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全天水最好的棺材铺当属林氏棺材铺,林家铺子乃祖传三代百年老店,棺椁用料考究,价钱童叟无欺,上至富商下至农户,无不对其赞誉有加。
可自打林淼一出生,棺材铺的生意却好像出了什么错,到不是说是经营不善入不敷出,而是生意好地不成样。久而久之,邻居们便开始对林家铺子议论纷纷,说林淼这人邪乎,生了一对死鱼眼尽招死人气,一传十十传百,竟给人传出个“死神”的名头,坊间都说但凡被林淼那双眼瞪过,必会招至杀身之祸,弄得周围人皆是对他敬而远之。
当然,买棺材的时候除外。
这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林老板起了个早,悠闲地在铺子里打理生意,顺便等着那莺莺姑娘登门拜访。
说来那莺莺姑娘到底是刚到此处,尚且不知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所以昨日那样邀约,她也是立马应允。虽说她那称呼仍叫他哭笑不得,不过这么缺心眼的姑娘他林淼还是头一回见,想想到觉得十分有趣。
只是不知这般单纯的姑娘,为何要混迹在这肮脏不堪的江湖……
“汪——汪——!”
门外传来了狗吠,那叫声激烈凶猛,片刻后却戛然而止。林淼不由扬了扬眉,他家的阿材见了生人至多只会瞪眼,今日也不知迎来了什么人,竟叫他这般激动。
林淼对伙计知会了一声,独自朝外走去,不想来人已是跨进了玄关,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林掌柜,在下想买一口棺。”来人走进来,颇为有礼地说。
原来是生意上门。林淼停步打量了来人一番,此人声音沉稳,谈吐温雅,面容也是剑眉明眸英气逼人,就是脸上那股苍白劲瞧得人偏体生寒,他微微打了个哆嗦,接话道:“不知公子想要何种棺椁?”
来人没有立刻回答,环视一圈似是没找到合意的,这才道:“可有白玉的?”
这一上来就是大手笔。♀林淼愣了一下,赶忙道:“有,有!”
商人基本都市侩,林淼也不例外,又何况碰见出手如此阔绰之人,要知道白玉棺椁的价钱是木质棺椁的数倍,卖出一个,大半个月不做生意都不打紧啊!林淼当下乐坏了,狗腿地迎上前,直道:“公子果真是有眼光之人,不过白玉棺椁打造需要些时日,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不知公子可否接受?”
“这个当然。”来人淡淡道,说着掏出一个金锭交给林淼,“这是定金,还请林掌柜尽快安排下去,半月后我自会来取。”
林淼接过沉甸甸的金子,笑道:“公子真是爽快,林某自当尽力而为。不知公子您贵姓?我得先立个凭证给您。”
那人看了林淼一眼,不疾不徐道:“凭证就免了,城南那院落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变故,不用怕我会离开这里。”
言罢,那人身一转,头也不回踏出了棺材铺。
林淼本想喊住他,不过见人走得那么急,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料到这人看着眼生,竟还是天水人士,他好歹算对天水模得透彻,怎会对这样的人物没有一点印象?不过说到城南的院落……
“林水水!”
一声高喊把林淼给吓了一跳,他摇了摇头,暗叹这人来得真是时候,不想一抬头就见那娉婷秀丽的身影抱起阿材,乐颠颠地朝他走过来,道:“林水水,这是你养的狗吗?”
“啊?嗯……”林淼脑子算得上好使,不过一下子还真有些意外。♀都说狗随主人,他的阿材也生了双炯炯有神的目,配着这毛色凌乱的狗身,说是其貌不扬都为过,众人瞧着都害怕,更别说是抱它了。
这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
楼莺莺全然不介意阿材的丑陋,一双玉手给他顺了好久的毛,一边顺一边笑,“林水水,这狗真是可爱,还这样乖,你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林淼越发觉得她的脑袋瓜和常人不大相像,他连忙将阿材“抢”了过来,纠正道:“姑娘,鄙人姓林,单名一个淼字,并不是什么林水水。”
楼莺莺犯了糊涂,抓抓头发疑惑道:“你帖子上写的不是水水吗?”
