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从高高的牌匾往下移,看到那朱门上金灿灿的黄铜子兽面铺首,林珑不客气地上前用力地拉起那圆圆的吊环,用力地叩响起来,那力度半点也不含糊。
“来了,来了……”里面的门房听到这叩门声,语气不太好,“扣得这么用力做甚?你谁啊?敢再乱扣,我就报官去,黄毛丫头,不懂规矩,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我要见高国舅。”林珑不与他过多废话,板着脸将自己的来意道出。
那尖牙猴腮的门房上下打量了林珑半晌,这哪来的野丫头?看这穿衣打扮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张嘴闭嘴就说要见国舅爷?鄙夷地道:“你以为我们国舅爷是任何人都能见的吗?去去去,赶紧哪边凉快哪边去,这儿没你撒野的地儿……”
“我今儿个还非要见高志不可。”林珑也来了牛脾气,对于这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自是恼怒非常,果然先敬罗衣再敬人,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今儿个才彻底地感受那不公平的对待。
“嗬,我说你,我们国舅爷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门房昂着头斜睨林珑。
林珑怒极反笑,硬闯不现实,她不可能是这男人的对手,冷冷道:“名字起来就是让人叫的,我不找高志那也可以,桂嬷嬷总可以吧?她可是高志身边当差的,你去给我通传一声。”
尖嘴猴腮的门房怔了怔,这野丫头认识桂嬷嬷?这在苏州城,桂嬷嬷就是仅次国舅爷的存在,虽是下人,但是京里太太身边的,这身份就是与他们不同。
“还不赶紧去?”林珑瞪视一眼,催促道,“若是误了我的事,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待得起?”
门房这会儿也不太敢再叫嚣,这丫头或许真有什么来历也说不定,国舅爷,这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桂嬷嬷也是那帮凶,顿时咕哝了一句,“你且等等!”
林珑看到大门又是一关,只好扬声补充了一句,“我姓林,一说桂嬷嬷就知道。”
里面传来门房渐行渐远的声音应答声。
她在门外等候,咬着下唇,再度仔细打量这奢华又威仪的大门,这不过是苏州城原本大户的住所都能修成这样,京城的就更不用说了,她外祖家就比这儿要气派得多,那是一个家族经营几代的底蕴,与她祖父林有德那样凭本事爬上去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模了模那石狮子,她的心情一片沉重,想到妹妹林琦说过的话,她就是挣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身份地位,这就是一个人安身立命所必须的。
弟弟倘若真有高中的本事,没有后台支撑,如何又能位极人臣?像祖父当年那样实是万里挑一,正遇上了新皇登基要用人之际,祖父也确有本事,只是他一生不贪不倚,所以两脚一伸,并没能惠及子孙后代,林家一代不如一代。
正胡思乱想思绪飘飞之际,听到身后传来略带熟悉感的老女人的声音,“林姑娘?”
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到这桂嬷嬷看起来比上次见年轻了一些,着一件灰色的襦裙,上身套了件略带暗纹的褐色比甲,梳着一个矮髻,简单戴了几样头饰,比上回所见似乎和蔼不少。
“林姑娘?”桂嬷嬷看她不吭声,又出声唤了一句。
林珑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笑容,而是略微皱了皱眉头,其实在桂嬷嬷出来时,经过刚刚出神那段时间的冷却,她已经完全按捺住内心的急躁,她这样来找高志太过冲动,想来不太明智,毕竟男未婚女未嫁,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才行。
再说几次会面高志虽然都有守礼,可此人性好狎妓,还是当得避嫌为好,遂道:“桂嬷嬷,我来是想请高国舅相商一些事情,能否让他明儿到我店铺去一下?”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见他更安全,她思忖着,无论如何这人还是要见上一见才行,她的店新开,此时搬动于生意有莫大的影响,高志捏着那地契,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桂嬷嬷一听她是来找自家爷的,心下还是一喜。
高国舅喜欢林珑,她是乐见其成的,比什么花娘要靠谱得多,看来就是正派人,若跟了高国舅,管管高国舅的性子也是好的。
“不过我们爷还没回呢?”
