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晚戌时,虽是夜幕低垂,落得深寂。但京城术邺仍是身处一片灯火辉煌,热闹喧沸之中,各条街巷商铺酒肆大开迎客,大家相互把酒言欢,极尽畅谈……因为今日是晏托皇太子大婚之日,而他所娶之人,便是当朝首辅叶全忠的大千金——叶云嫱。
学士府的门庭前,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一条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挤满了这条并不宽敞的小巷。
此时叶云嫱的香闺内,一身红装的新娘子叶云嫱,姿态端庄的坐在一面铜镜前,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右眼戴着眼罩的粉衣女子正在为她梳妆。
云嫱看一眼铜镜里那个在自己身边忙碌不停地身影,微颦着眉,心疼地说。“芸儿,你先休息一下吧,让那些丫鬟来就好
“不累,芸儿只有一个姐姐,姐姐今日出嫁……”芸嫱一边忙着,一边忍不住笑脸,开心的说道。只不料,云嫱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紧紧抱住她。“不嫁了,不嫁了,芸儿,我舍不得你,我不嫁了将头枕在芸嫱的右肩上,云嫱顾不得脸上精致的妆容,伤心的哭着,说着。
看着哭得厉害,又开始闹孩子气的姐姐,芸嫱唇角濡笑,眼角却慢慢溋上了泪。双手亲亲拍打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抚道。“姐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可要不得。日后你在宫中若想念芸儿了,请殿下宣召芸儿进宫探望便是,可以吗?”
从芸嫱的肩上抬起头来,云嫱止住泣声,抽噎着说。“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芸嫱眨眨眼,将那些挤在眼眶边上的泪水堵了回去,说。“恩,姐姐你说
“以后等你出嫁之时,也必须要由我来为你梳妆,我还要亲自为你准备嫁妆
芸嫱没有说话,她下意识的抬起右手,触上了右眼上的粉色眼罩,神色黯落。云嫱看出了她的心思,急忙握住她的右手放下,说。“芸儿,你知道九岁那年我为什么会请求爷爷为你改名芸嫱吗?因为我希望我们姐妹俩的关系能够更加亲密,哪怕是名字,我也要与你分享。你的芸字是以‘草’字为头,你不总说我是天上的云吗?既然如此,你便是地上的云,我们两朵云儿,谁也不能离开谁,没有天,哪儿来的地,没有地,若是天塌了下来,又怎么撑得住呢?所以你能不要去在乎吗?我和爷爷,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认为你并没有变,你的模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云嫱紧张的看着微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芸嫱,期待着她能给予自己,哪怕一丁点的反应。可是,芸嫱却依然面无表情,她握住她的肩头,强行扳过她的身体,将她摁回凳子上。“姐姐,时辰快到了,你的凤冠还没戴好呢她语气匆忙的说着,听上去若无其事。
云嫱心中无奈。想着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她这个妹妹十岁开始,右眼所能见的就一天比一天模糊,期间爷爷遍访京城内外名医,都无法为她根治。直到两年前芸嫱刚满十四岁后不久,那只眼便彻底失去了光明,她自己将眼遮了起来,只是从那刻,她似乎也将自己的心扉一并捂了个死紧。每当有人提及到她的一点事,她都会变得特别敏感,以致让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很害怕,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
“姐姐,这只金手镯和这支金钗,是爷爷嘱咐悠儿一定要亲手为姐姐戴上的芸嫱抬起云嫱纤细的右手腕,“爷爷要去庭前迎接太子殿下,所以……”她说,本是想借由话题将这尴尬从自己身上移开,可是却越发加重了气氛。她不知所措的闭上嘴,闷着头,一声不吭的为云嫱戴好手镯发钗、凤冠以及盖上喜帕……
她知道,姐姐是舍不得爷爷跟自己,舍不得这座府院,她不该轻重不分,说了不该说的。
门庭前的青阶上,年逾古稀,鹤发银须的叶全忠伸长了脖颈,紧张而期待的望着那两扇洞开的朱扉。“爷爷……”一会儿,那门洞之后跑出来一个身披霞帔,头戴凤冠的女子,扑进他的怀里哭个不停。
“姐姐,喜帕,喜帕……”后面,云悠一手拿着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喜帕,一手提着裙摆追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她心急如焚的想到,一边跑,一边担心得不得了。早先喜娘就对她千叮万嘱,说这新娘子在上花轿之前绝对要用喜帕盖住头,不能以面示人。可是刚才房里,在她为姐姐盖好喜帕的那一刹,姐姐突然说了一声要见爷爷,就这么一把将喜帕扯下。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如果轻易扯下喜帕真的会如喜娘所说犯了大忌,她该怎么处理?
刚跨出门槛的芸嫱直向叶全忠和叶云嫱跑去,视线却无意撞上了一双久违的眸子,她吓得当即止住脚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紧紧攥着手中的喜帕,故意低下头避开那注视……
可是,她仍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慢慢靠近的气息。
“怎么没见那块玉佩?”不多一会儿,耳边就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是彻底厌烦了吗?”不知是不是不想被旁人听见,将声音压得太低的缘故,他的语气有一种让人捉模不透的阴寒。
芸嫱的肩头微微颤了颤,是不敢抬头的,眼角余光瞥过相隔不远的爷爷和云嫱,生怕被他们看出些什么。所幸云嫱正扑在爷爷的怀里哭得直伤心,爷爷安慰着她,两人都未注意过来。
“我怕带着碰坏了,所以就搁在房里了她仍心虚的说,眼睛看着自己空荡的腰间,双手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握着喜帕。
“是吗?”卫锦尧话中隐笑,不信她的说法。“有一次,云嫱突然在我面前提起玉佩的事,她说是你主动告诉她,我送你玉佩,是因为想要你帮忙接近她
听着,芸嫱心虚的抬起头望着他,却只是看见了半张侧颜。九年,他早已不是那个曾和她一起躲在花园里,被火辣的太阳炙烤了整整一下午的小太子,他的轮廓,更加清晰俊朗,他的气质,更加卓尔不凡,他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是不久之后就要登上皇位继承大统的男人。他的光芒已抵当年,越发让她不敢直视。
“你还记得九年前,本王对你说过‘只要你愿意,就会主动向老师请说,将你带进皇宫’这句话吗?”眼睛一直看着叶全忠和叶云嫱的方向,他对她说。“其实当时本王想说的是,‘迎娶’只是那时她的年纪太小,他怕她不懂,怕吓坏了她。
芸嫱震惊的瞪着左眼,视线被他的话钉在他的脸上,没再移开。
卫锦尧也转过脸,与她相对,当看见她泛着泪光的左眼,他的眉头蹙得更紧,眼神更深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他说,“你们两姐妹,一个文静一个活泼。九年前你收下了玉佩,本王以为你与本王是两情相悦的,本王说过会等你长大。可是这几年本王多次向你表明心迹,都遭到了你的拒绝,本王从来都不敢对你有半点强求,所幸后来得知老师为你改了名,和云嫱同名,本王便借此机会向父王请求赐婚,但是本王想要迎娶的太子妃,是九年前的叶云悠,现在换了名的叶芸嫱他知道,她一直拒绝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她看不见的右眼,可是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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