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邱震霆暴跳如雷,“谁有功夫去行刺那老妖婆?”
此时,堂上的其他人也都跟出来看究竟。♀禁军将士一眼就看到了公孙天成:“公孙先生,你也在这里,那就正好了。太子殿下猜想,此事只怕你是主谋。还请你跟我们回去说个清楚。”
“放你娘的狗臭屁!”邱震霆一个健步挡在公孙天成的身前,“公孙先生刚才一直都跟俺们在这里喝酒。皇后中毒的事,俺们是听霏雪郡主说的。”
“霏雪郡主?”禁军将领有些惊讶。
程亦风即作证道:“不错,正是霏雪郡主从宫里来,告诉我等皇后中毒的消息——”他回身寻找白羽音,只见小小丫头正打算翻过院墙逃走——每次一闯祸,她最有本领逃之夭夭。不过,在邱震霆和管不着两位高手的眼皮底下,白羽音想要置身事外还没那么容易。管不着振臂一纵,扑上去拉住了白羽音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提到了门口:“郡主哪里去?”
“我……我要回……回家去。”白羽音装出无辜的样子。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邱震霆和管不着眼神中威胁,以及程亦风面上的愠色,还有禁军将士的怀疑,于是咬了咬嘴唇,一跺脚道:“你们都瞪着我干吗!我知道杀鹿帮的那三位当家被抓了,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你们。可是,我还没讲到那里呢,禁军就来了——”
“你这死丫头!”邱震霆咆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先说,却跟我们讲那么废话?”
白羽音被他吼得不由瑟缩了一下:“那个……你们老是打断我,我才没讲到重要的地方嘛!”
“你还说废话!”邱震霆作势要打,“还不快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白羽音不敢再耍嘴皮了,老老实实道:“确定皇后的解药失效之后,太子殿下就发起狂来了,说一定是有人偷换。他虽然又伤心又生气,但是脑筋却很灵敏,在偏殿里走了几个来回,就分析说,偷换解药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第一,跟皇后娘娘有仇,第二,知道皇后娘娘的计划——因为不会有人没事干去偷换娘娘不晓得会不会使用的药,第三,有这个本事来偷换。如此推算起来,和皇后有仇可能很多,但是知道皇后计划的,就只有凤凰儿。凤凰儿是不可能蓄意杀害皇后的,所以此人一定偷听了皇后和凤凰儿的对话。他大概有飞檐走壁的能力,所以潜伏偷听才没有被发现,而偷换解药也神不知鬼不觉。我听太子这样说,暗想,他大概偏执成狂了!怎见得不是皇后疏忽了,没有检查解药是否有效呢?但正这个时候,忽然听端木庄主道:‘殿下这样说,草民也许知道是什么人做的。’说话间,忽然就蹿了起来,破瓦而出。我可吓坏啦,以为他发现了我,要捉我下去。谁知他到了屋顶上,就朝飞檐的兽头扑了过去。我看见那后面惊起三条人影,正是杀鹿帮的三位当家。原来他们早已躲在那里,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然后呢?”邱震霆焦急地追问。
“我怕端木庄主发现我,又怕三位当家会揭穿我,当然是赶紧跑啦。”白羽音道,“趁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我就翻过屋脊去,从偏殿的后面溜走了。我看见端木庄主的武功十分厉害,手掌好像会发绿光呢!杀鹿帮的三位当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抓下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偏偏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程亦风恼火万分。而邱震霆虽然有“不打女人”的原则,也不愿跟小孩一般见识,此刻亦气得很不能扇白羽音两个耳光。怒气灼人。小郡主被吓得吭也不敢吭。
公孙天成却哈哈笑了起来:“若我是郡主,也要立刻逃之夭夭了——和皇后有仇,又有飞檐走壁的本领,郡主不也符合这些条件么?而且郡主和皇后的仇怨远比三位当家的深吧?当时如果三位当家不是碰巧也在屋顶上,郡主只怕现在已经又被关进宗人府了呢!”
