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可是心口又疼了?”年轻的帝王见风华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更是如风中残叶一般摇摇欲坠,心头一紧,慌忙快速上前几步,急切的询问。♀那双清冷的眸子,此时竟也泄露出几分名为“紧张”、“担忧”的色彩。
感觉到右臂肘处那双强而有力的手,风华怔怔的抬眸看向那双炙热的眸子,冰冷的身体这次算渐渐回温——如果他真的知道了真相,怎么还可能会关心她的身体呢?只怕亲手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呢!
那颗紧张到眼看着要停止跳动的心脏,也总算是慢慢平稳了下来。
说起来,也是她做贼心虚了。皇帝再怎么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他也是个人,而不是神。既然不是神,就不可能看穿人心。
这么想着,慌乱的眸子里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踉跄着后退几步,拉开与帝王的距离,屈膝,大礼参拜,“臣女,恭请皇上圣安!”
关切之色就这样僵硬在脸上,帝王漆黑的眼眸中蕴起了几分怒色,落空的双手愤恨一甩背入身后,冷冷的注视着风华那单薄的身子,“你定要如此说话吗?”
他,一字一句,声音并不大,却充满了威胁。
而风华只是低头,恭敬的跪在那里。这样的姿势,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这样,两个人竟如此僵持住了。
在这样渐冷的秋日里,两个人不发一言,一跪一站,竟好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华只觉得地上的湿气从膝盖上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体力钻,冷得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终于,一贯让步的那个人再一次先一步放弃了。
上前两步,帝王伸出他那高贵的手,无力的道:“地上凉,起来罢!”
可是,不识时务的女人再一次侧身躲开了帝王的手,任由他的手再一次尴尬的僵硬在冷风之中。
抬眸,直视帝王那双满含了怒意的眸子,风华冷声道:“臣女幼时开蒙,曾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之言,不知陛下以为何解?”
微微眯起眼睛,皇帝怒极反笑,也不顾风华的意愿,抓住风华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拉扯了起来。
风华站立不稳,一下子撞到皇帝的胸口,立时如遭炮烙一般慌忙后退,只是,那只钳制了她行动的手牢牢地制住了她多余的动作,使得她无法逃离。
看着风华徒劳无功的挣扎,皇帝的嘴角缓缓的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终于,在风华彻底放弃之际,俯身,逼近风华的面庞,“遣词犀利,掷地有声,说得可真好!只是,朕竟不知我朝何时出了个女言官?!”
“臣女虽非言官,却也是我朝子民!为陛下安危计,不得不斗胆,恭请圣驾回銮!”就算处于劣势,风华也不曾改变自己的态度。
皇帝看着风华,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含着几分苦涩,“你既知道我出来一趟有多危险,又为何还要将时间浪费在这无益的争论上?”
风华有些怔愣,也有些不知所措。眉头,紧紧的拧在一处,低头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风华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你既知道危险,便不该出来。”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出来?”虽然看不清风华的表情,可年轻的帝王仍旧低头深情的注视着她。
风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似是难以抵制那灼热的目光,转过头去。
只是,在皇帝的这个角度上,恰好能看到她眼角那抹晶莹的泪光。
“你真的爱我吗?”风华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忽。
皇帝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沉声坚定的道:“当然!”
风华回眸,瞳仁中含着几分讥诮,开口,更是咄咄逼人,“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会舍得将我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不知廉耻的狐媚妖女,魅惑圣主的再世妲己!但凡你心里有一丝一毫为我着想的心,也断然没有火上浇油的道理!你放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是谁说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皇帝的脸色铁青,直接打断风华的话,厉声喝问。
“是谁重要吗?事实就是事实,我本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本不该和其他人有任何牵扯!清白,又岂是红口白牙说了算的?”晶莹的双眸中迸射出一抹厉色,风华逼近皇帝一步,“还是说,皇上要再拔了一个人的舌头,然后,更坐实了我的不洁!”
有些事情,就算知道,风华也不愿意细想。
可是,已经知道了,如何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呢?那一字一句,不仅仅让她不寒而栗,更让她刻骨铭心!
