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正盛,卓念郎独自一人拎着水桶,顶着炎炎烈日,在后院水井旁打水。
“小恩公!”
卓念郎怔然的转过头来,拭过迷住眼睛的汗水,便瞧见盈笑满唇的秦霜霜朝自己小跑过来;顿时一脸起了臊红之羞,怯怯地应了来人一声。
“霜霜姑娘。”
“又和奴家生分起来了!昨儿个才跟恩公讲好,叫我霜霜就好了;老是姑娘、姑娘的尊着,怪别扭的,怎么你又忘了?”
“芳姑听见了又不高兴,你知道她老不喜欢我和你在一处的。”
“我爱和谁在一处就在一处,芳姑也奈何不了我,她现在指不定在房里躲着数金子呢。恩公,你猜霜霜给你带什么来了?”
卓念郎放下手中的水桶,认真瞧着这个眼带俏皮的女子,心境起伏不定。卓念郎不知道秦霜霜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一块无暇玉,为何要去而复返,朝着万丈火坑里跳。
清丽之颜依旧是记忆里的那个秦霜霜,可她如今眼中的欢快,不复初见时的那一抹幽怨凄楚之色,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子的心境逆转得如此之快,卓念郎也是猜不透其中的原委。♀
如今的秦霜霜,已经是艳压九州的名妓,越发高不可攀;她的心思自己如何猜得透,遂摇摇头。
“云片糕,呆子恩公!你快尝尝,是今早上才从扈城快马送来的,还新鲜着呢。”
秦霜霜不减笑意的将一盒精致的云片糕塞进了卓念郎怀里,他也是脸色蓦然一窘,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爱云片糕的?倒不是自己贪嘴爱吃这云片糕,而是为了他那疯疯癫癫的娘亲柳娘求的。
平日若是遇上母亲癫症复发,他只要给娘亲一块云片糕,柳娘便会乖乖安静下来,不再胡闹。为了这云片糕,卓念郎不少求着太邺城的走商从扈城捎回;可那些贩夫走卒个个是势利之徒,每次都要价颇高;卓念郎平日里辛苦劳作积攒下的银子,皆是被这些人搜刮而去。
“你怎么会……”
“就不告诉你,免得恩公又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咦?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刚才日头耀眼,没能瞧清楚卓念郎的脸,这会儿仔细了,秦霜霜就撞见他颜侧上一道淤疤。柔眸顿时浮起疼惜之色,即可抚上卓念郎的脸庞,想在瞧个仔细;只是卓念郎的脸颊刚刚轻触到秦霜霜的纤纤玉指,就本能地朝身后退了一步,秦霜霜也是一手空空凝在那里。
“我……我没事,昨儿个做事糊涂闪了神,不小心撞在了门板上。”
这话倒是说得含糊其词,可秦霜霜心中明白着,这瘀伤根本不是什么给撞的,而是什么锋利器物划下的。
“芳姑又在找你茬,对不对?”
怯怯的捂住脸颊躲闪开,卓念郎心中也不是滋味,平日里羞辱凌骂早已习以为常,耳光挨揍更是家常便饭,何人曾对他这一卑贱的妓奴施以过关怀?这惶惶十六年间,不觉中就这样挨过来了,却不想如今有个视你如珍之人,日日对你嘘寒问暖的,卓念郎着实间扭转不过这念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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