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娥醒的时候情况有点微妙,她一手撑住身下的竹榻,一手抬起模模酸疼的脖子,环顾一圈。
屋内的每个角落都点了蜡烛,跳动的烛火将屋子照的十分亮堂。
借着烛光入目处是一个布置得温馨的少女闺房,原木雕花大床坐北朝南摆放,床尾处放着一张半人高的四角小桌,桌上摆一个白底绘青花的细颈瓶,瓶中插的却不是当季的鲜花,而是几根漂亮的孔雀翎。
与床相对的南窗用木撑支着,窗外是已经暗沉的天色。
西面也就是她身后的墙上挂着几幅画,画上的人物是她熟知的,正是于文远老爷的宝贝闺女于晴,几幅图中的二小姐都不同,喜怒娇嗔,憨态可鞠!笔锋细处皆可见画图之人的宠爱之心。
目光往下,地上铺的也不是普通的黑瓷,而是全部用原木覆盖,闺房中间铺着一块花色斑斓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东面摆一架绣花屏风,将里间与外间隔开。
翠娥眨着眼还有点不敢相信,原以为自己清醒过来会先面对三夫人或是老太君的严刑逼问,逼问之后就是各种少儿不宜观看的屈打成招画面了!
可是没想到……
盘腿坐在竹榻上与翠娥之间隔着一张小木桌的于晴在翠娥悠悠转醒之际,适时放下了手中正阅读的一卷游记,喝一口桌上的花茶,对翠娥浅浅一笑,“你醒啦?觉得我的闺房如何?”
“嗯,很漂亮……”翠娥望着于晴悠闲的姿态呆呆点头,随即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立马又给自己套了层防备的面具。
“现在知道怕了?!”于晴好笑。
翠娥听她这么说,脸上徒然露出一种貌似名为“硬气”的神情。
于晴惋惜地摇摇头,不合时宜地感慨道:“啧啧……其实,我长这么大,基本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但,只要一碰到硬骨头的人,我就莫名地想要给她把骨头挫挫!”
于晴慢慢越过桌子,将脸一点点探过去,双眼紧紧胶在翠娥身上,“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硬骨头的人!”
翠娥往后一仰:“今日翠娥落在二小姐手上,二小姐要如何处置翠娥,都请便,这样来虚的有什么意思?”
于晴状似为难地蹙蹙眉尖,“怎么办?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婆婆妈妈、虚虚实实!”-
_-||翠娥脸色有点黑,不过也才一瞬,她的眼睛又亮起来。♀
于晴笑着退回自己原来坐的地方,端起花茶啜了一口。
待茶饮下,她方慢悠悠开口道:“不用在心里窃喜了,白高兴一场罢,要知道,我能这样放纵你行动自如,不过是嫌绑个大活人太累太麻烦,绝对不是为了方便你月兑身,这屋里可不止你我两个人哦!”
在翠娥将信将疑的眼神中,于晴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
翠娥顺势看去,但见主梁上横躺着个穿黄色衣裤的人,她这身打扮几乎与梁柱融为一体,让人很难发现!
“别怕别怕,那是我们家铃铛,她就喜欢在上头歇脚!”
翠娥冷着脸:“二小姐……”
“嘘!”于晴食指抵唇,“现在先不要说话,我得给你看样好东西。”
于晴打了个响指,其花从屏风外转进来!
“怎么样?”于晴低声问。
其花微微点头,“东西已经拿来了!”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交到于晴手上。
于晴笑着弹了弹手上的纸,赞许:“做的好!”
“翠娥,你来瞧瞧,可认得这两样不?”于晴转身将手上的纸展开,竖在翠娥眼前晃了晃。
翠娥只扫一眼,便如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从竹榻上滑了下去跪在于晴脚边。
“你好大的胆子,借了高利贷去赌场里厮混,没钱还债就跑到我们于府做丫鬟避风头,你要是踏踏实实做事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心狠手辣,先害我长姐,又欲谋我娘亲性命,你真以为我于家是好欺侮的,既然你这会子醒了,我立马就押你到阿娘面前,由她来处置!”于晴怒骂着将手中的纸啪一声拍在木桌上。
翠娥一缩脖子,伏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二小姐,奴求您了,奴给您磕头,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说给三夫人听,奴不能被撵出去啊?奴已经无家可归了,再被赶出去的话,奴真的会活不下去。”
“铃铛!”于晴怒道,“你在看什么,把她提起来架出去!”
铃铛纵身从梁上跳下,“是!”