就在她将甄贾宝玉调换回来的那一天,在马车上,她发现了一张纸,写了满满的字。
不是不知道以这种方式出现的东西必定不是好的,只是,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纵然知道该扔掉、烧掉、毁掉,最后也还是会选择先看了。
那些诋毁、侮辱人的话,风华其实并不在乎。可是,那一笔带过的一件事却惊了她的心,让她没有办法忘记。
原来,她走之后,且不说前朝、民间闹成什么样,只后宫就传得乱七八糟了。一个女子,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女子,和皇帝扯上了关系,引得君夺臣妻,自是惹人遐想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事就被皇帝给知道了,龙颜震怒,揪出来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苏明兰身边的贴身女官。
而最让众人瞠目结舌的是,皇帝竟然丝毫不顾及苏贵妃的颜面和她的哭求生生的将那女官的舌头给拔了去,并且罚她带上手链脚铐每日到各宫去收夜香,以此来警示众人。
如此近乎惨无人道的刑罚下来,宫里,甚至宫外都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
就算是御史、言官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就算要说,也会小心谨慎的斟酌用词。
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的心里更加坐实了某种猜测。
皇帝的面上显出几分尴尬,随即,这种尴尬隐去,怒道:“当初我要你留在宫里,你要死要活的跟我闹,我拗你不过,这才不得不放你出来。♀可是,你看看你出来以后得到什么了?除了伤害,还有什么?我原以为林墨玉能够将你保护得很好,看来,我错了!”
风华心头暗惊,她怎么听着这话音有点不对劲,好像跑到其他轨道上去了。
果不其然,皇帝在这个时候,手上突然用力,拽着风华道:“走,跟我回宫!”
风华极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皇帝的对手呢?
直到这一刻,风华才突然意识到,那张纸,那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马车上的纸张或许不是出自贾家人的手笔。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挖的坑,而她居然傻傻的跳了进去。
在此之前,风华一直认为那张纸是王夫人或者是薛宝钗的杰作。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确定了。
且不说现在这急转直下的变化,只是在林家守卫的监控下做这样的事情,只怕都不是王夫人和薛宝钗能够轻易做到的。皇帝,明显的更有做这事的能力。
“放开我,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风华虽然极力的想要拒绝,可是,还是被皇帝拽着踉跄着往前走。
对于风华的抵触,皇帝完全采取充耳不闻的态度。
这个时候,风华蹲下去,捂着心口,哽咽道:“我的……我的心口好痛……”
终于,这个动作阻止了皇帝粗暴的行动,他回望自己来时的路,朗声道:“太医何在?”
竟然连太医都带来了?准备得还真是够齐全的啊!
风华埋首在两膝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颤抖着解开腰间的荷包。
皇帝屈膝半蹲在风华身前,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风华嘴唇微动,正想说什么,可是,手一抖,荷包落地,褐色药丸洒落一地。与此同时,身体止不住的委顿,眼神涣散。
皇帝一手扶住风华,同时,极快速的拾起一粒药丸,塞入风华的口中。
本算不得苦涩的药丸此时满是苦涩,风华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这药丸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其实,风华并没有发病,她不过是借此拖延时间,同时也稍微试探一番而已。
她没有“好”,是因为她还没有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所以,感觉到太医请脉,她也没有反应。横竖,他也不可能诊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论。
果然,太医诊治了之后,没有说话。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自风华耳边响起,与此同时,风华感觉一阵眩晕,身体悬空,被抱了起来。
风华的心紧了一下,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不期然的,正好对上了皇帝那绷紧了的下巴。
那声叹息,不像是太医所为,似乎是皇帝发出来的。
可是,看清楚眼前这一切,风华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她看到皇帝竟然要这样抱着她离开林府。目的地,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请皇上放我下来!”好容易出来,风华是死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的。自是用尽全力的挣扎。
皇帝一时不查,险些让风华得逞,心头一惊,怒道:“你做什么?若是摔下去可怎么办?”
风华仍旧推拒皇帝,“你放开我,我不进宫,绝不进宫!”
抱着一个人,不同于钳制住那个人的手腕,就算是男女体力悬殊,皇帝也没有办法掌控局面。所以,他只能顺势将小心的风华放下。
而风华则慌忙后退几步,而皇帝则黑着脸,步步逼近。
最后,风华退到了墙壁前,退无可退。
皇帝则步步紧逼,伸展双臂,将风华困于那尺寸之地。他眉头深锁,满是无奈看着风华,“你怎么就这么任性?你坚持如此,不过‘自苦’而已!”
