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底,京城热闹个好几个倍,柳贞吉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王府的许多事她都要亲自操劳。
与在山中的那个清冷的过年不同,他们一家三口在狮王府的第一个年注定热闹无比。
府里从初一到十五,连着有七场夜宴,许多官员要进京拜访,其中他们狮王府就打算接几个人到府里来住,年货这些小物,倒是其中最简单的,下面交了单子上来她过目了再添一些下去,也就成事了。
而在她为过年那段时日忙碌之时,周容浚让长殳去接孔母与她的两个嫂子过来住两天,说着的当天他也去了贾家,与贾家的当家贾太师和贾文彪说了会话。
这把柳贞吉乐得,当天晚上就寝后捧着周容浚的脸看了又看,眼睛里是满溢的笑,“我说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呢?狮王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嫁得太好了?”
见她简直就是要乐坏,一点点好就要乐得上天,周容浚也是抵制不住心中的开心,不过表面还是淡定地道,“你觉得好就是好,不过你真的不怕我了?”
柳贞吉见他还提旧事,眼睛笑得就成一条缝了,学着小儿在他脸上“叭叭”了好几口,心满意足地道,“早知道嫁你有这么好,当初肯定是抱着大腿不放了。”
周容浚哼笑了一声,抱了她好一会,见她脸上的心满意足一点也没有消褪,便道,“就让你有这么高兴?”
一点点小事,就让她这么高兴了吗?
“嗯,这样就很好了。”柳贞吉抱着他的脖子不放,笑道,“见着亲人是很欢喜,更开心的是,是你想让我开心的那份心……”
说着,她觉得她说这话中的感情太浓厚了,浓得她都有点不意思了起来,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哈哈地傻乐。
“傻子。”周容浚拍拍她的腰,嗤笑着道了一声。
他其实没那么好,他不过是想看看她因他而欣喜万分的脸,就如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到他印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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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要请柳府的女眷在过年之前去狮王府住两天,头一天来消息,第二天来接。
第二天只三更,柳之程的媳妇高氏就起了床,柳之程也被惊醒,道,“这么早。”
“你接着睡,我去娘那边看看。”高氏道。
“娘不会那么早吧?”柳之程坐了起来。
“说不定的事,我先过去看看。”高氏温和地朝柳之程道。
自搬来现在的家,丈夫的美妾美侍被打发了大半,就留了两个生了庶子庶女的侍妾下来,平时也碍不着她的眼,高氏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夫妻也和睦了不少。
她娘家那边,也因出去的那两个小姑子给她做脸,送回去了不少东西,柳府虽然没落,但也因柳之程的图上进,对她的看重比当年还要好一些,她母亲也时常过来柳府看她,婆婆虽然厉害,但在她娘面前,把她这个柳家长媳的身份抬得高高,高氏不免就对这个家更用心了几分。
去狮王府不是小事,高氏怕婆婆起了,她还没起,遂宁肯早点去那边候着,也不愿意让婆婆觉得她不看重小姑子。
“诶,去吧。”柳之程一想母亲对小妹妹那个上心法,知道妻子说的也是对的,“我也起来了,去书房看会书。”
“还早,多睡一会。”高氏劝道。
“不了,我洗把脸。”二弟年后就有官职在身了,柳之程一想自己还要参加春闱才能有功名,睡也是睡不着了。
见他诚心,高氏也不再劝了,穿戴好嘱咐了小厮几句话,就带着丫环去了孔氏的屋子。
这时孔氏也是起了,正要检查要带到狮王府去的箱子,里头有给小世子缝的新衣新鞋,口水布等物,还有给小狮子打的银饰。
高氏一进来,她也没多奇怪,道了声,“来了。”
“是,娘,有什么是要吩咐媳妇做的?”
“我听王府管家的说,不能带活物进去,鸡这些是带不进了,你们小妹妹是个挑嘴的,平常的东西也哄不得她入嘴,头面的话,她是狮王妃,狮王又是个舍得让她打扮的,她有的不少,”孔氏淡淡地道,“我想了一夜也没出给她点什么好东西,就从我那堆首饰里头挑出了个前朝巧匠打的小金钗,这东西甚是精巧新颖得很,是你费心几经周折弄来讨我开心的,我想把这精巧物件送给你小妹妹,你看如何?”
高氏连忙笑了,“承蒙娘看得起,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儿媳都觉得好。”
“嗯。”知道她也不会反对,孔氏也只是说说,毕竟这是大儿媳孝敬她的东西,送人总得跟她说一声。
不一会,柳之平的媳妇李氏也来了,见到她们都在,拍了下脑子,苦恼地道,“我又来得晚了些。”
高氏连忙过她的手,笑道,“快来跟我说说,你挑的哪几样去王府?”