林珑随意扯了扯面皮,“不碍事的,嬷嬷帮我传话即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桂嬷嬷看她只说了三两句话就要走,以为是这尖嘴猴腮的门房得罪了她,忙拉着林珑解释道:“林姑娘,你别往心里去,上回那门房做错事,这个是新换的,不识得姑娘,多有冒犯之处,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他计较……”
林珑打断她的话,“桂嬷嬷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不过这门房的态度真得好好改改,得罪了我没有什么,若是哪天不长眼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会儿于谁都不是好事。”既然提到这一茬,她也就趁机敲打几句出一口气。
尖嘴猴腮的门房忙点头哈腰表示自己知道了,嘴里嚷着多谢林姑娘赐教的话,眉眼却是上挑看着林珑,没想到国舅爷换了个口味,不喜欢花娘,反而喜欢上良家少女。
这眼神林珑不太喜欢,不过与一下人计较有**份,她也懒得替人教下人,那是高国舅的事情,轮不到她多嘴。
正要告辞离去,门后面又有骚动声传来,她定睛看去,看到这出现的人正是那天做筏请她来的所谓高四姑娘,这高国舅府里的女眷怎么都喜欢到前门来?
“高四姑娘?”她没有拆穿此人身份地唤了一句,不过语气略带疑惑。
桂嬷嬷这时候才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身海棠红装扮的柳苏站在身后,眉尖上略带凌利,她跑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四姑娘,姑娘认错人了。”柳苏略抬眼看向林珑,抢先道,然后又如惊着的小鹿般低垂着头。
果然她在屋里没听错,这来的人真是林珑,一时按不住内心的嫉妒与好奇,久侯不见她进府,方才到这大门口处。
“这不对啊?我记得上回你就是高四姑娘,那会儿你的脸正起癣呢?现在看来是好了许多。”林珑皱皱眉道,这柳苏的作派她不太喜欢,也就不打算再沉默。
桂嬷嬷犯瞪一眼坏事的柳苏,脸皮随意地扯了扯,“林姑娘,上回真是我们的不对,这确实不是我们府里的四姑娘,只是随侍到苏州来的奴婢。”顿了一会儿,又再道:“当时也是怕说请你来是为了一名奴婢,这话不大好听,这才冒了我们四姑娘的名号,真是对不住了,林姑娘。”
这话说得很诚恳,换作是平时,林珑也就揭过去了,这本就是她早已猜到的事情,可如今却是无法不芥蒂,“我也没有长着一双势利眼,你们行事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难免有卑鄙之嫌。行事本应光明正大,而不是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让人不耻,桂嬷嬷,我说得对吗?”
看着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桂嬷嬷再也陪不了笑脸,语气难免冷硬道:“林姑娘今儿个是找碴来的吗?”