是的,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有无奈,而没有愤怒。似乎是怒到了极致,便化作了无奈。
风华无力的苦笑,“不是我自苦,是你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你以为,用酷刑堵住众人的嘴就可以当一切都不存在吗?”
“为什么不能?我保证,在皇宫里,你不会听到任何一丁点不好的声音,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皇帝回答的毫不犹豫、理所当然。
或许,这就是权力给人的自信。
风华气结,冷哼一声,怒斥道:“昏君!”
皇帝听到这个评语,竟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邪魅,“自古以来,帝王的功过评定,从来不会着眼于这等小事。朕,不认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昏君了。如果旁人都要这样认定,那朕便当定了这个昏君。朕,不在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风华被气得险些笑了起来,“你愿意做昏君,我却不想做妖女。所以,恕不奉陪了。”
说罢,身体一矮,从皇帝的臂下钻了出去。
皇帝瞠目,不是为风华说出口的话,而是她的动作。
男人时常用这种强势的姿势困住女人,而被困住的女人总是没有办法动弹的,最后只能任由男人摆布。所以,他竟不知道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摆月兑困境。
惊诧的同时,也有些好笑。想来,别的女人也做不来那弯腰钻出去的动作。
到底,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其他的女人是不同的。
“你既坚持不进宫,也就只能我出宫了。”看着风华离开的脚步,皇帝并没有动作,只是淡淡的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果不其然,风华身体僵硬的驻足。
皇帝有些得意,他虽然总是拿眼前这个女人没办法,却也不是没有底牌的。她对他的感情,就是他的底牌。
“我,是你出宫的理由?”风华没有回头,却扔出了这一句问话。
“若非为你,我又何必以身犯险?难道真的是嫌日子过得不够刺激吗?”皇帝苦笑,行至风华身前,低头俯视着她,“黛儿,你是我离开皇宫重重护卫的唯一理由!”
风华抬眸,深深的注视着皇帝的双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如果没有了这唯一的理由,你也就能安心的坐在金銮殿上了罢?”
皇帝面色一沉,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有不明情绪迅速翻滚着,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华仍旧轻笑,“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想做什么?”皇帝的面上再一次染上怒色,可是,他怒火依然无法震慑风华,对方嘴角的笑容从未消失过,那笑容好像昭示着她马上就会消失似地,所以,最后只能是他再一次紧紧的抓住风华的手,“听着,朕不许你做傻事,不许!”
“皇上是天子,想要一个人死是再容易也不过的事情。可是,想要一个人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尤其,是那个人自己想死的情况下。”风华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将马上要溢出口的呻·吟嚼碎了,狠狠地咽了下去。
皇帝怒不可遏,怒斥责骂道:“你这个女人,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快要把朕逼疯了!”
“我也快要疯了,我也快要被你逼疯了!”也不知是手腕太过疼痛,还是真的入情入心了,风华的眼泪竟然说来就来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是我受尽了背叛和伤害,可是,结果却是我被人那样侮辱,是我累及林家百年清誉,是我辱及林家先祖。如今,还要我拖着这个破败身体,忍受着无止尽的剜心之痛,和自己喜欢人断个干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我早就……早就不想活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声声悲戚的哭诉,眼睛里竟也划入了丝丝水汽,眼看着风华无力的瘫软了下去,他慌忙扶住她的身体,“黛儿,你不要……不要激动……”
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风华怎么可能会停?怎么停得了?
她紧紧的抓着皇帝的胳膊,歇斯底里一般的哭诉,“我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我真的,很累很累。我想要休息一下。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休息,就我不行?我不要来世,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好好的、安安稳稳的睡在棺材里,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永远,永远都不用面对着纷繁复杂的人世间,永远都不用和人勾心斗角……”
太过用力的哭泣,使得风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皇帝也看出风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忙道:“我走,我走!我不给你压力,不给你压力了好不好?你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是演戏,也是真的累极了,风华月兑力的将身体的多半重力都压在皇帝的胳膊上,极不平稳的喘息着。
皇帝的揽着风华的身体,柔声道:“我扶你到回去歇一下!”