“这……这叫什么话!”白羽音怒道,“你……你不要能赖就赖!我不过是看热闹的。跟皇后中毒,可没有关系。”
“那难道老三他们就有关系?”邱震霆怒道,“皇后都干了些什么坏事,老三他们最多也是今天才听说。他们才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行刺皇后!再说,俺们杀鹿帮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就算俺们真的看不过皇后的所作所为要替天行道,那也不会做偷换解药这么无聊的事情。肯定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他本来是为了辩解,但是直肠直肚不懂得转弯,对皇后的厌恶溢于言表,反而有越描越黑之嫌。程亦风赶忙打断他,对那禁军校尉道:“我看此事多半有误会。公孙先生和邱参将、管参将之前一直都在麻风村,今日才回到凉城。而侯参将等三人几个月来一直在追查疾风堂的各项罪证,今日来到凉城就直接进宫去。换言之,他们两路人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公孙先生又如何指使侯参将刺杀皇后?”
禁军校尉对程亦风相当客气:“程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行事。皇后娘娘究竟如何中毒,卑职并不清楚。只是太子殿下下令让我等来捉拿邱大人、管大人和公孙先生。我等岂敢不从?如果程大人要为他们辩解,不妨到东宫去当面和殿下说。卑职却做不了主。”
“你女乃女乃个熊!”邱震霆骂道,“这太子殿下也真是——皇后根本就不是他亲妈!这么多年来,把他的亲妈关在牢里不算,还一直把太子当猴儿耍——太子还要为这毒妇大动干戈?真他娘的让老子想不通!”
“大当家,”公孙天成的语气轻松无比,好像现在要被逮捕的根本不是他老先生一般,“清者自清。没有做过,便是没有做过。任谁要诬赖我们也不成。再说,咱们的确是参加谋划了御花园的一出大戏,却没有捞到粉墨登场,不是很可惜么?咱们也到那戏台上去走一遭,过过瘾,有什么不好?”
“这个……”邱震霆愣了愣,一跺脚,道,“好,走一趟也不错!不能上台唱戏,总要去看戏,要不真是亏大了!”说着,推推那禁军校尉,道:“走,走,走,这就进宫去!太子殿下不清醒,俺把他骂清醒!”
禁军校尉的品级比邱震霆低了许多,听他言语不敬,也不敢呵斥,只道:“邱大人如果要见太子,恐怕今天是不成了。太子殿下要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汤药。他吩咐将你们押到刑部大牢去,待皇后娘娘的病情稳定了,他才去审问你们。”
“他娘的!那要是皇后死了呢?”邱震霆怒道,“难道他就不来审问俺了?要关俺一辈子?还是想直接砍老子的头?老子乃是杀鹿帮的大当家,天不怕地不怕!看着程大人的面子,老子才当了这劳什子的破官,给朝廷卖命。你们叫俺杀樾寇,俺没意见,眨巴下眼睛都不是汉子!你们叫俺杀奸臣,俺也认了。如今叫俺蹲监牢,这算什么?欺人太甚!老子不干了!老二,走,咱们杀到刑部救了老三他们,就反回山寨去。他娘的!”
这可要将事情越闹越大了!程亦风连忙来打圆场。可是才要开口,忽然见到一乘轿子匆匆从街口赶了过来。凉城府尹孙晋元满头大汗地下了轿,顾不上奇怪为何禁军堵住了程府的大门,一径跑到程亦风的跟前,道:“程大人,大事不好了!只怕……只怕是疾风堂……卷土重来了!”
“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程亦风道:“袁哲霖现在景康侯府,他近身的党羽已经全数就擒,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如何卷土重来?”
“下官也不清楚。”孙晋元道,“不过,之前参加疾风堂的那些江湖人士,不是有一部分关押在刑部,另一部分关押在我凉城府大牢吗?今天那些人统统都不见啦!简直跟变戏法似的,连跟头发都找不着了!”
“竟有这种事!”程亦风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胀痛起来,“那刑部大牢呢?”
“下官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派人去报讯了。”孙晋元道,“因为事态严重,所以下官亲自来跟大人说明——疾风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妖法把戏一套一套。下官以为,大人应该立即调动京畿防备军,以备不测。”
程亦风只觉得这一个接一个的变故像是大山一座座倒塌,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要通知京畿防备军——不错!不过,更紧急的,怕是应该是加强皇宫的防卫吧?此事若真是疾风堂余党所为,连凉城府的大牢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了,要入宫去,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那样的话,单靠禁军和御前侍卫们还远远不足以保证元酆帝和竣熙的安全。须得有艺高胆大的人——偏偏这节骨眼儿上,猴老三等人已经被捕下狱,邱震霆和管不着也受了冤枉。心中不由一凉:这不会也是阴谋的一部分吧?