林珑同样语气冷冷地道:“桂嬷嬷未免太过于敏感,我可没这么说,再说这事也是你们不对在先,也怪不得我指责在后。”
桂嬷嬷的脸顿时拉长,一脸不悦地站在那儿。
林珑也不怕得罪她,她不再那么莫名的热络,她反而觉得舒服些,“桂嬷嬷,这是真高四姑娘还是假的,其实于我有何关系,这天色也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那林姑娘慢走。”桂嬷嬷冷硬地说了一句,再也没有之前挽留她的样子。
林珑当即转身,循着回店铺的路走去。
桂嬷嬷看到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府,瞪了一眼柳苏,“你且随我来。”
“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柳苏赶紧求饶,她能跟着高国舅到苏州来,也是因为有桂嬷嬷的帮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柳苏,别跟我玩花样。”桂嬷嬷怒道,“现在爷不上你的床了,你就该知道要收敛一点,不然往后主母进了门,更没有你站的地儿。”指了指那远去见不到身影的林珑,“至于那林姑娘,你跑出来膈应她做甚?她存在与否于你也无碍,爷不再喜你就是不喜。”
柳苏的眼神一黯,就怕往后出身高门大户的主母容不下她们这些个通房丫头,“嬷嬷,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使小心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嬷嬷,爷真的要抬她当姨娘吗?那林姑娘不就会制点胭脂水粉,我瞧着也没好到哪里去……”
桂嬷嬷仍然还是一脸的怒火,这柳苏,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待回京后,定要找个由头遣她出园子。“她是好是坏轮不到你评论,爷心里有数。”
柳苏大气都不敢喘,这回她是真知道自己莽撞了,就算再不服气凭什么与林珑相争,如果爷在乎她还好说,可如今爷早已瞧她不上。
桂嬷嬷教训柳苏的话,林珑并没有听到,她在拐了一个弯之后,踏上了大道,刚迈开步子走了一会儿,猛然看到前面等着她的白色身影,她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
叶旭尧明显在这儿等她有段时间了,看他那表情即可知,她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就那样隔着人群互望彼此,好一会儿,叶旭尧率先服了软,缓步走上前,“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这种以所有物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她并不太爱听,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上哪儿,再说要去哪儿是我的自由……”
叶旭尧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那边是高志在苏州城的府邸,你是去找他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林珑不悦地顶了他一句,这人太过于自以为是。
“怎样?”叶旭尧不悦地道,语气渐渐加重,“他是怎样的人,我早已跟你提过,你怎么就设防一下?你这样不正等于羊入狼口?你就不知道要避嫌?”
他也是偶然经过此地看到她在高志的府邸门前,当时就想上去拉开她,顾及到她的闺誉,这才忍着性子在此等她,却暗中着匪鉴盯紧她的举动,如果她真进了高志的府邸,就第一时间来禀告他,为此他连正事都扔到一边去了,她倒好,还说怎样?
林珑其实想想也后怕,冲动果然会害人,她也是被这段时间的烦心事扰乱心湖,才会差点犯错,好在没有铸成大错。
此时再看到那郁怒脸色的男人,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吞了口口水,她到底服软了一次,“我也没真进去见他。”
叶旭尧看她不再嘴硬,这才稍稍消气,说出口的仍是质问的话,“你找高志做甚?”
“自然有事,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闲过了头?”林珑撇了他一眼,“我与高国舅本就不太熟。”
听到他说与高志不太熟,叶旭尧觉得她这句话是听得最顺耳的。
不过,“你与他能有什么事?”他仍是很记挂这句话,真有事她不会来找他?
林珑想着地契之事还是不要说为好,先莫说这一桩婚事,就省得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以为她还没进叶家的大门,就先用上叶家的钱,这名声一来到底不太好听,二来也会被叶家的人诟病。
左右寻思过,她方才道:“不过是件小事,无足挂齿,叶公子无须挂怀。”看了看天色真的不早了,她出来也有段时间,遂道:“没事我先回去了,不然南叔南婶会挂怀的。”
她不愿意说,叶旭尧也不勉强,看了眼屈膝行礼后就翩然离去的少女,他的眉尖还是没能舒展开,朝身边突然出现的匪鉴道:“你去打听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向行事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会去找高志本身就不寻常,转头看了看高志的府邸方向,眼睛微微一眯。
匪鉴点点头,“小的这就去打听一下。”
看到两人散场,傅年这才从隔壁的酒楼走出来,斜睨一眼叶旭尧,“你真是对她上心得很,子阳,这是好还是不好?”
