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呢?”轻雲眉眼间的那丝忧伤和哀愁,铃儿也敏锐察觉到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轻雲还没说话,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忽然传来:“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不远处,梁思远正一脸惊异地看着站在轻雲身侧的铃儿,而白凝霜阴戾幽光藏在惊讶背后。
铃儿飞快低下了头,拔腿就想逃离,轻雲洞悉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背对梁思远,同时以密音告知她:你现在走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了么?然后对梁思远道:“公子认识这个小*偷?”
“什么小*偷?”梁思远眉头一挑不明所以。
轻雲声音不温不火说道:“刚才她和几个小乞儿合伙偷了我的钱袋子,我们追了好几条街,终于在这里追上了她,可惜钱袋子不在她身上,既然公子认识她,那就代她赔偿我的损失,一共一百六十五两。”说完,伸手找梁思远要钱。
“胡说!”梁思远沉声怒斥道:“她是堂堂战王府的郡主,怎么可能偷你的钱袋?胆敢污蔑当朝郡主,你们该当何罪?”
“她是战王府的郡主?”
“千真万确!”
轻雲先是神情一震,继而扳正铃儿身子面对着梁思远,仔细看了一遍后道:“原来战王府的郡主是这个样子,还公然当街行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然后看向梁思远:“公子确定她真是战王府的郡主?”
看着那个身穿破衣烂衫,头发凌乱,一张小脸上一道灰一道白,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男孩,紧咬着泛白的双唇,眼神犹如小鹿般怯弱,梁思远表情一滞,嘴唇翕动,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接过墨炫递来的丝帕擦去铃儿脸上的脏污,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轻雲狐疑道:“分明是个小男孩儿,怎么看也不象是战王府养尊处优的郡主嘛。”
“这……”梁思远气息一窒。
刚才他也只是看到了侧面罢了,谁知他看到的白皙脸颊,竟是小男孩儿脸上沾染的脏污,虽然身量与铃儿极为相似,可活月兑月兑是个发*育*不*良的小男孩儿,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姿态。
最主要的是,铃儿从小深受战王熏陶教导,秉性素来洒月兑大胆,便是面对父皇母后也丝毫不会如此胆怯。
难道是他认错了人?
“公子”将梁思远眼底的迟疑不定看在眼里,轻雲唇角划过一丝魔魅的笑:“既然公子认识她,我就将她交给你。”感觉到铃儿身子倏然变得僵硬,轻雲不露痕迹地握住她的手:“不过她偷了我的银两,还请公子代她赔偿于我,要不然,我们就把她送交当地官府。”
梁思远顿时一噎,刚才他那般肯定说小男孩儿是战王府郡主,如果现在矢口否认,岂非有损他太子颜面?反正也不过是区区一百多两银子而已,他还付得起,刚要吩咐随行侍卫掏钱,却听得身旁的白凝霜问道:“听这位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国人吧?”
“太子妃果然冰雪聪明。”轻雲大方承认:“我等是路经常山的晋国人,恰逢此地的河灯节,一时好奇便留下来凑个热闹,请问太子妃,难道贵国不许他国人参加河灯节么?而且听太子妃的口音也不象是梁国人?”
白凝霜闻言眸光一沉,眨眼又恢复平静不答反问道:“不知几位准备去往何处?”
“往去处去。”
“具体什么地方?又去做什么?”
“太子妃此话何意?这是我等的私事,没必要告诉太子妃吧?而太子妃也无权过问。”轻雲语气不咸不淡。
“放肆!”白凝霜勃然大怒:“你等不过区区一介草民,见了太子和本宫非但不下跪行礼,竟还敢如此跟本宫讲话,简直以下犯上不知死活!依本宫看,你们分明是晋国派来的探子,想要窃取本国机密意图不轨,来人,将这几个晋国探子给本宫拿下!”
她是梁国太子妃,更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谁人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唯恐惹得她不快而受到惩罚。
没想到这几个低等贱民竟敢挑衅她的权威,传扬出去,她颜面何存?以后又如何母仪天下?