白羽音也想到了这一点。大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疾风堂的人做的——皇后中毒的事——看来和杀鹿帮的人没有关系!袁哲霖这狗贼诡计多端。♀他不会把宝都押在御花园,肯定还有后着——他哥哥看起来那么老实,说不定是装的。这头可怜巴巴地骗过皇上的眼睛,把袁哲霖救了回去,那头就秘密安排高手劫狱。还刺杀皇后嫁祸给杀鹿帮的英雄,好让他们没法保护皇上和太子!现在疾风堂说不定现在就要攻打皇宫了!可不得了!别再纠缠皇后的事了,捉拿乱党要紧!你们——”她冲禁军士兵道:“快点儿先去把景康侯府给包围了,把那心怀不轨的兄弟俩抓住。擒贼先擒王嘛!”
禁军士兵虽然也十分震惊,但还没有方寸大乱到听从白羽音的指挥。他们都望着程亦风,看他有何应对。只是程亦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又见到凉城府的捕快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向孙晋元报告道:“大人!总算追上您了!大事不妙!暂住在夷馆里的那些江湖人士,全都被人抓走了!”
“什么?”孙晋元的脸差点儿都变绿。
那捕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夷馆里有人看到……说是……是四个打扮古怪的人,好像不是中原人士。一对中年男女,一个老尼姑,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们闯进夷馆去,也没怎么抬手动脚,就把那些江湖豪杰全抓了,好像拎包袱一样,一手一个,提着跳出窗户去。夷馆的守卫追了几步,就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程亦风不由冷汗直下——暂住在夷馆里的都是当日和端木平一起参与平定疾风堂叛乱的。那支义师中大部分人都已经散去,余下六七个人只因有同门受到了哲霖的蛊惑,被牵连在疾风堂一案中,是以他们留下来,想看看能否求情。这些人算来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若是有人要偷袭他们,不可能这样一击得手
白羽音也瞪大了眼睛:“胡说!哪儿有这么厉害的人?你们看花眼了吧!”
“这是千真万确的!”捕快道,“夷馆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卑职已经发散人手去各个城门处打听,看有没有人见到这四个怪人。不过,目前还没有消息。”
“要真有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走城门被你们发现?”白羽音道,“还不是直接跳过城墙去了——喂,程亦风,你吓傻了么!什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虫子就是死虫子。大不了咱们再狠狠地踩上几脚,把它踏个稀巴烂!疾风堂余党再有多大的本领,也就是一些武林匹夫而已。我外公的门客中,武功高强的多着呢!我去找他搬救兵……”
那不等于又回到了当初哲霖和康亲王两大势力勾心斗角的局面?程亦风决不能领这个情。尤其,此事若当真是疾风堂所为,哲霖手下有如此高手,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这很可能是另外一路人马——是康亲王不甘失败?是樾国奸细趁虚而入?目下还猜测不出。更想不到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但是,看守刑部大牢里的人犯,加强皇宫警戒,同时搜寻可疑人物,总是可行之策!
他当即命令孙晋元派人去找临时接管了京畿防务的司马非,出动城内巡逻部队和城外守备部队,严密监视往来人等,确保逼宫事件不会重演。与此同时,凉城府捕快须倾巢而出,搜寻被劫的武林人士——这样一大批人,总不会凭空消失。另一股可以动员的搜索力量,就是崔抱月的民兵,只不过他们驻扎在城外,一时间也调不进城来。只能发一封手令去,让他们协助城外的搜索。
“为了防备万一,景康侯府必须立刻警戒起来。”程亦风道,“而康亲王府——”他看了一眼白羽音,道:“康亲王府也要加强警备。这些都让司马元帅调配人手。驻扎在凉城内的防卫部队有一千人,加上你凉城府的人马,城门护军,对付几个武林人士,应该绰绰有余了。”
“你这是怀疑我外公了?”白羽音跳了起来,“我家的门客里可没有什么山羊胡子和老尼姑!这事绝对和我们康王府没有关系!”