叶旭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抬脚就走进他身后的酒楼,不能让人等他太久。
傅年模模鼻子,急忙上前跟在叶旭尧并肩而走,“我不就好奇一问,你怎么连应声都不愿?果然还是人家林珑姑娘面子大,你竟站在大街上与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别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叶旭尧淡淡地瞥视一眼傅年。
傅年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是我口没遮拦,谁叫我没有人家林姑娘的面子大……好好好,我闭嘴。”
叶旭尧这才不再瞪视他,这傅年有时候真的聒噪得让人烦,他得考虑下次决不再与他搭挡,实在对他碎碎念忍受不了。
林珑回到店铺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刻,没有什么客人,林南忙迎上前,“姑娘回来了?绿姨娘刚刚过来传话,宏门那位方爷正找你呢。”
林珑步子一顿,这时候才记起丰盛德那批胭脂水粉的事情,“南叔,你跑一趟,去请他到我们宅子去,对了,顺道请阿绯和他兄长来一趟,这里面也有阿绯的银子。”
林南忙应声,扔下手中的事情,就转身出去按林珑吩咐的去做。
林南家的一看到丈夫出去了,忙凑近林珑,“姑娘,可是为了那花娘说的话?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她当时真应该硬要跟上去,这样有个什么事她还能挡一挡?
林珑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南婶,别操心了,我能处理妥当。”
林南家的这才笑道:“姑娘办事,南婶有什么好操心的,看南婶都糊涂了。”顺手指了指丰盛德,“我这两天都瞅着丰盛德在拍苍蝇呢,看他们还能嚣张得起来?”
林珑顺着林南家的指去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丰盛德果然门庭冷清,那位一脸奸险的掌柜并不在,看来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低头思忖起来,这样的人,真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看来还是要再提防一下。
“甭管他们,南婶,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欺我。”
林南家的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丰盛德不挑起事端,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丰盛德二楼,周义一脸憔悴,这两日店铺的生意差得很,货物都一律滞销,那方辩也不知道将他托付的事情办得如何?
正自烦乱地踱着步,他就听到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到乡镇上去的伙计,“怎么样?”
“掌柜的,他们几乎都售罄了。”那伙计着急地道,“我去那镇上时,已经迟了,大部分的富户在前一天就已下订,我们丰盛德的货都被卖个清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来别的乡镇也大多如此。
周义觉得一阵头晕,险些要栽倒在地,账房先生急忙扶住他,“掌柜的,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周义摆摆手,勉力支撑坐到罗圈椅内,抚着额头,这回他也知道事情不好收拾了。
账房先生皱眉道:“掌柜的,这事还是与本家那边提一提吧,现在苏州城的人都说我们丰盛德的胭脂是给乞丐用的,这样长久下去,只会便宜了玉肤坊……”
周义瞪他一眼,这事他还要死死地瞒着,再想对策才行。
账房先生顿时不言语了,看来掌柜的还要与玉肤坊死磕到底,叹息一声,长久下去,丰盛德不垮也会拖垮的,那群贵夫人与姑娘们现在都不登丰盛德的大门,已经全部转往了玉肤坊,升斗小民的钱又能赚得多少?这形势颇为严峻。
接近傍晚,林珑回到家中,正好看到匪石招呼那群工匠收工,她抬看了看,这祖屋不过是修缮了一天,看起来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林姑娘,看看可好?”匪石邀功地道。
“还不错。”林珑撇了这小厮一眼。
匪石“嘿嘿”地笑了笑,“明儿小的让他们重新刷漆,定会更好。林姑娘这祖宅建筑本身不错,就是年代久远,才会有这么多需要重修的地方。”
林家在苏州城还是有点地位的,不然是不能在城里建有这么一座宅子,当然这比不上林刚的新宅。
林珑对于他恭维的话充耳不闻,看到他要带着工匠离开,她突然想到,“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叶公子。”今天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不管怎么样,他能想到帮她修房子也实属难得。
匪石大力点头,自家爷如果听到林珑让他代传的话,一定会心情大好,“林姑娘放心,小的必定将话传到。”
林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看着叶家这小厮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之,“回头你修好这屋子,我把钱都算清给你,这是林家的祖宅,林家人人有份,要叶公子出钱不太妥当。”看到匪石要拒绝,她才把话说重了。
这钱当然不能让叶旭尧出,无论如何她要去找两位叔父拿到修房子的钱,这祖宅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两位叔父都推搪不过去的。
“林姑娘何必算得那么清?”匪石叹了一口气,曾经说她贪财的自己现在是自打嘴巴,“林姑娘与我们爷成了亲后,这钱财也不就是林姑娘的?”
