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墨炫调侃,楚云翊骤然回神,狠狠瞪了墨炫一眼,然后看着轻雲急切解释道:“小雲,我……我不知道那人是女子,我……”
自他懂事起,只想着谋夺皇位将曾经伤害过他和母妃的人踩在脚下,从不曾跟任何女子接触,便是对女乃娘也不亲不疏,爱上小雲后,更是连看都不看别的女子一眼,刚才那种情况,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哪还有心思分辨那人是男是女?
“云楚,先看看你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轻雲笑了笑提醒道。
“你是说……”楚云翊一怔,双手下意识模了模周身上下:“我的钱袋子没了,刚才那人是小,偷!”
谁知轻雲摇了摇头:“那人虽然一身破衣烂衫,象是从泥土里滚过一般脏污得几乎看不出衣裳的颜色,且头发凌乱,脸上也有些脏污,但眉眼间颇有几分清雅灵气,我觉得不象是那种人。”
“清儿不但知道她不是男子,还看出她身份不一般,果真是观察入微,心细如尘。”墨炫夸赞道。
嗔了墨炫一眼,轻雲对楚云翊道:“我看她要么是因为好玩,要么是另有原因,反正只是身外之物,不必跟她计较,我们进去吧。”说完,转身往酒楼内走去。
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楚云翊,墨炫妖媚眼底闪着魔魅精芒,随后紧随轻雲而去。
凝着轻雲的背影,楚云翊眸光明暗不定,心里既盼着小雲会因此生气,又怕小雲生气,如果小雲生气说明她在乎他,可小雲真的生气,甚至不理他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现下小雲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是否生气,愈加让他心里没底。
看到轻雲三人进来,虽容颜平凡,衣着朴素,可浑身自有一番清贵之气质,掌柜立马从柜台后走出来,笑容可掬迎上前来问道:“请问三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瞧见轻雲无名指上那枚晶莹剔透的玉戒,掌柜眸光一亮:“三位客官楼上请!”随后引领着三人来到三楼的贵宾房内,躬身行礼道:“小人骆玉林见过小*姐,东家早有密函,小*姐在梁国期间的安全由燕京(梁国国都)香满楼掌柜章骅负责,所有人等一律听候小*姐命令。”
“辛苦你们了。”轻雲笑着点点头:“我们只在这儿住一夜,明晨就会启程前往燕京。”
“是,请小*姐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安排酒菜。”骆玉林恭敬道:“今儿正好是一年一度的河灯节,晚饭后小*姐可以去伊玛河放河灯。”
“河灯节?”
“嗯!跟我国的乞巧节差不多,每年今日城中百姓都要到城外的伊玛河边,将河灯点燃放入河水之中,让河灯随河水向东漂流,虔诚地向天祈祷,以求福寿安康,未成亲的男女们,或将河灯放入水中祈求天赐良缘,或是见到心仪之人后把手中河灯送于对方,以表达倾慕之情,听说因此促成了不少好姻缘。”
轻雲三人不止一次来过梁国,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常山的河灯节,墨炫有了几分兴致:“这么神奇?不知是何时传下的习俗?”
“听当地老人们说,梁国始*皇就是因为遇见了正放河灯的始皇后,从而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这个风俗也由此传承下来。”
“是不是真的放了河灯,就能福寿安康,天赐良缘?”
“据说只要虔心祈祷,自有天意护梁国百姓家宅幸福美满。”
楚云翊忽而问道:“要是对方不接受河灯怎么办?”