可是,风华却拒绝了他,“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踉跄着急速后退了几步,却因动作太大而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时候,一条强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风华的腰肢。
风华正要推开对方,却发现撞入她眼眸的不是皇帝的容颜。
“姐姐,小心。”林墨玉如是说。
看到林墨玉,风华说不清原因的松了一口气。只是,未能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逼皇帝承诺再不出现,实在有些可惜。
转念一想,风华又放下了。因为,承诺这事最不靠谱,尤其是帝王的承诺。要不要再出现,要再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也不过是那人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而这个时候,林墨玉往身后使了个眼色,平儿立刻上前替林墨玉扶住了风华。
“微臣不知陛下圣驾至此,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林墨玉不卑不亢的施礼,干净利落的仿佛一幅画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爱卿快快免礼!”皇帝收起之前的柔情,面上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微微点头,只让人觉得他是个礼贤下士的明君圣主,“朕本是微服至此,林卿何罪之有?要说,反而是朕冒昧了!”
“臣惶恐。”嘴里这么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惶恐之色,有的只是自信的淡然,“陛下第一次到微臣的府上,怕是还不清楚这府里的构造。臣愿为士卒带陛下一逛。”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对这个府里的构造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是,他既然“糊里糊涂”的闯进了内院,那也只能是不清楚这府里的构造了。
所以,皇帝轻笑,“如此,便有劳林卿了!”
说罢,皇帝转身。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霎那,若有若无的看了风华一眼。那一眼,有些复杂,似是还有很多话未说。结果,也只能是咽下了而已。
林墨玉低声嘱咐平儿,“带姑娘回房休息,仔细照看着。”
看着这一君一臣的背影,风华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恍惚。
平儿将风华扶回房间,亲手净了帕子递到风华跟前,“有大爷在,姑娘安心便是。以后,会好起来的。”
风华有些不解,抬眸,看到平儿双眸的怜惜之色,这才意识到她恐怕是听到、看到了什么,对此,也只能是在心中苦笑。
两个爱情骗子在一起演了一出爱情骗剧,竟然感动了不明就里的局外人。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得很。
抚模着自己衣袖下肿痛的手腕,更是止不住的冷笑——一个人,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会这样“无意识”的伤害他爱的女人吗?那个时候,他那么的用力,可曾想过她会疼?他没有想过,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说白了,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在给对方下爱情的套,只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先落入陷阱罢了。
不再多想这个问题,风华转而问道:“大爷是你请来的吗?”
平儿点了点头,“我不放心姑娘,便命人将大爷请了回来。”
其实,将林墨玉请回来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的事情。因为,皇帝要来,自然是要趁着林墨玉有事不在家的时候来的。所以,很是耽误了一番功夫。否则,以林墨玉的个性和身手,早就回来了。
风华垂眸,看来林墨玉也听到了一些呢!只是,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随后,无奈的摇头。
还能有什么反应,不过是平儿一般罢了。有不同,也只是比她更心痛、更怜惜她罢。虽然,她其实并不想要。
“皇上若是走了,就请大爷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没有和平儿解释什么,风华淡淡的吩咐道。
平儿点头,轻笑道:“姑娘就算不说,大爷也会来了的。”
风华抬眸,看着平儿的双眸,“我说的是‘立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大爷说。”
平儿原本还有些不经心,可看到风华这样郑重,也就不得不重视了,看着风华的眼神也由之前的怜惜转化为敬重,“是,奴婢明白了!”
风华这才安心,转而命其他下人准备文房四宝。
待一切安排妥当,风华挥手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待林墨玉再次回转,只看到风华怔怔的站在窗户口,目光茫然的看着前方。那幅画面,莫名的让人觉得寂寞得心酸。
摇摇头,赶走这不知道为何会冒出来的念头,林墨玉上前关住窗户,“天儿越来越冷了,姐姐着实不该站在窗口吹风。”
“我知道,只是想要清醒一下,并没有吹很久,不会着凉的。”看着林墨玉,风华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反倒是你,如今昼夜温差这样大,实不该穿得这样单薄。”
林墨玉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苦笑,“姐姐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风华轻笑,不是她拿林墨玉当小孩子看,也不是不知道他很有本事,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关心林墨玉了。
“好,不拿你当小孩子看了,咱们来说正事。”
林墨玉转身,“我正要问姐姐呢!这样着急忙慌的找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风华点了点头,“今天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一些了罢?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林墨玉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守卫里出了细作。”
风华摇头,“不,我不这么想。”
林墨玉愕然,疑惑不解的看着风华,可他并没有质疑风华,反而主动问道:“姐姐有什么看法?”
