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的时候,东都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好几天,没有任何停止的趋势,鹅毛般的雪花将东都裹成一片素白。
白发少年将手探出打开的窗子,接住一片飘然而下的雪花,冰冰凉凉,温热的掌心很快将雪花融化,化成一滩透明的水渍。东都的冬天是极少刮风的,就算有,也是偶尔的徐徐微风,鲜少看到凛冽的劲风。
少年哈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蒸腾着,袅娜的散入空气中,消失不见。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人说话,嘴角挂着怅然的笑意。“东都,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的目光悠远,焦距不知盯在何处,让人看不透眼眸中的喜怒哀乐。另一只手中把玩黑色的令牌,似真似假的询问身后的男人:“先生,你说若是我今夜起兵,胜算有多大?”
正在喝酒的红衣男人手臂一顿,拿到唇边的酒又被他放回桌上,他侧着头,眉眼扫过少年的表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你若想,现在就能见到那人的项上人头,如何?”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大有你点头我立刻去办的架势。
李朝回过头,郑重的摇头。他知道男人不是在说笑,对方也有那个实力。他只是,想要自己动手。关上大敞的窗户,为阻止男人的念头,李朝从红泥小火炉上取下酒壶,为男人添满。同时,他也给自己满上。翠绿色的酒杯中液体晶莹,散发出诱人的美酒醇香,李朝双手端起酒杯,为对方敬酒。
“这一杯,敬先生。”
红衣男人没有立即接受,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粒炸过的花生米,放在口中半似回味地轻轻咀嚼。他眉毛一挑,眼睛扫向李朝。
“这一杯,又为何事?”
李朝摇头,口中说道:“想敬便是敬了,哪里需要什么由头。先生若是不肯,不喝便是,左右不过一杯酒,要那么多讲究作甚。这杯酒,李朝先干为敬。”仰头饮下,火辣辣的灼烧感刺痛李朝的喉咙,浑身上下立即被一股热流充满,这样,李朝才拥有活着的感觉,身心,才不会那么寒冷。
红衣男人但笑不语,低头饮尽杯中酒水。
几杯温酒下肚,李朝渐渐打开话匣子,带着些许的醉意,问得问题也开始千奇百怪。“先生为何被唤作嫁衣鬼,这么叫,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难道没有名字可以称呼您么?”
像是被提及最黑暗的记忆,嫁衣鬼敛起笑容,沉默不语,良久,他叹息一声:“宁为无情鬼,莫作嫁衣裳。”然后他给出李朝一个字。“阮,你可以称呼我为阮先生。”阮先生又饮下一杯酒,带着落寞之意,靠在椅背之上。
两根手指随意的把玩小巧的酒杯,阮先生陷入自己的回忆,李朝没出声打扰,往脚下的炭火盆中添上几块碳,他开始自斟自饮。
真正掌管李家之后,李朝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几十张嘴嗷嗷待哺,天策军与李家铁骑的训练,下人的月俸军队的粮饷,同时还要提防其他世家的觊觎,偌大的一个离家,压的李朝喘不过气来,若非有李骁李绵以及留下来帮助他们的阮先生,李朝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也就从那时起,李朝迷上饮酒,一是为了体验活着的感觉,二是,借酒消愁啊!
阮先生从往事中回神,看到愁眉不展的李朝,随手把酒杯扔在桌上。“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啊!”
阮先生拦住李朝仍要倒酒的动作,他知道李朝的心事,说来也巧,他也有办法帮忙。这般凑热闹的事情,想必那个人会不错过。苍白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光芒闪过,充满充沛灵气的的鎏金书帖出现在李朝面前。
“这是?”李朝疑道。
“请帖,兽王庄的请帖。”阮先生将请帖递与李朝,解释这东西的来历。“今年是圣兽山金家三十年一度的秘境开启,各大修真世家都会去秘境寻宝,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界世家也会受到金家的邀请。当年,我就是在圣兽山秘境与你祖父相识,一晃三十年过去,没想到,我还能与他的后人同去秘境,说到底,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秘境寻宝?那是什么?”
李朝并不清楚所谓秘境寻宝的含义,听上去似乎与机缘有关,但他更清楚,这样的事情,会是更加的危险。
“那些与你并无太大的关系,灵兽异宝择主,你无甚灵气,自然不会有什么奇遇。我想让你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圣兽山的秘境被称为兽魂之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为期一个月。♀万千妖兽灵兽聚于兽魂之境中,等待有缘人的到来。其中有一类非灵非妖的异兽,名为金晶墨角狼,在开天之初尤为存在,据传是神兽伏枳的后代,能口吐烈焰,日奔千里。若是你能获得金晶墨角狼的臣服,将其收在麾下,作天策军与李家铁骑的坐骑,当可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李朝不知道金晶墨角狼是何物,但是伏枳的名字却不能再熟悉。李家历代传承的图腾,正是阮先生口中的伏枳。李朝两度见过浑身燃烧火焰的巨狼,他隐隐觉得,那就是李家先祖世代尊崇的神兽伏枳。
李朝见识过那匹巨狼的实力,若是李家铁骑与天策军全部换上这种坐骑,那岂不是……李朝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前去圣兽山,将金晶墨角狼拐带回家。然而很快,李朝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事急不得,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李朝将请帖交还与阮先生,说道:“我若拿了先生的请帖,先生又该如何去这兽魂之境呢?总不能为了李朝,让先生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你只管去你的就是,我自有办法。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到,我可就白活这么些年。记着,请帖一定要收好,这东西上面没写名字,谁拿到谁就能去。往年因为请帖,引来杀身之祸的不在少数。”
将请帖再次递给李朝,阮先生嘱咐他:“最好能带着你的兄长与姐姐,他们在修真界修习多年,什么都比你熟悉,三个人同去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上次给你的传讯玉简要收好,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李朝听出阮先生口中的离别之意,诧异道:“先生要离开?”