“那就祈求来年再寻得好姻缘。”
“这样啊。”楚云翊微微垂下眼帘,掩饰去眼底的失望和惆怅。
眺望着窗外风清云朗的天宇,听着街市上传来的喧闹声,轻雲面色静谧如潭水,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吃过晚饭天色尚早,轻雲四人出了落云楼,一边观赏街道两旁的花灯,一边慢慢往伊玛河走去。
一路上到处挂满各种各样的花灯,人潮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清儿,你看那盏花灯……”
轻雲闻言,顺着墨炫手指的方向看去,右侧一个摊点挂满绚丽多彩的诸多花灯之中,一盏状似曼珠沙华绽放的花灯格外引人注目,花瓣不是寻常的血红,而是淡淡的蓝,花*心中燃着一只小巧的红蜡烛,整个花灯泛着红蓝荧光,给人一种简约大方又神秘的感觉。
轻雲点点头:“确实不错。”曼珠沙华是她母亲的最爱,也是永远刻在她心头的朱砂痣,见一次就痛一回。
敛去凄然哀愁的心绪,轻雲走到那个摊点前,指着那盏花灯说道:“老板,给我那盏花灯。”
“好嘞。”摊主一边殷勤应下,一边去取那盏花灯。
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忽然窜到轻雲身旁,撩起她的披风整个儿包住自己:“有人追我,请让我躲一下。”
摇了摇头示意墨炫三人不用声张,转眼,果然看到左侧如潮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快步穿行,同时东张西望,明显是在找什么人,虽穿着普通衣裳,却个个步履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轻雲秀美微蹙若有所思。
等到几人走远,轻雲淡淡道:“他们已经走了。”
话音落下,藏在披风里的人小心地露出小脑袋四下张望,确定那几人真的走远了,这才拿开裹着身子的披风,略有些脏污的小手拍着心口,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没被抓到。”
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耳畔,楚云翊一怔,继而低喝道:“原来是你!”
一身破衣烂衫,头发些许凌乱,脸上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赫然是白天撞进楚云翊怀里的那个女子。
显然女子也认出了轻雲等人,刚想要拔腿溜走,谁知楚云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不会又偷了那几人的钱袋,所以才被追赶吧?”
“我是……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什么偷不偷的说得真难听!”女子双眼一瞪,然眼底明显闪着心虚。
“不问自取视为偷!”不知是因为白天轻雲的平静,让他至今心头没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云翊就是怎么看这女子怎么不顺气:“朗朗乾坤,你竟公然屡次行窃,走,我这就将你送交官府!”
“不!”女子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又一下子止住了话,接着掩面声音哽咽道:“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一口饭了,完全是迫于无奈才拿了你的银子想买几个馒头吃,而且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女乃女乃,下有好几个还未长大的弟弟妹妹,请你不要把我送交官府,我若是进了官府,他们没有了我这个顶梁柱……”
听得女子滔滔不绝的诉苦,墨炫嘴角直抽搐,舞影低垂着头,不过双肩抖得有些厉害,纵使楚云翊修养再好,也听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而轻雲已接过摊主递来的那盏花灯,淡淡地扫了那女子一眼,淡淡道:“我们走吧。”说完,提着花灯举步往城外走去。
刚才那几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们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象是失窃之故,还有这女子口齿伶俐且气质清灵,想来身份不简单,自己几人只是来参加梁国太子大婚,没必要招惹什么是非。
看了看依旧还在长篇大论的那个女子,三人摇头感慨,没想到她年龄不大却如此能说会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得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女子放下掩面的手,略有些脏污的脸上既无半分凄苦,更无一丝泪痕,看着被三人有意识护在中间的轻雲背影,澄净大眼中闪着狡黠之光,随即快步追上四人,挤开左侧的楚云翊,自来熟地扯着轻雲的披风:“我叫铃儿,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轻雲不予理会。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轻雲的疏离,名叫铃儿的女子继续问道:“姐姐,你们这是要去伊玛河放河灯么?”……
“看样子姐姐不是梁国人?”……
“姐姐到梁国游玩么?”……
“难道姐姐是来参加思……本国太子的大婚典礼?”
停下脚步,轻雲微微侧目直视着铃儿的眼睛,目光如汪洋大海般深邃如墨,直看得铃儿心里直发憷,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脸:“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脸上开花呢?”
轻雲不置可否,收回目光继续往城外走去。
铃儿见状神情一怔,继而几步追上轻雲,嘴里喋喋不休道:“太子大婚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游览一下本国的山水名胜,我对本国许多地方都很熟悉,干脆我给姐姐当向导,如何?”
轻雲还没说什么,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惊异声:“咦,那不是太子和太子妃么?”
几人随即停下脚步,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几十名训练有素的侍卫护着一男一女缓缓走来,原本热闹喧哗的街市也骤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