如此紧急的关头,程亦风无暇与这小姑娘纠缠不清,吩咐完了孙晋元,又和禁军校尉商量,让他们火速回宫去通知相关人士加强防备,至于邱震霆等人,可以暂缓逮捕。禁军士兵们略有难色,毕竟,捉拿杀鹿帮和公孙天成乃是竣熙的命令。不过,看邱震霆等人愤愤不平的模样,单凭这些禁军的力量,想要逮捕他们也绝无可能。倒不如卖这个人情给程亦风。于是答应了,便欲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崔抱月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程大人,莫非你也听到了消息?”话音落下,她已经拨开人群来到近前。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憔悴的中年汉子。众人一时之间都没人出来,唯公孙天成皱了皱眉头:“咦,这位不是东海派的姜掌门么?”
他这一提醒,孙晋元也“啊呀”了一声,道:“你——你不就是关在凉城府大牢里的疾风堂党羽?到底是何人协助你越狱?快快从实招来!”
“在下是受了袁哲霖的胁迫才加入疾风堂。我东海派门人一直都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绝不会做出违背忠义之道的恶行。”姜广轩道,“今日我等也不是越狱,而是被人劫持至城外。崔女侠可以作证。”
“不错。”崔抱月道,“我出城回民兵营的时候发现他们许多人都被捆在小树林里。有人用奇怪的手法点了他们的穴道,不知该如何解开。幸亏姜掌门自身内力深厚,冲开了穴道,才能来报信——有四个奇怪的人正在京城兴风作浪!”
“是不是一对中年男女,一个老尼姑,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孙晋元问,“他们不是你们一伙儿的么?不是疾风堂的么?”
“怎么,孙大人已经知道这四个人了?”姜广轩奇怪。孙晋元因告诉他夷馆中江湖人士被劫一事。“那看来这四个人捉了那些武林同道去,也是为了打听相同的事情。”姜广轩道,“他们应该是魔教的后人。”
“魔教?”程亦风等官员对武林掌故一窍不通,只知道过去每每官逼民反之时,常常有人打出诸如“天师教”“红莲教”等名号,揭竿而起,却不知魔教为何物。邱震霆即解释道:“魔教是个叫做神鹫门的门派。在江湖上消失了几十年了——他们倒也不是妖魔鬼怪,只不过不愿遵守武林正道的规矩,就被正大门派联手铲平。其中细节,俺就不知道了。俺们杀鹿帮算起来也不是武林门派。跟他们没交情,懒的管他们那些黑道白道的事。”
“邱大当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姜广轩道,“魔教的确作恶多端,正大门派才会联手将其剿灭。不过,当年却有一个叫做阕遥山的魔教余孽侥幸逃月兑,后来又向正大门派复仇,以致武林一片腥风血雨。幸亏正道再次联手将其制服,逼他六十年不得踏足江湖。此人如今是生是死,恐怕无人知晓。不过,今天那四个怪人捉了我等出城,又百般折磨,就是要问我们这个阕遥山的下落。因此,我看这四个人多半也是魔教的。”
这样说来,恁大的一场风波竟然是江湖纷争?程亦风和孙晋元等面面相觑。公孙天成倒颇有兴致:“阕遥山看来在江湖上也算十分出名了——那四个魔教中人怎么到今时今日才来寻找他的下落?而且似乎毫无头绪,竟然要抓大批武林人士来逼问?”
“这就不得而知了。”姜广轩道,“不过据在下推测,可能是因为漕帮的严八姐之前一直坚持秦山白虹峡上住着一位神秘的老人,武功高深莫测。严八姐当日曾追杀玉旈云那狗贼到秦山上,却让其走月兑了。据说是因为这神秘老人插手。可能消息传出之后,魔教余孽怀疑此人是阕遥山。不过,自从玉旈云逃月兑之后,武林义师曾经多次到秦山上搜查,均未发现所谓神秘老人。可能是严八姐造谣。”
“放屁!”邱震霆骂道,“严帮主光明磊落,才不会胡说八道。他说有,那就一定有!”
姜广轩道:“那就算是有吧。此人是否阕遥山也未可知。再说,除了严八姐之外,根本没有人见过他。这四个怪人不去找严八姐却来骚扰旁人——看那架势,他们似乎是要把武林中的每一个人都逼问一番了。”
“听说严帮主遭疾风堂暗算,至今下落不明且生死未卜。”公孙天成道,“那四个怪人当然没办法去找他了。不过他们竟然为了找一个人不惜闯入凉城府大牢,又劫持夷馆中的绿林豪杰,可见此人对他们十分重要。不过,如此鲁莽行事,足见四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有勇无谋——老朽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一定是刑部大牢!”白羽音抢先叫道,“那咱们还等什么?程亦风,你赶紧率领京畿守备军将这四个人抓住,省得他们祸害人间,让别人蒙受不白之冤!”