“谁敢!”墨炫三人几乎同时闪身护在轻雲周围,浑身杀气弥漫,惊得那些领命围上来的侍卫纷纷停住脚步,个个神情高度戒备地盯着三人。
而轻雲牵着铃儿的手静静地看着白凝霜,语带淡漠和嘲讽道:“堂堂梁国的准太子妃,仅仅因为我等没有下跪行礼,不愿告知我等的私事,就诬陷我等是晋国派来的探子,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等着实刮目相看!这要传扬出去,有损准太子妃清誉是小,让人说梁国皇室仗势欺人就事关重大了。
我等虽是一介草民,但吾皇和九公主素来爱民如子,如果吾皇和九公主知晓我等在梁国无辜被冤被害,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势必会找梁皇讨要说法,甚至导致两国兵戎相见,后果就不是准太子妃和荣王府能够承担得了的!
何况,太子尚且没说什么,你这个还没有成为真正太子妃的准太子妃居然越俎代庖发号施令,我等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准太子妃的权力比太子还大?
若真是这样,准太子妃倒是自古以来的第一人。”
“你……”白凝霜气得浑身发抖,直盯着轻雲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看到轻雲几句话就驳斥得白凝霜哑口无言,铃儿眼底闪着灼灼晶光,心里既解气又畅快。
这白凝霜仗着是荣王的嫡女,又即将成为太子妃,表面装着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却因着她和太子关系比较亲近,暗地里没少算计她,还有其他名门闺秀要是跟太子说了一句话,或者多看了太子一眼,之后不是名誉尽毁,就是非死即残,偏偏太子一味相信白凝霜,宠护白凝霜,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告,从而越发助长了白凝霜的嚣张气焰。
如今看着白凝霜吃瘪,真是大快人心,她对轻雲的佩服也犹如滔滔伊玛河连绵不绝,同时庆幸结识了轻雲这个姐姐,如果姐姐肯出面,说不定她所面临的困境也可以迎刃而解了。
原本站在一旁,打算袖手旁观的梁思远,瞧见周围的百姓都纷纷围了上来,或是小声议论纷纷,或是对白凝霜指指点点,显然都听到了轻雲的那番话,所以个个表情都满含惊讶和谴责。
明白继续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和白凝霜必将颜面扫地,绥王一直虎视眈眈想要谋夺他的太子之位,此事一旦传到父皇耳朵里,他必将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
梁思远此时有些后悔答应白凝霜来常山看河灯节,后悔没有看清楚错认小男孩儿是铃儿,后悔没有及时阻止白凝霜,以致事情越闹越大。
不过梁思远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又得梁皇亲自教导,耳濡目染下心智和应变能力自然非同一般,于是一面以眼神示意侍卫退下,同时提醒白凝霜注意形象,一面微笑着对轻雲等人说道:“本殿和凝霜是觉得几位气度不凡,有心想结识一下,没想到让几位误会了,还请几位见谅。”
“难得太子深明大义,我等也非度量狭小之人,既是一场误会,我等自不会计较,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子与我等也不必结识了。”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眼中蕴含不甘和恼怒的白凝霜,轻雲淡淡道:“如果没什么事,我等告辞。”说完,牵着铃儿的手转身离去。
墨炫三人紧随其后。
见轻雲几人走了,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散去,不过之前对太子妃的好印象已经荡然无存。
看着轻雲离去的清然背影,梁思远总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转眼,恰好将白凝霜眼底的不甘和恼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柔声道:“凝霜,你是本殿的准太子妃,身份高贵,又何必跟几个草民计较。”
白凝霜眼中恼恨和不甘瞬间隐去,侧目看着梁思远眼眶微红:“妾身也是为了太子,那几个人一看就绝非寻常之辈,如果能说服他们效忠太子,太子必定如虎添翼,如今绥王明里暗里大肆招揽门客,摆明了想要谋夺太子的地位,若是太子地位不稳,妾身这个太子妃也做不成了,可妾身口拙,非但没能替太子留住那几个人才,还让他们误会妾身的一片心意,妾身心里实在很自责。”
“本殿知道凝霜一片好意,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不可强求,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明白么?”梁思远直盯着白凝霜的眼睛:“本殿和你即将结为夫妻,自是福祸相依,你对本殿的情意,本殿时刻牢记在心里,绝不会辜负了你。”
明明是醉人的情语,白凝霜却是不自主地身子一僵,尤其梁思远那看不清里面内容的深邃眼神,让她莫名心颤,微红眼眶里有晶莹珠泪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