李氏忙与她说了她与柳之平商量后的结果。
这厢一家人在五更寅时就准备妥了,王府那边到辰时来接,柳府又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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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贞吉在王府的西边侧门迎了母亲嫂嫂进府,孔氏见到她就拉住了她的手,问,“小世子呢?”
“他父王抱着他去封地了。”
“现在去封地?”
“嗯,年末了,王爷说要带着儿子去见见他们的地。”柳贞吉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另一边又连忙招呼在后的两位嫂嫂,“大嫂,二嫂,上轿吧。”
西门到主屋那边,还要一段落,柳贞吉与母亲坐了同一个轿子,一进轿,她就半坐到了孔氏怀里。
孔氏被她一坐,身子一沉,不由瞪了她一眼。
“娘看我可是胖了?”
“没胖。”孔氏淡淡地摇了头,“冬天衣服穿得厚,我看你脸上也没什么肉。”
柳贞吉“噗嗤”笑出声来,孔氏习惯性地去掐她手臂,骂她,“没规矩,什么事都不懂。”
“娘,”柳贞吉挪开身,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这么好的日子,你就别骂我了。”
孔氏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就是这么好的日子,她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什么事都不敢多想,生怕一下子就哭出来。
大过年的,女婿好心好意接她过来住两天,见见女儿和小外孙,她不能添晦气。
不一会,到了靠近狮园的那处主屋,柳贞吉扶了母亲出来,带着她们去了歇息处。
她安排了一个大主院让她们住。
“可惜姐姐在贾府忙,若不然,要是她也能来住上两天,不知有多热闹……”柳贞吉示意丫环们去把母亲嫂嫂的东西放下,与母亲道。
“她有她自己的事。”孔氏沉默了一下,扭过头看着外头,又道,“小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要中午去了,用午膳的时候,王爷会带他回来。”
“中间不吃女乃?”
“带了米粉和骨头汤在身边,饿了会喂点。”
“哦。”孔氏坐下后,看两个媳妇朝四处打量不止,便朝柳贞吉道,“叫人带你两个嫂嫂去院子里走走,别走太远了就是。”
“我等会就带你们去府中的花园走走,你们先用点点心。”柳贞吉笑道。
“那,哪敢劳烦妹妹……”
“不要紧的,”柳贞吉朝说话的高氏摇头,“大嫂无需跟我客气。”
这厢用了些点心,柳贞吉又带她们去府里走了走,不一会,镜花就回来报,说王爷和小世子都回来了,刚进了正门。
“让王府来冕园。”柳贞吉吩咐丫环。
孔氏一听是来她们住的院子,忙道,“让我们去见王爷就好。”
“没事,王爷与你们见过,就要回狮园处理公务,顺道。”冕园过去就是狮园了,要是再去主屋正堂那边见礼,就又要耗不少时间。
听女儿这么一说,孔氏也没再多言。
这时她们一行人刚回到冕园,还没进正堂,就听不远处周容浚在高兴地大叫着柳贞吉,“贞吉儿,贞吉儿……”
柳贞吉诧异回头,“什么事这么高兴?”
说着回头就去迎人。
那边周容浚抱着包得像个小棉球的小狮王大步过来,看到妻子在拱门前等他,他星目一眨,眼睛里全是亮光,“你知道之前渝儿在封地跟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柳贞吉傻傻的。
“回王妃娘娘,”小果子见缝插针,忙禀道,“小世子刚清清楚楚地叫王爷父王了,真的叫了,清楚得很,还惊起了边上的好几只小鸟呢,威风得很。”
柳贞吉这时见周容浚举着儿子到她跟前让她看,一副等她夸的样子,她哭笑不得,“前段时日不是已经叫爹了吗?”
“那是爹,这次是父王。”周容浚朝她摇了头,见她没夸,眉头都皱了,“不一样,这次是两个字,叫的还是父王。”
傻爹前几天被清楚叫爹的时候形象毁得柳贞吉都不忍直视他,现在见他还来,柳贞吉嘴角抽搐,强忍住了往回看母亲嫂嫂的冲动——被她们知道了她家王爷这个样子,她家王爷那狂霸拽的形象在她们心中已然崩塌了吧?
“酿,酿……”小狮子见他娘只瞪他,不说话,他也愤怒地朝她秀出了小拳头,乱叫了起来。
“是娘,不是酿……”柳贞吉无奈,抱过他,嘴里忍不住与他说教,“我说小世子,咱们不能这样啊,我天天带着你,宝贝着你,你头一个会叫的是爹,第二个是父王,你说你要置我于何地?我才是那个天天骂你女乃吃的人好不好?咱们能不能把这重要性弄清楚先?我才是你那个最重要的人好不好……”
“说的什么话。”周容浚一听,不乐意了,瞪了她一眼,强抱过儿子,不需要她夸他儿子聪明绝顶了,抱了小世子就往孔氏她们那边走。
这一会,他已经恢复了冷酷目中无人的样子,走到那三个妇人面前也没说话,仅朝她们一颔首,就往正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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