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苍穹又扑簌簌地下起了雪,然只是小雪,毛茸茸地落到人身上,片刻便化掉。舒悫鹉琻
莽荒之林的深处有一泓冬日不枯不竭的飞瀑,夹在密匝匝的林子中,自高高的断崖上倾斜而下,砸出轰隆隆的声音,站在断崖上,能瞧见远处的连绵山脉,脚下是密得墨绿几近黑色的密林,仿佛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会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一般。
曹风便站在断崖上的一棵古树下,此刻的他并未包头遮脸,似乎他根本完全不在意被来到这里的人看到他的面容一般,老白越就坐在他身旁,头低垂,背倚靠着身后的古树,仍处于昏迷状。
曹风看到独自一人朝他慢慢走来的白琉璃,如鹰眼般锐利的眸子先是闪过震惊,随后是狠毒,最后是冷冷的笑意。
白琉璃踩着枯枝和碎石不疾不徐地朝断崖走去,眼神沉稳,不急不躁,不惊不慌。
要问她如何知晓这个地方,又如何找得到这个地方,说出来或许无人相信,可事情却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不得不信。
因为前夜浅眠中的那个梦,有一个与望月极其相像的女子出现在她的梦中,与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个断崖位置的所在,可那又不像梦,而像真的有人在她耳边跟她说了一夜的话一般,竟是连断崖位于哪个方向,从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怎么去到断崖,耳边声音的主人都与她说得一清二楚,就像她亲身走过一般,然当她睁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她本不是相信神鬼之人,可自从她感受到百里云鹫眼中的世界后,她不得不相信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并且,这个梦太过真实,令她不得不相信,反正她无一丝寻找越老头的线索,不如就照梦中的这个声音所说的地方走一趟,或许真能找到越老头也不一定。
而当她越往断崖的方向走,她便愈加肯定这就是梦中那个女子与她说的地方,因为女子所说的具有标志性的东西,比如断卧在老参道上的大树,比如形状如同人一般的古树,都与她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没有出入,使得她不禁怀疑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
此刻,她见到了越老头,足以证明梦中女子与她所说的皆是事实,那么,那从未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女子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白琉璃觉得自己的世界被百里云鹫搅乱了。
可现在不容得她多想其他问题,她现在要想的是把越老头安然无恙地从那个男子手中抢过来,并且要在曹公公的人马还没有找到她之前,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在两方人马之间成功地将越老头抢回并带出这片林子。
眼前断崖顶上的这个男子,绝不可能是独自一人,周围的密林里绝对埋伏着她双眼所看不到的“猎人”,那么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当白琉璃只与曹风相距不到十丈距离时,忽然一片黑色的鸟羽从层叠的枝叶间缓缓飘落到白琉璃面前,白琉璃在看到那片黑色的鸟羽时,心跳猛然一窒,垂在身侧的手猛然一动,五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接住那片自她眼前徐徐落下的黑色鸟羽。
然她终是没有抬起手,像是没有看到那片鸟羽般,脚步顿了顿后继续往前走,任那片鸟羽拂过她的鞋面落到地上。
她甚至想要抬头看看枝叶错落后的苍穹,然她知道现在不是她有任何不该有的动作的时候,故而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过继续往前走。
只是,不论前世今生,此时此刻,她尝到了心跳加速的味道,不知为何,只觉是没来由的,在她看到那片鸟羽时,便感觉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百里云鹫,来了么?
“看来你有点头脑,运气也不错,居然能在不被野狼发现的情况下找到这个地方。”待白琉璃只与曹风距离不到两丈,曹风轻轻击了三掌,笑容阴冷。
“聪明的人,并不只有你。”白琉璃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曹风但笑不语,并未急着接白琉璃的话,而是微微躬身揪起老白越的衣领,将老白越从地上揪起来,看着白琉璃陡然冷冽的眼睛笑得阴桀,“那么,百里云鹫的女人,你要如何从我手中要回你想要的人?”
“很简单,用我来做交换如何?”白琉璃依旧笑得清浅,仿佛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所处之处的周围埋藏了多少危险一般,依旧从容道,“用我来当鱼饵可比用越老头来当鱼饵强得多。”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曹风的眼中闪过
一丝惊诧,将目光定格在白琉璃含笑的脸上,好像不能相信她说的一般,眼神很快又变得狠毒警惕。
“我说过,聪明的人,不只有你。”白琉璃笑意微浓,“于你,或者于你们来说,抓越老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抓我?此刻我就站在你面前,用我自己来换越老头,如何?你还需要考虑?”
白琉璃的一个“你们”,让曹风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却是紧紧盯着她一时沉默,似乎在思考白琉璃开出的条件。
“还是说,你担心我会耍诈?”白琉璃嘴角的笑忽然变作讥笑,“你们这儿多双眼睛,还怕我一个女人耍诈么?”
白琉璃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激怒曹风,然而曹风非怒反笑,将提着老白越衣襟的手更提高了一分,“既然你不怕死,我又何惧,我谅你也有来无回,更何况,就你自己,就算我放了这个正处昏迷的老头,你又能带他出这片林子?”
“这个倒不需你为我操心,我说我能带他走,我就能带他走。”白琉璃将目光移到老白越身上,“不过,我要确保越老头只是昏了过去而不是出了什么我不想看到的问题。”
“呵!多此一举,连你自己都是瓮中之鳖,就算没有这所谓的交换,你如今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见曹风将老白越往前一扔,白琉璃立刻快步上前接住了他,随即搭上他的手腕把他的脉象,在确定他的确只是昏过去后才将他拖到她之前站过的地方平放到地上,随后在曹风紧盯的目光中站起身,慢慢走向他。
“现在,我是你的人质兼鱼饵了,你尽管钓你想要的大鱼。”白琉璃站在曹风面前,浅笑得让曹风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只是你确定你们这么大费周折,一定钓得到你们向想要的鱼么?”
