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待五月睁开惺忪睡眼之时,纱质窗帘外已经变得很明亮了。
柔和温暖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透入,将室内所有东西的轮廓外勾上一层金边。目光从天花板上转开,环视着眼前温馨而充满童话气息的陌生房间,回忆起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她的胸口便没由来得浮起一股悸动的情绪。
云雀恭弥并没有对五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待他走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对方想得过于卑劣时,五月的心情竟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而当她满怀惊讶的审视着房间内每个细节都颇为用心的陈设时,更是有一种奇特到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心底渐渐逸散开来……
那种心情就好像是带着一点微暖温度的感动,就好像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泡进温水里的窝心。很难想象,带给五月这种微妙感觉的人居然是那样一个气息凛冽到极致的人。
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头脑中浮现那双带着寒意的冷淡凤眸,垂下眸光,陷入思绪中的少女似乎因困惑不解而微微蹙眉。这时,白色的窗帘外传来一连串轻微却有些执拗的响动。
回过神来,五月一侧头便看到洁净帘布上被太阳映出的一团圆滚滚的影子。起身下床,走近窗边的她扬手轻轻拨开窗帘,一边用嘴敲着玻璃窗一边努力挥动着翅膀的正是一只鹅黄色的小鸟。
看到窗户对面的少女,小家伙即刻停止了方才用嘴敲击玻璃的动作。一双间距有些大的豆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侧的五月,一张嘴居然发出了人类才有的声音。
“吃饭了~吃饭了~”
这只会说话的小鸟好像在她的某段记忆里出现过……
澄澈黑眸一晃而过几分惊讶之色,静静打量了它半晌,成田五月嘴巴微张,有些不确定地轻吐出一个名字,“云豆……?”
“猜对了~猜对了~”
端整的眉毛轻挑一下,注视着窗外欢快振翅的小鸟,五月调笑着开口:“这么有特色的名字可不是我能猜出来的,恰巧记得而已……所以意思是腾空而上、直入云霄的小豆子吗?”
名叫云豆的小鸟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是不太明白五月的话。为了让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保持在空中,它扑腾翅膀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努力。
“早安。谢谢你特意来喊我吃饭,进来休息一下吧。”
眼含笑意地将窗户敞开后,黑发少女在被柔风扬起的白色纱质窗帘中悠然转身。余光瞥见那只跟着她飞进屋子并盘旋在自己周围的鹅黄色小东西,五月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惬意起来。然而,就在她走到床边拿起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明晃晃显示在屏幕上的时间却令她表情一怔。
不过,除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钟这一令她愕然的事实外,更让五月意外的却是一条署名为“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的新简讯。
“‘彭格列同盟家族’的名号恐怕比所谓的‘成本’贵重得多吧。”
对方boss的表情瞬间僵硬。明明面前的毛头小子如此年轻,可他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不说,仅仅被那双犀利的眼睛扫过就有种脊背发凉的毛骨悚然感。
一阵冰冷的沉默后,云雀恭弥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风轻云淡的悠然,“减半,您的家族自会受到彭格列的关照。”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话语刚落,他身后的飞机头男人便上前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支票呈上。
“这……这个……”垂下头看着支票上明显吃亏的数目,老头子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一脸无奈的接过。
凤眸微抬,一身笔挺西装、气息凛冽的青年利落起身,嘴角的弧度比先前深了几分,“合作愉快。”
言毕,象征性的和对方握了下手,云雀恭弥潇洒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
“哲,刚才的收益,全部划入风纪财团名下。”
清冷的声线自前方传来,跟在青年身后的草壁哲矢恭敬的颔首,“是,恭先生。”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犹豫的开口:“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五月小姐还是外出了。”
哼,这有什么奇怪,那只草食动物如果能听话乖乖待着才有鬼了。
“人在哪?”