阮先生点点头,说道:“是的,我需要去办点事,暂时会离开一段时间。咱们在兽魂之境再见。我知你是个心性大的人,不会把他人的挑衅放在心上,但是修真界不同于别处,这里讲究强者为尊,实力就是一切!老实说,我看不透你那些奇异的功法,虽然你施展的是李家枪术,但好似还有别的东西在里面,能将你的实力发挥到最大。你也不用担心我觊觎,我对你那东西没兴趣,好东西不一定人人都适合。我想说的是,既然有站到最高处的实力,就该有让天下人臣服的魄力。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即化龙。我知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兴许还能以仙人之躯达到我这种境界。”
“修行不易,心思不要过重,豁达一些,这对你修行大有裨益。别嫌我啰嗦,我这是为你好。嘿嘿嘿,翻什么白眼,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求我指点,我都懒得搭理他们,也就只有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简直跟你祖父一个模样。”
“还有……”阮先生从芥子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物件,递给李朝。“这东西名为天之彼方,也算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宝贝,御使灵力,它就能够变换形态,自由穿梭于十方世界。看到上面那块疤痕了没?那是你祖父与我单挑时候留下的……瞧你这个财迷样,这东西你用不了,给李骁吧,李绵有那一对鱼龙舞水袖足矣笑傲四方。行行行,别哭丧着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这样吧,我传授你一招上古时期的法术,可缩地成寸,日行万里,如何?”
纤细的手指点上李朝的额头,李朝只觉脑中清凉一片,有什么东西深入丹田,心境默默发生变化,然后,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
“叮,恭喜您学会秘术神行千里!”
“叮,世界地图开启。”
“叮,条件满足,恭喜玩家升级,目前等级,仙人五重。”
仙人五重的等级就相当于修真界的金丹期,算是真正的月兑离凡人之列,半只脚跨入飞升成仙的大门。李朝在仙人四重停留已有两年,没想到阮先生的一指,就让自己跨过最困难的晋升,李朝怎么能不心喜。而随着李朝的等级提升,一直呈现问号的阮先生也在系统中列出信息。
阮青竹,等级,半神。
没有血条,没有蓝条,只有金色的边框将软青竹的头像圈起,彰显他与其他人的不同。若非今天的晋升,李朝尚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半神这一等级。修真者修行到最后飞升成仙,那么,神,又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李朝的体质特殊,阮青竹只觉察到他心境的变化,并不知道此刻他晋升成功,还窥破他半神的秘密。他只觉自己嘱咐完毕,没什么要补充的事情,随即化成一抹红霞,消失在房间中。
李朝被阮青竹是半神的事实吸引,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速的让他反应不过来。他隐隐觉得,那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甚至能够窥破天机。俗世的繁杂思绪在这时一拥而上,扰乱李朝的心绪,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李朝就能搞清楚状况。这件事情直到李朝飞仙成神之后,他才清楚当初错过的多么令人惋惜。若是那时他能够理清头绪,整个世界,都不会付出后来惨痛的代价。
天之彼方是一件能够随使用者心意随意变化的法宝,李骁将它化成一方古朴的粗犷臂环,束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既能增添男人味,又不会让人轻易起疑,难得他能想出这么聪慧的点子。
阮青竹走后的半个月,临近新年还有一段时间,李朝算着估计今年不能在护国公府过年,留李承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索性将他一起带上。若真有什么危险,可以将他放入帮户领地,里面有潜心修炼的天策军,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当初公孙青溪将李家密不外传的将军令交到他受伤的时候,基三中的帮会系统也随之解锁,帮会领地与将军令中的秘境融为一体,成为李朝独有的随身空间。帮会人数上限也随着融合得到进一步的调整,由基三中的二百五十人变为现在的三千人。只要李朝心念一动,就能随时召唤出进入帮会领地修炼的天策军。
天策铁骑,横扫四方!
以李骁目前的实力及人界的稀薄灵气,他没有办法御使天之彼方穿梭空间。李绵暂时不懂御器飞行之术,若要前去修真界的圣兽山,只得快马加鞭前往凌天之境,通过登仙门之后方可穿梭到圣兽山。
若要赶上正月十五的秘境开启,李朝至少要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到凌天之境,而从东都赶到东海的凌天之境,普通马匹最快也要五天。为了能够早作准备,李家人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时候提前吃过年夜饭,连夜赶路。
为保险起见,李朝身边带了十名天策军,都是他精心调丨教出来的,单打独斗也许不是那些修真者的对手,若是运用李家的九襄地玄阵,便可不落下风。
十三匹骏马载着人马不停蹄的朝凌天之境的方向赶,与端木瑜吃过最后一顿晚宴的端木瑾飘上巍峨的城墙,目送李朝他们远行。黑夜中,端木瑾的眸子映着星光,闪出一片落寞。他答应端木瑜,只要对方能保李朝三姐弟一世平安,他愿终生不再踏入人界半步。此次一别,怕是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他本就该是无拘无束的风,肆意遨游天地,却因生在皇家,不得不被人操控。这份悲哀,怕是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了吧。他想,他该是后悔了,一念之差,他终究还是将对方错过。空荡荡的衣袖随着夜风飞舞,转眼间,端木瑾也随风而逝。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份,大晚上收到编辑的紧急通知,和谐期间严打,目测情节严重,今日不发文,修改其他文的和谐部分,谢谢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