林珑正色看他一眼,“这一码归一码。”
匪石知道不好劝,只好悻然地点头应是。
林珑这才让苏嬷嬷送他们出去,自己转身往屋里而去。
绿姨娘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上前小心地问,“珑姐儿,你都想通了?”
“想通什么?”她狐疑地看向绿姨娘。
“婚事啊。”绿姨娘瞪大眼睛。
林珑怔了怔,没再用冷硬强势的态度来回应,而是默不作答,转到厨下看看脂粉做得怎么样?
绿姨娘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一喜,看来这倔强的姑娘是想通了。
林珑看了看那郁郁葱葱的花草,“二娘,我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必定会有辉煌的未来,现实却告诉我,这是行不通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绿姨娘叹息一声,“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珑姐儿,我们一无权二无势,要想家族再度崛起,只能借助外力。”没说出口的是,与叶家的婚事是最便捷的道路。
看了眼妹妹挥汗磨茉莉花籽的样子,如今妹妹不再吵着要丰盛德的胭脂了,甚至她从那批货里挑出几盒给她,她也一脸嫌弃地扔到一边去,看来是长进了不少。
“其实琦儿没说错。”
绿姨娘听着这带有些许妥协意味的话儿,不知为何心下一酸,也许这世人眼中的大好姻缘真的不是林珑想要的,她上前抱住她道:“珑姐儿,你不愿,咱们不要勉强,什么叶家,什么襄阳侯府,这都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和乐康泰,二娘就于愿足矣……”
“二娘,你怎么犯起傻来?”林珑打趣一句。
绿姨娘一怔,看着林珑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嬷嬷过来禀告说是那方爷已经到了,贝家兄妹的马车也驶了进来。
林珑这才转身吩咐苏嬷嬷将他们带到厅堂去,拉着二娘的手,“走,我们会会客去。”
绿姨娘点点头。
方辩是头一次到林家祖宅,微微打量一番,没想到这林珑的家境竟是如此艰难,能养出她那样大胆性子来,确是有渊源。
贝家兄妹一进来,看到方辩在坐,贝朗笑着打了声招呼,让妹妹坐得离这方辩远点。
方辩也不在意,看到林珑进来,他起身打了个揖,“林姑娘可算是来了?”
“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林珑朝方辩欠了欠身。
贝明绯就拉着林珑一块儿坐,朝方辩笑道:“方爷,我们的货卖得怎么样?”
“倒是不负众望。”方辩笑了笑,从袖口将两张银票拿出来,摆在两个姑娘家的面前。
贝明绯一向爽快,很快就拿起自己面前那张看了看,自己原本出资的八百两,现在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净赚七百两,不禁吃惊得合不拢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阿绯,还有人在,要注意一下仪态。”林珑悄语提醒一句,不意外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九百两的银票,除去她坚持给宏门五厘的利,这钱还真是来得容易。
贝朗很快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悄然打量了一番方辩,看来这人办事还是颇为牢靠,回头他可以建议父亲加重与方辩的合作。
方辩喝着林家那茶渣子泡出来的没味茶水,一副如喝上等龙井的姿态,“还有一小部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给你们送来,那些地方较为偏远,信息回馈也要晚一些,估计还有将近五百两银子的样子。”
贝明绯笑道:“方爷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我这妹妹都散漫惯了,让方爷见笑了。”贝朗忙给妹妹打掩护。
一时间,各方相谈甚欢。
华灯初上,林珑坐在油灯下打着算盘,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了三千多两的积蓄,眉尖微蹙,心中渐渐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