脚下的步调未改,云雀恭弥清俊面孔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然而,当草壁哲矢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说出后半句话时,他灰蓝色的凤眸一闪。
“五月小姐现在身处的方位是彭格列基地,照理说那里很安全所以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从gps显示来看情况却有些诡异。五月小姐就好像是迷路了一样,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竟然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原地打转?那只草食动物该不会是……
感受到从身边青年身上骤然释放出的杀气,看着自家恭先生那双霎时转冷的凤眸,草壁哲矢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五月小姐恐怕是很不凑巧的遇到雾守先生了。”
***
又回来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右手捏着一杯未开封的外卖咖啡,成田五月站在大理石地板上平视前方,漆黑的眼眸直盯着横在自己面前那堵熟悉的铁壁,仿佛在和什么人对峙一样。
之前听冷泉先生说过云之指环丢失后曾在意大利的某个地方出现过,于是,想要清楚了解当时情况、挖掘线索的五月一从云雀宅出来就直奔彭格列基地,想要找狱寺先生或者十代目帮忙。
由于手上持有冷泉先生的黑手党特别通行证,即便长着一张生面孔,五月通行于彭格列基地的整个过程中也没有被任何人的阻拦。
然而,就在她即将找到狱寺先生的办公室时,却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简单说来就是,她迷路了。
印象中,对于拥有不算优秀但也绝对不差方向感的成田五月来讲,彭格列基地并不是一个构造复杂到令人晕头转向的地界儿。可此时摆在五月眼前不得不去正视的事实是,她已然在相似度极高的三条走廊上兜兜转转了将近一个小时之久。即使她凭借存在感最小化的能力穿过了横在面前的一道又一道墙壁,最终总是回到最开始起步的方位。
低垂下脑袋盯着光亮到足以反射人影的地板,成田五月闪烁着尊贵光芒的黑眸微微眯起。虽说出身阴阳师世家的她并非无神论者,可聪明如她已然察觉到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单纯的鬼打墙,而是有什么人蓄意为之,目的就是跟她找茬。
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呢。
悄然捏紧了手边还没顾上喝就已然冷却的咖啡,默不作声静立良久的黑发少女缓缓抬起头,精致苍白的面孔流露出认命般的表情。随即,她迈着软绵绵的无力步伐向墙壁走去,行至拐角处便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铁壁慢慢蹲了下去。
“好可怕,没办法再忍受了,鬼打墙……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瑟缩着身体坐在两面垂直墙壁的交界处,眉头深锁的少女软弱地垂下眼帘,抱紧自己的膝盖,喃喃的说了这句明显带着颤抖的话后,她将看起来随时有可能露出哭泣表情的小巧脸庞埋在膝盖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将头埋在膝盖间,她轻轻颤抖着肩膀,像只小狗一样嘤嘤的哭泣。那细微到令人揪心的哽咽声线撞在墙壁上,四散在寂静无人的空旷房间里。这时,魅邪而从容的年轻男子的嗓音逸散在空气中。
“kufufufu……这位可爱的小姐,你是迷路了吗?”
这么快就上钩了吗?
平复了微弯的嘴角,成田五月慢慢抬起头来,含着星星点点泪光的眼睛环视着周遭,最后战战兢兢地窥着隐现在不远处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你……你是什么人?”
“哦呀哦呀,差点忘记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带着一丝魅惑的声线灌入五月耳中,幽深澄澈的黑眸逐渐映照出陌生青年俊美到堪称妖孽的脸孔。
从容优雅的向五月缓缓靠近,身着一袭黑色长风衣的青年更添几分潇洒和不羁,没有风的室内,他垂在身后的深蓝色柔顺长发仍旧轻缓的扬起。明明是男人,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宛如浑然天成的妖娆气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成田五月在潜意识里就将他和冷泉先生归为了一类人——
外表如罂粟花般美丽,却是断然不能掉以轻心的危险人物。
看样子,刚才故意找茬捉弄自己的人就是他了吧。压抑住潜藏在眸底深处的那抹凌厉锐光,保持着紧抱膝盖的姿势,成田五月仰起头,用小动物一样柔弱的眼神怯怯地看着他,这份精湛的演技完全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六道骸,来自轮回深处的男人。”
六道骸?真是个怪名字……不过怎么有种在哪里听到过或者见到过的感觉呢?
“……六道……先生?你也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吗?”
瑟缩着纤细肢体,五月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小声说话的模样看起来就跟草食性小动物一样柔弱。停至五月面前,自称六道骸的青年以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泪眼婆娑的少女,一红一蓝的瞳孔晃动着如烛火般深邃的光。
“真伤心啊,难道云雀恭弥没有跟你提起我吗?”
看着一脸怯弱、表情迷茫的五月冲他摇了摇头,六道骸优雅地蹲了下来,他俊俏的脸缓缓凑近脸上挂着泪痕的少女,嘴角轻挑起一抹魅邪的笑容。
“轻而易举就拿走彭格列云之指环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如此柔弱的小姑娘……”话语轻轻地停顿住,青年刻意压低的声线里浸染着蛊惑人心的邪气,伸出手,他似乎是要替五月抹去滚落在脸颊的泪珠。
“sa~这种事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这是色.诱?
这种欺骗无知少女的语气听起来真让人火大,而且这样几乎贴面的距离未免太失礼了吧,果然和冷泉先生是一个德行。
脸侧和脖颈仿佛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轻缓微温的呼吸,胸口升腾起一股不适感的成田五月撑着地板向后退去,正思索着要不要立刻就扯下演技的面具跟他翻脸时,指尖不经意就碰上了那杯一直未来得及饮用的咖啡。
灵光一闪,五月心头猝然萌生出一个整人的念头来。然而,先于她行动一步的却是猛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黑色身影出现在被轰开的大洞前,以最快速度赶到彭格列基地并打破了六道骸创造出的幻境,一袭笔挺西装的黑发青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虽然形影孤傲,杀气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眼神都仿若冻结着一层寒冷到刺骨的冰霜。
丝毫不露畏惧之色,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六道骸从容不迫的起身,反而兴致盎然的盯着不远处散发出危险气场的青年。
“还是老样子啊,这么粗鲁可是会惹人讨厌的,难道就不怕吓到这位小姐?她已经很害怕了,没看到她正在哭吗?”
冷眸微偏,就在灰蓝色凤眸捕捉到成田五月脸上那副明显是被欺负惨了的神情后,云雀恭弥身上的杀气一瞬间暴涨了好几倍。
“你找死吗?”
清冷的音色饱含着冰冻三尺的寒意,犹如锁定猎物般的危险目光紧紧定格在六道骸身上。下一秒,云雀恭弥手上的戒指以冲天之势燃起亮紫色的火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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