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在费府的生活过得是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连她都觉得太舒服,很有罪恶感。
费天忙着费府的事业,很少过问她的事,府里的琐事也有蔡总管注意着,她每天只要拖着费云升父子两个在费府里四处玩乐就好。费云升是因为现下她是费家媳妇,自然要跟着她,至于费瑾则是自己黏了上来,虽然是提防着她欺负费云升,但看着她的眼神却也不再那么具有敌意。
半倚在凉亭里,吹着夏日和风,喝着清凉的冰镇酸梅汤,月初懒洋洋的看着远远在院子里玩的父子俩,心忖这也算是帝王般的享受了。费云升那个逃走的娘子左忆娘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
因为月初发现,在费府当少女乃女乃除了享福,还有月例的,而且数目还不少。只要她安分留个一年,攒的钱肯定要比这几年在凌家攒得还多。
况且那家伙似乎玩她的首饰玩上瘾了,居然每天都把她的东西别在衣服上,怎么劝也不拿下来,时间一久她也心痛到麻木了,就当他多几项玩具好了,费府给的月例足以弥补那些损失。
所以这段时间,她当然能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喽!
下午时分,曰头正烈着,她才想挥手叫唤玩到满头大汗的父子俩,却见到一个令她有些不满的画面。
一个老仆端着一盘冰镇酸梅汤打院子经过,玩累了的费云升父子俩立刻凑上前去。
“酸梅汤,好喝,我要喝!”费云升先叫道。
“我也要喝,爹,我也要喝。”费瑾也叫着,小脸不知是因为开心而红的或被晒红的。
照理说,那老仆手上端着的酸梅汤不管是什么用处,都应该先交给少爷和小少爷,再回去重新装过才是,不过那老仆的反应却结结实实让月初看傻了眼。
“少爷,老仆这冰镇酸梅汤是要端去招待蔡总管的客人,你要喝再自个儿找人去装吧!”傲慢地说完这句话,那老仆转身欲走,却被气冲冲的费瑾唤住。
“你等等!我们要喝碗酸梅汤也不行吗?”
“我说过客人在等,客人重要还是少爷和小少爷的享受重要?”老仆翻了个白眼,还做作地低声咕哝,“傻子就是傻子,连生的儿子也傻。”
“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爹说话?我要告诉爷爷!”费瑾气疯了。
“小少爷,老爷哪有时间理这些小事?就算是大总管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你还是省点力气吧。”那老仆似乎连说都懒得说了,直接端着酸梅汤就走,似乎觉得这两人浪费了他的时间。
月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费府的仆佣简直让她感到目瞪口呆,居然可以嚣张到指着少爷和小少爷的鼻头奚落,这要是换成在凌府,早被凌心兰给打死了!
看来费天多年无暇管府里的事,府里的女主人又死的死、逃的逃,费府的大权交到大总管手上,倒养出了一批刁奴。
而且她就坐在这里,他们的态度还是一样傲慢,足见那些人也不把她这个新来的弱势少女乃女乃看在眼里。回想起和蔡总管几次见面似乎都没什么好印象,令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按下心里的气,她亲手将桌面上的酸梅汤装了两碗端过去,当她将碗递给他们父子两人时,她确信自己看到了费云升的受宠若惊以及费瑾眼角的泪光。
“这府里的下人都像那老仆般刁蛮吗?”费云升无法给她答案,月初只好问费瑾。
幸好费瑾早熟聪明,回答得倒有条有理,他孩子气地扁起嘴,回道:“其实也有很多对我们很好的,不过服侍爷爷还有蔡总管身边那些比较老的仆佣就常常会那样子,他们只听蔡总管的,其他人的话都不听。”
“公公……你爷爷管不了他们吗?”
“爷爷不是管不了,是没时间管。而且爷爷人太好,那些老仆有蔡总管保着,总是有办法说得爷爷原谅他们,你看爹那个样子,而我又太小,说的话也不会有人信。”
两人一起转向了费云升,同时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只见他大口喝完酸梅汤,满足地一叹之后,好像还喝不够,竟然跑到凉亭里,直接拿起大碗狂喝起来,还风卷残云地将点心狂扫了一遍,一张俊脸鼓得像偷吃大米的栗鼠,满脸饼渣,却笑得很开心。
望见这一幕,月初整个心都软了,忍不住觉得欺负一个心性这么纯真的人,简直就该下地狱。
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肥肉三层非一日之馋,费府这群习奴,是到了该好好整治的时候。
她才进门没几天,或许那些奴仆对她还甚是瞧不起,那蔡总管更是将她鄙夷到了谷底,但她从小可是在最低层、最肮脏的地方生活起来的,还有办法在凌心兰那暴虐的性子下存活下来,要论手段,还很难说谁比较高明呢!
“小瑾,你放心吧,从今以后有我在,我会让你们以后都不再受欺负!”