“我原本也是你这样的想法,可是,后来怎么想都不合理。如果真的是守卫出了问题,那甄宝玉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如果皇上他知道我坏了他的计划,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风华很笃定,在皇帝而言,如今甄宝玉要远比她重要得多。如果知道甄贾宝玉换了回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换回去,绝不会有这个闲心来和她“谈情说爱”。
毕竟,是有轻重缓急嘛。怎么着,已在掌控之中的林家也比不上收网紧要关头的贾家啊。
林墨玉有些松动,却也不完全认同,“也不尽然。甄宝玉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们姐弟俩说话,怕是没有人有能力和胆子偷听的。”
对于自己的武功,林墨玉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有人偷听,他不可能一无所知。特别是在他思想高度集中的时候。
让他这么一说,风华也有些不自信的了,不禁沉思了起来。
林墨玉见风华眉头紧锁,轻声劝解道:“姐,这事你就交给我来办好了,别放在心上了。我知道姐姐关心我,可是,姐姐毕竟是女儿家,只安心的摆弄你的‘琴棋书画诗酒花’便是了……”
风华抬起头,突然起来了一句,“你可懂唇语?”
林墨玉一怔,目光狠狠地的闪烁了几下,立刻正襟危坐道:“我不懂唇语,只听说过一些。”
“你有多少了解?可容易学?”
林墨玉的目光愈发的深沉了,微微摇头,“就是不容易学,所以懂得的人才不多。而且,相对于其他技艺来说,懂唇语实在太过鸡肋了一点。所以,这项技艺多是家传。”
风华听到他这么说,警惕心愈发的重了,“皇帝曾跟我说他懂唇语。照你这么说,我想,他多半是不懂的,但是,他身边一定有人懂。”
林墨玉眉头微蹙,略略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沉吟道:“他会不会是在骗你的呢?”
照理说,这么机密的事情,以皇帝那个人的心性来看,绝不可能告诉女人。如果明白的说了,只怕是另外一个陷阱呢。
风华感觉到林墨玉的摇摆,抓着他的手腕,直视他的双眸,“相信我,他的身边一定有人懂唇语!”
对于这一点,风华无比的确定。
因为,如果没有人懂唇语的话,皇帝他绝不可能知道她为他挡箭昏倒前夕说的是“我爱你”三个字。毕竟,那个时候,她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而且,古人,说话都比较委婉、矜持,无论如何也不会说“我爱你”,最多也不过就是“我喜欢你”。若不是确定她说的是那三个字,土生土长的古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三个字身上的。
“姐姐怎么这么确定?”林墨玉下意识的问。
风华的目光有些闪烁,下意识的收回手,“这……这个……”
虽然不是真正的古人,可是要她在林墨玉面前说出那三个字,她还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如果是别人,林墨玉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可是,因为是风华,他是宁愿不明不白,也不想让她为难。所以,他反手抓住风华的手腕,“姐,你不想说……”
话音未落,他便注意到风华的面色有异,手中的触感也有些不对劲,低头,映入眼帘的红肿染红了他的眼睛,瞳眸立时被心疼填满,“这是……他弄的?”
虽然是问话,可是林墨玉却无比的确信。那双饱含着心疼的眼眸中划过一抹难以忽略的怒色。
风华抽回手,对林墨玉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不碍事的,不怎么疼。”
可是,林墨玉听了这话,眼眸中的怒色反而愈发的浓烈了,“都回来这么久了,为何不上药?姐姐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风华怔怔的看着林墨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呢!
林墨玉看着风华傻傻的样子,只觉得更生气了。豁然起身,直向门外走去。
然后,风华便听到他怒气冲冲的吩咐平儿取药膏来。
不一会儿,风华便看到平儿惴惴不安的拿了药膏进来,而林墨玉却没有人影。
“大爷呢?”风华问。
平儿一边紧张的为风华涂抹药膏,一边轻声道:“在门口站着呢!大爷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听到他没走,风华松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摇头轻笑。
其实,这一点点伤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
平儿极快速为风华涂了药膏,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风华见林墨玉仍旧没有回转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既担心他气坏了身子,又胆子他一气之下离开。别的倒还好,该说的话她都还没说完,怕耽搁了他的事情。
这么想着,风华主动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看到林墨玉站在门口,迎风而立。
“外面冷,到屋里罢?”风华上前轻声建议,或许是因为林墨玉的气势太强了,她忍不住就软了下来,“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呢!”
林墨玉仍旧站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
风华无奈,微微俯身,“都是姐姐的不是,不该惹我们大爷生气,大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好吗?”
