二人有序的一一后退,转身便往府里赶。
一路上,丰忱忍了又忍,几次欲开口,待看到锦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都咽了回去。他心道,这次入京还真来对了,这几乎是天天都有刺激的玩儿啊,不错、不错、可真不错。
这边,锦歌寻思的不是旁的,却是和苏府二老爷的庶长女苏锦衣相关。
二人沉默一路,终于回到苏府。这刚到中门前、车才堪堪停稳,锦歌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而丰忱,则手快的先付了车钱。他二人一入府,便直奔逍遥阁。
锦诺此时还在正院儿陪着老太太用餐,因此,这时的逍遥阁,是最清静的时候。
锦歌派冬和去将苏锦落请来,她自己则招呼着丰忱到外书房叙话。
“悦鸣同学啊,你这回总可以告诉我因由了吧?”丰忱模着额头笑,“我这可还是头回做丈二和尚模不到头脑的事儿呢!”
锦歌犹豫两下,便斟酌着将苏锦衣失踪的事儿说了一下。
丰忱乐道:“我听表姐的意思,你们和二老爷关系不睦啊,可真没想到你这人心还挺好的!”
锦歌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想损我胡乱发好心,便只管实说,用不着这么委婉!”
丰忱赶紧分辨:“哟,你还真误会我了!说真的,若是我家表姐呢,她倒还可能会发发好心。悦鸣,你么……当然。我不是说你没有同情心哈,主要是咱俩这么熟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没见过苏二小姐、二又和二老爷那房有些不快……你这性子吧,那种落井下石的事儿呢,你不屑得做;可真说道乱发过分的好心,那不能!你这人是真吝啬给的!……你就是那种,即便自己同情心泛滥得狠了,也不愿意给不了解的土地灌溉的主儿……”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正自得意。恰瞟到锦歌双臂相报。冷笑着看他。这让他有些嘀咕。看着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预备秋后算账的样子。
“说啊,怎么不说啦?继续!我听着呢,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了解我的、而咱俩又是怎么就那么熟悉啦?”锦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丰忱机灵的大脑比平时更加敏捷,他瞅了一眼墙上挂的电话,赶紧转移话题。他爹说过,这女孩子最难哄的,就是她们将怒未怒、即将爆发的时候,那时分,无论男子说啥,都是一个错字。不若干脆地转移阵地为妙。
“你给苏六爷通电话啦么?”
锦歌颔首:“电话局不是昨儿才修好设备的么?”她站起身来,“昨儿晚上,我和爹爹通了电话,也将最近的事儿学说了一遍。你来得正好,我爹正想和你好好谈谈呢。不如趁着等六姐姐的工夫,你和我爹聊聊?”
说着,她还真拨通了电话,转机等待了十来分钟之后,话筒的那头,一个惫赖的声音从大洋的那边传来:“喂,宝贝儿,你终于想起老爹来啦,等你主动打个电话还真难啊!”
锦歌听得满头黑线,她昨天才和老爹通过话好不好。不能放任她爹抒发情感,赶紧插话!锦歌三言两语就将丰忱介绍了一遍。说完,就听得她爹气势汹汹的低吼起来:“甚嘛?闺女儿,你咋让那小子登堂入室,进了闺房啦?”
锦歌无语之极,她爹的嗓门儿忒大了,距她两三步远的丰忱都听了个真切。他闻声,浓眉一挑,眼里顿时蹦簇着兴奋的光芒,这种棋逢对手的开启模式,要闹哪样?
“老爹,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在外书房和您通话呢!您若再乱说,当心我跟娘亲告状哦!”锦歌高举起百试不爽的挡箭牌,谁知,她爹那里紧接着就传来另一个轻柔的声音,将锦歌击退出一射之地:“小六儿啊,娘都听见了,回来娘再教训你爹哈!不过,这会儿你得听你爹的啊!”
苏六爷得意洋洋的笑声传过来,他整个儿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一般,高声嚷嚷着:“那小子不是就在你身边儿么?快,让他接电话!老子要和他聊聊!”
锦歌的后肩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回头,正见丰忱正伸手要话筒。锦歌竟不自觉的就递了过去,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丰忱已经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和她爹说起话来了。
锦歌很讶异,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太难懂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爹叽里咕噜的声音,音儿挺大,但具体内容她却听不到半分。
丰忱这里回答的也含含糊糊,净是——“是是是”、“对对对”、“您说的是”、“那一定的”、“我自然晓得”、“啊,那不能!”、“那个,我明白!”等等。
锦歌虽然为人大咧,但是做事还是很讲究的。尽管此刻她好奇得好似心里有小猫爪子在挠一般;她的耳朵也如雷达那样,正三百六十度旋转着接收信号儿,更恨不得在脑袋边上儿安个电线,但她终究没有往丰忱身边靠近,反而碍着面子端坐在沙发上。
聊到最后,丰忱这家伙竟然“厚颜无耻”的冲着电话鞠起躬来,他笑嘻嘻的说:“叔叔既然如此说,那子义自然乐之不得,那么……就劳烦您将联系方式说与我听吧,有时间,咱们叔侄爷俩儿好好唠唠?正好也让您能够多了解我几分,也好更加安心……”
锦歌越听,心里的疑惑越大,这家伙可越说越不对劲儿啦。
“悦鸣,叔叔有话对你说!”丰忱乐呵呵的撂下电话,这次通话,除却苏六爷刚开始的教训,后面的内容还是很舒心的。
话筒刚贴到耳朵。苏六爷就嘱咐:“丫头啊,还记得你入京前,爹娘给你的枫叶墨佩么?一会儿你拿出来给丰小子瞅瞅,嗯,就是这样哈,我这里有客人来了,先挂电话啦,有事儿下回再说吧!好啦,我替你向我俩说再见啦哈,那就这样。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和小诺啊。老爹最喜欢你们了。再见!”