对于那群倚老卖老的奴仆,如果只是喝斥一番,那么绝对不会有效,因为他们很可能敷衍一番后又故态复萌,又或者一状告到费天那里,只怕就如费瑾说的,有蔡总管顶着,哭一哭闹一闹,费天心一软就会原谅他们。
他们不仅瞧不起费云升,瞧不起费瑾,更瞧不起她这个新来的少女乃女乃。既然如此,她偏要他们在这上面栽个跟头。小时候的经验让她知道,一个人要摔得多重,端看他站得有多高,如果让那群刁奴得色到了极点,届时物极必反,可会摔得他们痛不欲生。
要整治他们,就要一击必中,而且往死里整,让他们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一开始,月初只是拦住了个路过的老仆,要他安排几样点心和飮料,让她可以带着和少爷及小少爷去湖边赏花。
自然,她等了一个下午,别说点心飮料了,连杯水都没有送来。
她还不死心,吩咐要为少爷和小少爷添几件新衣,结果通传了三天,下人才从蔡总管那里传回轻飘飘的一句话,说新衣一向是春节时府里统一购买,此时不宜添购衣物,以免坏了规矩。
但月初的动作可没有因此停止,她像是在挑战蔡总管的极限似的,居然带着费氏父子,三个人一起来到了蔡总管面前,要求将少爷院落里那个光秃秃的院子添点东西,想不到人亲自来了,蔡总管还是一口回绝,说什么以前有过的假山飞石、奇花异草全被少爷打坏了,为了节省爱里开支,索性全拆了,如今没有再装回去的必要。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都在蔡总管的“规矩”下被一一打回,就像是在找麻烦,这下月初算是把蔡总管得罪惨了,此人器量狭小,哪里有不报复一番的道理?
“娘,为什么我们要让他们一直欺负呢?”由蔡总管的屋里出来时,费瑾还红着眼眶,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原本口口声声最讨厌娘的他,已经愿意称她娘了。
因为月初安排的每一件事,三个人都是一起被冷落欺负的,所以即使为此受了些委屈,费瑾却越来越当她是自己人。
费云升更不用说了,这阵子几乎是黏着她进进出出,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这对新婚夫妇也算是如胶似漆了。
“瑾儿,放心吧,我们要找碴,总也要有他人的把柄吧?”虽被蔡总管讽刺得凶,月初却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成竹在胸的样子。
“再忍耐几天,几天后,我保证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三天后,几个乞儿到费府的后门乞讨,以往有这种事,蔡总管都是叫人撵走了事,这回却是被月初遇见,她自掏腰包赏赐了一些碎银给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此事让蔡总管知道了,竟派人通知要扣少女乃女乃下个月的例钱,原因是她行事浪费不知节制。
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了。
趁着费天在书房里办公,蔡总管跟在身旁磨墨兼拍马屁时,月初和费氏父子带着几个下人来到费天的书房前。
费天应了让他们进来,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让他吓了一跳。
蔡总管瞧他们来势汹汹,心知或许告状来了,他在心里冷笑,口中不咸不淡地道:“少女乃女乃,老爷处理公事正忙着呢,你若只是要说些小事,可别扰了老爷!”
“有关您蔡大总管的怎么会是小事呢?”月初不理他,向费天福了福身,“公公外出数日,媳妇好久没见您了,先向您请安。”
“孙儿向爷爷请安。”费瑾则是拱手躬身。
瞧了瞧还呆立在那儿的费云升,母子两人同时在他腰间推了推。
费云升这才恍然大悟,也学着月初福了福身。“儿子向爹请安。”
见他娘里娘气的还带莲花指,月初差点没气笑了,连忙小声道:“你别学我,学瑾儿!”
“喔!”费云升立刻改成拱手躬身,口里却道:“孙儿向爷爷请安。”
这下不仅月初,就连费瑾脸色都古怪起来,倒是费天让这三人给逗笑了,挥了挥手,“好吧,有态度就好,以后再慢慢教。找我有什么事?”
“公公,媳妇今日来,是想为相公向公公及蔡总管讨个公道的。”月初突然眼眶一红,在费天面前跪了下来,“公公不在的这几日,媳妇发现,这府里一些资格老的仆佣不知仗了谁的势,都倚老卖老欺负我们三人。
“先不说我们起居从头到尾都没有下人服侍,像是相公没吃饱,我让他们送点吃的,却没人愿意送;相公和瑾儿的衣服很多都破了,我要求买新衣服也不允,只能让他们爷儿俩日日穿着破衣。还有,相公那院落空洞无趣,让他待不住老爱往外跑,我请蔡总管修聋一下,他却拒绝了,甚至……甚至媳妇只是施舍了碎银给后门几个乞儿,居然就被苛扣了月例……请公公替我们做主!”
“有这等事?”费天听得浓眉倒竖,朝她抬了抬手,“你先起来,此事我必会为你们处理。”
待月初起身,费天才皱眉望向蔡总管。“总管,少女乃女乃说的那些事都是你负责的,这府里是出了什么事,怎会让他们受到如此委屈?”
“老爷,府里的仆佣态度不佳,是老仆的不对,老仆稍后便去教训他们,让他们不敢再犯。”蔡总管表情不变,太极拳一打,便将整件事轻轻带过。
“至于少女乃女乃方才说的要求都是要花钱的,府里的用度老仆一向循规蹈矩,少女乃女乃若是坏了规矩,花费不加节制,再多的家产也不够败。因此老仆只能谨遵交代,节俭持家,不敢乱花钱,不意竟得罪了少女乃女乃,请少女乃女乃见谅。”
费天点了点头。这府里的用度内帐是当初左忆娘走后,府里一时间没了主母,他才让蔡总管先接手的,几年来也没出过大错,就一直由蔡总管理着。
他目光看向儿媳妇。蔡总管的理由他能接受,可不代表她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