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气氛随着茶盏碎裂的声音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君眉的面色很是苍白,被茶水烫到的手背一片红肿,只见她迅速深低着头,令人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一边赔礼一边蹲去收拾她脚边的茶盏碎片,就像在收拾她碎裂的心一般。舒悫鹉琻
因为太难以控制自己心绪的原因,以致一向小心的她竟在拾起茶盏碎片的时候划伤了手,凝成珠的血珠滴落在乳白的白瓷碎片上,腥红腥红。
萧安心无动于衷,仿佛他完全没有听到他身后君眉的动静一般,却是微微敛了眼睑,然君眉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面上神色的变化都全然落入了白琉璃的眼里,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来人,带君眉姑娘下去包扎一下手上的伤。”
“是,大小姐。”有婢子应声,却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往君眉走去,虽然同为下人,但是她们总觉这个萧少公子的婢子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让人觉得她不像她们一样仅仅是个下人而已。
对于婢子的靠近,君眉反应很是强烈,立即站起身,无视自己受伤的划伤,冷冰冰道:“多谢白家主关心,小伤而已,不必包扎了。”
“君眉,去吧。”正当婢子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白琉璃等待吩咐时,沉默的萧安心忽然温温淡淡地开口了,君眉冰冷的态度瞬间淡了下来,少顷,才缓缓道,“是,公子,那便有劳这位姑娘了。”
君眉说罢,深凝了萧安心的背影一眼,转身跟婢子出了厅子。
白琉璃看着君眉略显清瘦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要与萧安心说什么话才合适,萧安心却是看着她温柔浅笑,“初次来白府,不知白姑娘是否介意带在下在府中走走?”
萧安心的目光温柔而灼灼,让白琉璃觉得就在这厅子里坐着也不是,请他离开也不是,便客气道:“能得萧少公子光临敝府,是敝府的荣光,若是萧少公子不弃,琉璃便领少公子在府中走上一遭。”
白琉璃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未要婢子的跟随,独自领萧安心往后花园慢慢走去。
没有君眉在旁伺候,萧安心独自转动身下的木轮椅,白府的后花园树比花草多,已到了这深秋时节,落叶纷飞,尽管日日有下人清扫,却也难免落了一地的枯叶,沉重的木轮椅碾压在落着枯叶的铺碎石小路以及轮轴发出的声音在无人的后花园显得异常清晰,偶尔木轮碾压到掉落在地的细小树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却又显出别有味道的深秋之意。
白琉璃走在萧安心身侧,步子缓慢,似乎在让萧安心能有足够的时间欣赏这后花园的深秋之景,又似在故意照顾他不便的腿脚,然不论是何,宁静的小道上只有木轮滚动的声音,却没有两人的交谈声。
时光似乎在两人间变得缓慢,没有谁的面上露出急切之态,仿佛都在静静地品尝深秋的味道一般,谁都不说话,似乎生怕一开口便会破坏了这份宁静一般。
行至一座八角琉璃小亭,一直沉默的白琉璃顿了顿脚步,望了一眼亭子后冲萧安心微微一笑道:“萧少公子,是否要到亭中稍作歇息?”
“听白姑娘的。”萧安心回以白琉璃温柔一笑,推动轮椅往亭子的方向去,白琉璃眼角瞟见他左手虎口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口子,敛了敛眼神后走到了他身后,双手扶上了椅背上的手把,推着他往前走。
萧安心扶在木轮上的手陡然一僵,直到因着白琉璃在后推着致使木轮一直往前带着他的双手一直往下得再不能往下时,他才回过神,收回双手搭在双膝上,垂着眼睑浅声道:“多谢白姑娘。”
“没事。”白琉璃神色如常,举手之劳而已。
亭子里,白琉璃坐在石凳上,与萧安心面对面坐着,神色晴朗坦荡,并未因方才在前厅里萧安心的那句话而有任何别扭之态,只见她看着萧安心的眼睛,片刻后才缓缓道:“萧少公子,君眉是个好姑娘,至少是一个全心全意待你好的姑娘,我想以萧少公子的心思,不会不知道君眉对你的心意。”
尽管相识短短时日,然面对萧安心,白琉璃可以没有任何顾忌任何迟疑,就像他们已经是相识了许久许久的朋友一般,说话完全无需任何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面对白琉璃的注视,萧安心不紧张也不慌乱,反是凝视着白琉璃的眼睛,嘴角虽无笑意,眼神却温柔似水,“君眉再好,终究不是你。”
君眉对他的心意他岂会不知,只是天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太多太多,既然无法做出承诺,又
何必表现出事事皆知,然最主要仍是他自己的心,君眉于他来说,可是妹妹是朋友是知己,却独独不可能是能会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感情的世界一直很奇妙,爱你的人你不爱她,而不爱你的人你偏偏放不了手,他或许便是这样的人。
萧安心的话没有让白琉璃面红耳赤,甚至没有在她眼底掀起一丝波澜,仿佛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无足轻重一般,令萧安心心下忍不住深深自嘲。
“少公子,你的心就这么执意放在琉璃身上了么?”白琉璃之所以不惊不诧不羞不赧,不是因为萧安心这个知己在她心中无足轻重,只是他的的确确没能在她心底掀起一丝一毫名为男女之情的涟漪而已。
她只是对男人没有需求没有感觉而已,便是连百里云鹫的唇覆到她唇上的时都没能让她的心跳快几分,更何况是萧安心呢?