“二小姐,二小姐,奴真的知错了!求二小姐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翠娥回头见铃铛一步一步踱过来,惊呼着扑过去就要扯住于晴的裙摆,其花离得近侧身便将于晴挡在身后,翠娥一下抱在其花的小腿上。
意外来的太快,在于晴和铃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哧啦”布帛被划开的声音。
“啊——”其花咬牙,她右小腿后的黑色裙边破开十来寸,贴在皮肤上的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濡湿。
铃铛见此眼一厉,两步跨过来,抬脚就踹在翠娥肩上,翠娥被踢出去两米多远。
她倒在地上仰脸大笑,“哈哈哈……出身穷苦难道是我的错吗?你们以为我愿意赌博吗?你们一个两个凭什么作贱我,就因为你们都是小姐夫人,哼~我要完蛋了,怎么能让你们好过,哈哈哈……痛快啊!”
“其花!”于晴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背对着她的其花月兑力软倒下来,她一伸手,正好将其花揽住,“其花……”
铃铛气的咬牙,回过头去又朝翠娥踹了两脚,直到彻底将翠娥踹晕过去才罢手!
“铃铛,铃铛……”于晴两手抱着其花,手足无措地大喊。
“小姐,小姐,你不要慌,你松手,奴先把其花背回屋!”铃铛赶过来就要把其花从于晴怀里接过来。
“不要?!”于晴急红了眼,口一时便冲人的很,“她流血了,怎么能再挪来挪去,放着别动,你脚程快,马上去把前院住的李大夫请过来!”
“是!”铃铛知她心急所致,转身风风火火就请大夫去了。
“小姐,奴没什么大碍,你不要着急!”其花安抚地拍了拍于晴握着她肩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于晴胡乱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呈现一片空白。
“那……小姐就松松手吧!”其花“嘶嘶”地吸气,“你握的太大力啦!”
于晴一呆,低头凝视用力捏住其花肩膀的手,指骨处已经泛白了,“啊!对,对不住……”双手猛地松开,其花失去支撑,一下倒在竹榻上,脑袋还“嘭”地磕出一个好大的声响,“嗷——小姐,呜呜呜……”
这一下于晴更是紧张了,简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还是其花给她找了件分散主意力的事,“小姐,一会儿李大夫要来了,你先想个办法把翠娥藏起来!”
“哎呀!怎么把她给忘了!”于晴两手一拍,“对对对,得先把她藏起来才行。”
于晴看似镇定,其实两条腿早就打颤了,脑袋里只要一想到“流血”这两字儿她就犯晕,用力一甩头,她起身跳下竹榻走到侧卧在地上的翠娥身边。
拽住她软绵绵的两只手臂拉了拉,没想到这瘦巴巴的丫头还挺重,于晴使出了吃女乃的劲也才动摇她寸许。
“怎么办?”于晴左右看看,有了!她抛弃了挪动翠娥的想法,转身将外间一个一米见方的藤桌移了进来,藤桌往翠娥身上一罩,再拿深色的长桌布铺上,正好可以将缩成一团的翠娥盖上。
李大夫是一路被铃铛拖过来的,铃铛乃习武之人,走起来又轻又快,几乎是脚不点地、疾走如飞,李大夫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走的跌跌撞撞。
“铃、铃铛,姑、姑、姑娘,你……呼呼,你慢点,当心、当心摔着。”李大夫一手抚着胸口,说的断断续续。
铃铛头也不回:“放心吧!我稳当的很!”
李大夫无力,“呼呼呼……我、我我,我是怕自……自己摔倒,反而拖累、拖累了姑娘。”
铃铛将滑下肩头的药箱往上提了提,“您又说笑了!不要想太多,快跟上我的步伐!”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是!”
铃铛与李大夫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场景有点出人意表,其花是一个人躺在竹榻的,而原来倒着翠娥的地方现在重新摆上了一张藤桌,至于于晴,她就倒在藤桌和竹榻之间的地上。
“小姐?小姐?”铃铛急忙上前抱起于晴,又是拍脸蛋又是掐人中。
李大夫也喘着气围过去扒开于晴的眼睛看了看,“晕过去了,没关系,扎一针就能醒,先把二小姐放床上去吧!”
铃铛横抱着于晴走在前面,李大夫跟在她后头一边翻着药箱一边抱怨,“只是小病症罢了,铃铛姑娘何必闹得跟要出人命一样,吓得我都要魂不附体了!”
“李大夫误会了,受伤的不是小姐,是其花!”
铃铛快手快脚地将于晴安放在床上,又急急去看竹榻上的其花,其花脸色苍白,恐怕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了!
“李大夫,你还是先过来看看其花吧!再不处理她的伤口,估计真要出人命了!”
叨叨絮絮的李大夫听她这样说,拎着药箱子就又凑到这边来了,“哎哟,怎么伤得这样重?铃档在边上给李大夫打下手,小心拆开其花小腿上粗粗绑着的止血布条时,齐齐倒吸了一肚子凉气条被轻轻揭下那一瞬间,一条十寸左右、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摇曳的烛光中,两人在布,昏迷中的其花疼的直皱眉头,豆大的汗珠子霎时就沁湿了她的衣裳。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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