“那是你……哎,也罢,走,我带你去找人。”林淼说得无奈,想来想去,当着人姑娘的面说人不识字实在是不礼貌,何况这姑娘也没恶意。
林淼出了门,示意她跟来,楼莺莺虽有不解却也没追问下去,迈着小碎步从后头跟上。
棺材铺离碧霄斋不过一街之隔,走走也就是几步路的事。
林淼让楼莺莺来铺子自是有些心思在,不过看楼莺莺压根没想问,便也避而不谈,二人闷声不响地往前走,直到临了那碧霄斋的后院。
“我说了我只是一时冲动,并无其他意思!”
“若只是冲动,为何要那样说,难不成你想招人误会?”
“陌生人如何想又与我何干。”
院里一男一女“吵”得是不亦乐乎,外人瞧着还真不忍打扰。不过显然只有林淼这么想,一旁的楼莺莺却是迫不及待冲进去,掰开二人愤然道:“不可吵架!”
“……”楼莺莺的出现把二人给弄懵了,二人同时停下来,惊愕地看向她。
“真是的。”林淼没料到楼莺莺这样急不可耐,明明初见时那么端庄高贵,现在却和换了个人似得,不仅没什么架子,而且还有点……迟钝。他叹了口气,迈步走进院子,指着楼莺莺扬声道:“萧迟,这位是紫逸楼莺莺姑娘。”
一听此人是紫逸楼的姑娘,萧迟瞄了眼心澄的反应,见她兀自端详着楼莺莺,心下也有了些眉目。
其实打从楼莺莺一出现,他就认出此人是瀑布边遇到的女子,想来心澄也应当看出些古怪,只是不知她在做什么打算。
萧迟从未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即便知道她一直在逃避,他亦不相信经过昨晚那件事,她可以做到丝毫不在意。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层东西,他努力想要打破,却总是棋差一招,他的逼问他的亲昵,为的都只是要她接受自己。
楼莺莺见二人都不讲话,心里很是焦急,“喂,你二人都不记得我了吗?我就是当日在瀑布边快要饿死的人啊。”
“记得。”出声的是心澄,她美眸微抬,谨慎道:“不知姑娘寻我们何事?”
“我……”看着心澄,楼莺莺突然语塞,犹记得那日给她糕点的姑娘真诚善良,美得让她自愧不如,可如今的她却是这样冷淡,真是叫人难受!她咬了咬唇,竟然莫名哽咽起来,“我并无恶意,只是丢了东西想问问你有没见着。”
看她泫然欲泣,在场三人皆是一惊。心澄也是慌了神,赶忙上去安慰:“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有不妨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处,定会帮忙的。”
林淼也开解道:“是啊莺莺姑娘,有话就先说了吧,哭也不是办法呀。”
“嗯。”楼莺莺点点头,硬是挤了两滴眼泪下来,开口道:“二位当日可曾见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器物,不大,但是很精致。”
闻言,心澄似乎明白了什么,去了个眼神给萧迟,见他不欲答话,便想了想,回道:“姑娘抱歉,我们二人并未看到此物。”
楼莺莺到是不疑有他,只是那本就颓唐的神色变得沮丧,“多谢二位,我还是去别的地方寻寻吧。”
说罢,楼莺莺便想离开,不料却被林淼拦了路,“莺莺姑娘,此物若是没有了何处可以再买?”
“此物哪里都买不到。”楼莺莺知他热心,却也只能摇头,语毕,她又朝前迈了几步,想是绕过林淼的阻挡,谁知走着走着,竟然惊叫起来:“我知道哪里有!”
“嗯?”
她这一惊一乍的实在太不着调,三人一头雾水,可更不着调的是,他们还没来得急询问原委,却又见她纵身一跃,直接蹦上了对面的高墙。
“多谢几位!”她远远看着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说罢,便心急火燎地往前奔去。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说起来他们都算是见多识广,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不过都未见过这样的,简直跟个孩童似得,随性直白不拘小节。
待到人走得勉强能看清身影,林淼这才推了心澄一把,道:“别愣了,追吧。”
心澄回眸却没有应答,心中有诸多不解。从林淼的话看来他应是对绮罗帮的事也有所知晓,思及他曾邀约过萧迟去紫逸楼,如今又将紫逸楼的姑娘带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联系。
“走吧,白天做梁上君子要格外小心。”这时萧迟已然跃上墙,朝着心澄微微笑起,心澄立马跟了上去,不满道:“萧迟你别跟来!”
“为何不跟,如此有趣之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你这牛皮糖!”心澄抗议道。
她总觉得,这烦人的扫把星她是甩不掉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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