“喂!喂!喂?喂!爹!”锦歌气得拍了话筒几下,恼得她小脸儿都有些发红,“每回心虚就这样!”
她那里抱怨着,丰忱还腆着脸凑近去。问:“悦鸣,你这是……在打苏六叔呐?”
锦歌正有一肚子混合着纳闷儿、无奈和不甘的怒气没处发泄,这会儿看见了发泄目标,岂能放过呢?她一把将丰忱揪过去,怒道:“我想打你!”
“别、别真打啊!”丰忱看着哪只小拳头在自己眼前随机乱晃,顿时觉得他是有苦说不出。
锦歌眯起眼睛,遮去眸中的狐疑,问他:“说,那对儿玉佩是怎么一回事儿?”
丰忱嘿嘿笑道:“不是我不说。关键是我也不知晓。那玉佩原是我家中长辈送给小辈儿的礼物,其中一块儿大的,在我手上,至于小块儿的那种,我也只见过一回。”
“哦?”锦歌不信。
丰忱便指着电话解释:“不信。你去问你爹啊!”
锦歌问:“那你和我爹说起话来为何笑得那么谄媚?”
“谄媚?”丰忱模模脸颊,傻愣愣的看着锦歌道:“我说脸怎么这么酸呢,大概是苏六爷生就的魅力吧,小生不及、小生不及啊!苏六爷……噢,不……应该是苏六叔,他老人家是我的偶像、是我的目标、是我追逐的方向……”
锦歌松开手,哼笑:“你就装吧,不过……看意思,你还挺了解我们家的,哈?!”
丰忱模着脑袋,一副害羞又含情脉脉的样子,忸怩着说:“过奖、过奖!”
锦歌见他装傻充愣,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多言。她狠狠瞪了丰忱一眼,侧身反手,从沙发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那枚小佩。
丰忱也掏出自己的玉佩,两相比了比,点点头:“悦鸣收着吧,说不得何时就能用上了呢!”
他嬉皮笑脸的说:“我给你提个意见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别总是这么、这么强大哈!再说,就是男人,成天用拳头吓唬人也很不好啊!”
锦歌假笑着给他掸掸领子:“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动拳头总比远坐着更能避嫌不是?”
歪理啊!丰忱心里面捶胸顿足,可能是心有灵犀的关系,他情绪的波动引来了苏锦落。
……
大洋对岸,苏家。
苏六夫人看着丈夫挂上电话,皱着眉头说道:“夫君,咱们这样瞒着六儿,将来让她晓得了,还不定要怎么闹呢!”
苏六爷嘿了一声,不甚认同的摆摆手,直道:“那不能!再说,小歌儿的脾气,你做娘的能不晓得,若是真跟她说,她五伯给她订了一门儿女圭女圭亲,而她老子我,也早就知道了,并且还打算认账,那……这样,她还不得立刻跑个没影儿?”
说到这里,苏六夫人就生气:“你五哥我也见过两回,人是难得的好人,可这事儿做得……哪有伯父愣给牵媒的?用我女儿成全他们的义气!”
苏六爷不高兴了:“夫人啊,为夫说过多少回啦,五哥这也是为咱们家寻个退路!再说,那小子咱们也是从小儿盯起来的,那脾气、那做事风格,可不正配咱们闺女么,俩人将来在一起了,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苏六夫人听到这里,心中略微舒服一些,只是嘴上仍旧强硬:“哼,我看啊,只要是五哥给的,就是个屁,你都能当香水儿存了!”
苏六爷听言,直捂鼻子:“夫人啊,你怎么变得这般粗俗?注意用词、注意用词啊!”
见自家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笑着拍胸脯保证:“夫人尽管放心,咱们虽然不在华夏,可丰家小子的一举一动却不能逃过咱们俩的眼睛!”
说到这里,苏六夫人是满意了,可苏六爷情绪却渐渐低落下去。六夫人见状,连连相问。问上好一会儿,苏六爷这才慢慢开口泣叹:“我没事儿呢,夫人莫要担心,我只是想起五哥来啦!”
六夫人晓得是自己引起来的,一时之间心里又愧又闷,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最后还是苏六爷强打起精神儿,换了话题,这才缓解开刚刚环绕着他们夫妇的别扭气氛:“其实,我不立时让丰小子和咱家闺女订婚还有一层意思呢!”
六夫人看着丈夫重又得意起来的眉眼,趁兴道:“哦?那夫君就说来于我听听。”
苏六爷笑道:“丰家那臭小子就想凭着当初的口头约定,就定下媳妇儿?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儿!依咱们家姑娘的脾气,等她同意婚事啦,他俩的感情基础也肯定深厚了!况且,届时,咱们锦歌就是他丰子义自己追来的媳妇,夫人想想,单凭这点,他能不更在意着些?自己求来的啊,总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来的,更让他懂得珍惜不是?”
六夫人听丈夫这么一讲,心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她眉眼间也开始透着满意。于是,苏六爷夫妻俩,便就着京城可能发生的故事,展开了无限的联想。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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