此言一出,院子里各个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林墨玉面上却没有任何松动,只是淡淡的看了风华一眼,然后,总算抬腿进了屋。
风华挑眉,无奈的跟在林墨玉身后。
进了屋去,只见林墨玉端坐在座椅上,风华暗暗摇头,行至书桌前,将自己一早画的草图拿了过来,“我仔细想了一下,以咱们府里的守卫,皇上想要监听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必定是派了懂唇语的人,拿千里眼在某一制高点监看着我们。这也是我们在院子里说话会被监视,而是屋里却不会的原因。这里有几处我标识过的地方,极有可能是监视点。我想,你派人……”
说实话,风华一直认为自己很小心。林墨玉懂武功,而且极好,她不怕有人监听,所以,安心的和他在房间里说话。可是,贾宝玉不会,所以,她不能安心的和贾宝玉在屋里说话。而在外面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够空旷,四下一览无遗,自然也就没人能够偷听了。
只可惜,她完全没想到有唇语这玩意,所以,才会有此一败。
不过,这样也好,败在这种事情上,总比败在大事上药好得多。
因为有林黛玉的记忆,所以,风华知道这个时代已经有望远镜存在了。只是,这个望远镜叫做千里眼罢了。对此,她怨念不已。
这一次,她可谓是极为小心的,也尽可能考虑得更全面一点了。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墨玉给打断了。
“这些事情,姐姐不需要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林墨玉豁然起身,冷冷的打断风华的话。
满腔的热情被人浇了冷水,风华突然觉得莫名的委屈,怔怔的看着林墨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有些话,我一早就想说。为了不让姐姐难过,所以一直忍着。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了。”林墨玉躲开风华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道,“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姐姐身为女人就不要操心了!”
风华握紧了手中的草图,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知道,林墨玉会这样多半是心疼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她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谁啊?怎么最后却落得个被嫌弃的下场?真的是她牝鸡司晨了吗?
“好,我知道了。”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平静一些,将手中的草图推到林墨玉身前的桌子上,“这个图,你拿去看一下。以后,我不会再插手这些事情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林墨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将草图收了起来,“姐姐,好好休息。”
说罢,大跨步与风华错身而过。
风华最终还是放不下,转身,急切的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听到了一些话。你以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以为我真的不想活了。可是,那都不是事实。我只是故意在那个人面前那样说而已,我只是要他心疼……”
“姐姐!”林墨玉打断风华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你只是比我大了一岁的姐姐!你不该、也不必往自己的身上扛那么大的压力!这些事情,本就是男人的责任!我知道你想帮我,也由着你做了那么多!可是,现在真的够了,足够了!我不能让你继续做下去了,你已经疯魔了,疯魔到把自己给忘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只希望姐姐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问问自己的心里有没有那个人,若是没有,便什么都不要做了,只交给我来处理;若是有,便是拼尽我这个弟弟的一生之力,我也会让你一世安乐!女人的聪慧,从来都不是放在这方面的!女人的心机,应该放在掌控丈夫的心之所向上!”
林墨玉其实很清楚风华的心意,但是,当他听到风华说“累”、说“想死”的时候,他的心真的狠狠地痛了,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把这些话当做戏言听。她那含着泪的容颜,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大战,使得他心如刀绞。
所以,就算会伤了他这个姐姐的心,他也不能让她参与得更深了。否则的话,她真的有可能承受不住压力了。毕竟,女人都是娇弱的,是合该由男人来呵护着的。
“墨玉,我……”风华慌乱的看着林墨玉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是,很想哭。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所有痛苦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
“姐姐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先看清楚自己的心。”说到这里,林墨玉突然回头,看着风华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笑道:“其实,咱们林家还真没尝过做权臣的滋味儿呢!”
林墨玉离开之后,风华坐在那里哭哭笑笑,好像傻了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为了让林墨玉安心,风华没有再关心林家守卫的事情,而是在“小事”上费起了心思,安排林墨玉的衣食住行以及他的婚事。
对此,林墨玉是一个头两个大,见到风华恨不得立刻跑了才好。
日子虽然忙乱,倒也是相当的愉快的。
直到这一日,风华在去贾家看师傅的时候,看到了贾家门口乱糟糟的,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平儿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带了了一个大炸弹,“听说,王子腾死了,王家这回彻底完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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