“萧少公子知道的,琉璃如今已算是云王爷的妻。”在萧安心面前,白琉璃可以将话说得很明,即便她深知这样的话会刺伤萧安心的心,可她一向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断之时必须断,以免害了自己又害了旁人。
若是因此而做不成这唯一的朋友,她也接受,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她可以将他当做生命里曾经重要的一个过客。
“我知道若是没有我,白姑娘此刻已经是云王爷的妻子了。”萧安心不置可否,眼里有悲凉淌过,却也透着一股执着,“可我也知道,白姑娘并不喜欢云王爷,至少目前不喜欢,至多只能算是不讨厌而已。”
他活了两世,活得他自觉很久了,见过的人无数,虽不到能看透人心的程度,却能浅析一个人的心,从她对百里云鹫的言行举止,他可以看得出,她的心并未装下百里云鹫,她之所以会关心他,定是出于其他原因,而她会嫁给百里云鹫,必是因为百里云鹫身上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怨只怨,百里云鹫先他一步认识了她,可若真要说相识,或许他又比百里云鹫要早一步与她牵上了关系。
萧安心的话让白琉璃本是平和的目光不自觉地骤然变冷变得凌厉,尽管她已很快地将这样的眼神卸下,却还是被萧安心完全看在了眼里。
“我说对了是不是?若我说得不对,白姑娘便不会有这样的眼神。”萧安心更加笃定自己心中所想,垂放在膝上的双手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收拢。
白琉璃并未反驳萧安心的话,因为他的确说得不假,她的心并没有装下百里云鹫,她并不是喜欢他,顶多算是不讨厌不抵触而已,她起初之所以答应嫁给他,完全是因为有利可图,如今依旧想要嫁给他,不仅是因为有利可图,也因为这一世的她,想尝试着接受男人,一个能够疼她护她的男人,只一个就够。
却不想,她这样无心的人居然也会有桃花开,只是她自认无福消受,桃花,一朵就够了,她没有多余的心再去接受另一个人,而且她从不认为她选中的人会让自己失望,她对百里云鹫目前虽然还称不上喜欢,但是感情的事急不得,感情的事亦可以慢慢培养,她不急,倘若真养不出感情来也没什么,她的世界仍旧是她自己而已,已是她早已习惯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少公子说得不假,只是——”白琉璃莞尔一笑,竟是出乎萧安心意料的坦荡荡承认,萧安心温柔的眉目瞬间跳上难以名状的喜悦,一时激动竟没有听到白琉璃的一个“只是”便打断了她的话。
“白姑娘愿与我这么面对面坐着交心,便证明白姑娘也不讨厌我,如此我便与云王爷处于同样的线上,白姑娘可选他,又为何不可选我?”许是长年在九华山巅生活的缘故,萧安心早已养成了温和且绝不轻易显出自己情绪的性子,就算此刻他的内心在如何激动,他的面上仍旧是温温和和的神色,只能从他光亮跳跃不止的璀璨瞳眸中看出他此刻不平的心绪。
“云王爷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他成为真正的他。
萧安心的心终究是太过雀跃,以致他无法再压制得了自己的心,激动之下竟是一把握住了白琉璃的手!
“戾——”正当此时,一片黑影从空中呼啸而下,飞刮向亭中,伴随着凌厉的戾叫声——
------题外话------
叔觉得。叔再是九点就要被口水淹死了。菇凉们觉得这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