“不试一试又怎知?”曹风冷冷笑着,忽然,只听密林里传出飒飒的声响,曹风下意识地一手捏住白琉璃的肩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盯着飒飒作响的密林,眼神阴厉。
只是他没有瞧见他抓上白琉璃肩头的那一刻,白琉璃嘴角轻扬起的满意弧度。
而当一抹黑色的人影自密林中慢慢走出时,密林中有细碎的白光陡闪,白琉璃不禁蹙了蹙眉,他那么聪明,没有想得到她的“自投罗网”是有胜算的么,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来了!她不信他不知他们周围的这片密林有多少人正等着将他钩住。
若是知道,又为何要出现在明处?百里云鹫,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
“鱼儿,上钩了。”曹风看着不慌不忙自密林中慢慢走来的黑色人影,将白琉璃的脖子掐得更用力一分,眼里的冷笑变得有些狰狞。
只见百里云鹫披一领黑色大氅,手上执一把绑缠着黑布条的长剑,头戴风帽,几缕发丝露在风帽外,随风而扬。
飞瀑的声音轰隆隆,林子死寂得只闻飞瀑倾匝的声音,使人根本听不到百里云鹫脚踩着一地的枯枝碎石而发出的咯吱声,又或者说,他的脚步根本就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只当曹风跟在百里云鹫身后出现在他视线里的人时,掐着白琉璃脖子和肩胛的手不禁轻轻一抖,本是狰狞阴狠的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情感。
白琉璃在看到与曹风一样的情景时,将眉心蹙得更紧一分,猜不透百里云鹫心中所想,而当她感受到曹风掐着她脖子的手刹那间轻颤时,心下却又即刻了然。
“百里云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究竟是不怕死,还是从未将你身旁的危险放在眼里?”曹风神色阴桀,那自眼中迸射出的狠厉恨不得将百里云鹫碎尸万段才甘心,仿佛他与百里云鹫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只见百里云鹫抬起手中的剑,已剑柄的顶端掀开风帽,风帽之下,是一张红面獠牙的鬼脸面具,只听他的声音轻淡如风,“本王的妻子在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本王也得来不是?”
“琉璃,你可是让我好找呢。”百里云鹫像是没有看到曹风眼中的狠厉一般,一边慢慢走上前,一边向一路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车夫道,“车夫师傅,现下你可将你背上的人放下,然后背起白老太爷,先行带白老太爷离开这莽荒之林如何?”
百里云鹫的一声“妻子”让白琉璃的心突然加快一跳,曹风则是盯着车夫背上的白珍珠将白琉璃的脖子掐得再用力一分。
车夫有片刻的迟疑,终是俯将自桐城一路来便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白珍珠放在百里云鹫脚边,尔后走向同样是在沉睡状态中的老白越。
曹风立刻松开白琉璃的肩胛,刹那后只见他的五指间夹了四叶飞刀,皆对准白琉璃的咽喉,对百里云鹫冷冷道:“你若让他再往前一步试试?”
也就在曹风五指间的飞刀对准白琉璃的咽喉时,百里云鹫手中长剑不知何时也已出鞘,闪着寒芒的剑尖正准确无误分毫也不偏差地对准白珍珠的咽喉,声音依旧淡淡,“你敢动她试试?”
曹风眼睛骤然微眯,捏夹着飞刀的手,手背上青筋暴突,那只差一毫便要划破白琉璃皮肤的飞刀迟迟没有刺入她的咽喉,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
百里云鹫则是站着不动,寒风吹起他微乱的长发,在肩上猎猎飞扬。
车夫定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曹风身上。
周围密林里的细碎寒芒齐齐对准百里云鹫。
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僵持了,只闻飞瀑声与自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皆是命悬在利刃尖上,只不过一个有意识,一个没意识而已,然就算下一刻自己会血溅三尺,就算她此刻的面色已因呼吸不顺而变得有些红紫,白琉璃的面上依然不见丝毫惶恐,反是浅笑打破了这份僵持,“你这是要出尔反尔么?还是你反悔了?”
曹风默了默,垂下捏夹着飞刀的手,阴冷道:“不,我做出的决定,从未反悔。”
“你们可以带走这个老头,但是我不保证你们一定走得出这莽荒之林。”
“本王说走得出,那必然走得出。”百里云鹫在车夫背起老白越走回他身后时也利落地将手中的弦冰剑合上,与此同时,自他身后掠出两个黑色的身影,向他的背影微微垂首后带着车夫很快地消失在曹风的视线里,只听百里云鹫接着徐徐淡淡道,“这个无需曹公子为我等操心。”
曹风本是阴桀的一双眼在听到百里云鹫一声“曹公子”蓦然睁大,只见百里云鹫以剑鞘底端用力一击白珍珠的肚月复,白珍珠即刻弓起身子痛苦地慢慢睁眼。
百里云鹫看向曹风,淡淡而笑:“漕运都督曹安大人的大公子,没想到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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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做了个重大决定啊,叔9号凌晨准备出去玩一圈解压,所以叔现在在拼命存稿,叔坚持不断更不请假,一段时间或许都是12点更新,但是更新时间会稳定,另,叔要码到大**了啊~卡文得有点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