若能抓住这四个人,那自然是最好,程亦风想,但是,自己身为一国之相,要负责的是社稷的安危。与其介入江湖纷争,逮捕几个扰乱治安之人,他更应该着眼大局:万一这四个人不是什么魔教,而是康亲王的手下或者樾国奸细,把人手都派到刑部大牢,岂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眼下看来,维持原定计划保证京师安全才是万全之策。他因摇头拒绝白羽音,同时吩咐孙晋元和禁军兵士照方才的指示各自行事,又拜托崔抱月带领民兵搜救其他被掳的武林人士,邱震霆和管不着从旁协助。
“那刑部大牢呢?”邱震霆问道,“就放着不管了?”
“方才孙大人不是已经派人过去了么?”程亦风道,“再说守备军将凉城戒严,自然也就包括了刑部大牢。”
“不过,老三、老四和老五都被押送到刑部大牢去了。”邱震霆道,“俺不放心他们。大人,还是让俺和二弟到刑部大牢去吧。”
“问他有什么用!”白羽音不待程亦风回答就抢先道,“他这个人啊,最典型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们看他怎么对本郡主就知道了——为了剿灭疾风堂,本郡主也算出生入死。结果呢?他却叫守备军去包围康王府,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
邱震霆虽然担忧手足的安危,却还不至于听白羽音的歪理,恳切地望着程亦风,希望他能同意。程亦风叹了口气——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于是道:“好吧。两位就先去探个虚实。但看来那四个怪人着实厉害,两位切不可与他们硬拼,若是力有不逮,便赶紧回来求援。”
“多谢大人!”邱震霆一抱拳,便转身和管不着大步流星超刑部大牢飞奔。
白羽音看了看程亦风,丝毫没有来和自己道歉的打算,心中恼火万分,面子上更过不去,也便一跺脚:“哼,我也去。把那四个家伙抓来,看你还怎么冤枉我!”说着,展开轻工追着邱震霆而去。
邱震霆和管不着到了刑部的时候,只见四周一片宁静,浑不似遭了袭击的样子。然而走到大牢门前,却觉得这宁静有些异样——守门的士兵仿佛靠着墙根儿盹着了,但是睡得如此沉实,竟对邱、管二人的到来浑然不觉。二人上前招呼时,士兵也毫无反应。他们伸手将士兵的帽子拉了起来,才发现两名士兵一个张着口,一个瞪着演,根本没有打盹,是被人点了穴道。二人试着解穴,可无论怎么舞弄,都毫无效果——莫非这就崔抱月说的“怪异”的点穴手法?那么,四个怪人已经光顾过这里了?
两人互望了一眼,提示对方要小心防范,接着,推开了刑部大牢的门。第一进乃是院子,系刑部狱卒们平日操练之处,并不宽敞,在灯火照耀下可以一览无余。邱、管二人扫视了一圈,不见可疑,才踏进院子去。但就在此时,听到一个稚女敕的声音道:“好家伙,这么快就来了!”便有一个白衣少年从对面房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就是那四个怪人中的一个?邱、管二人都大为吃惊——此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满脸稚气,和之前公孙天成雇的那个小书童看来也没什么分别。他能够双手提着比他高大的人跳出夷馆去?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少年在离他们丈许之处站定了,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将他们打量。邱震霆就喊话道:“这位小朋友,你是哪条道儿上的?”只是话音还未落,忽见那少年手中甩出一根长索来,好像一道白亮的闪电,直劈向自己的胸口。邱震霆一骇,连忙闪身避让。谁知那少年的长索收放自如,分明是软绵绵的绳子,劲力到处,却成了尖利的长枪,只稍稍往前一送,又打到了他的胸口。他的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区区孩童已然如此,那另外三个怪人要是也出现了,可不知怎生对付!
管不着见大哥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自然不能袖手。轻喝了一声,便朝那绳索上抓去。他本意是逼少年抽手回防,以扰乱其攻势。不料,那绳索的趋势丝毫不变,管不着竟一把将绳索拉住了。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占了上风,管不着不给对人喘息的机会,立刻将全部尽力运在手臂之上,狠狠一拽那绳索,喝道:“撒手!”
他自信这一扯用上了全力,哪怕不把绳子拽断,也要把少年的手掌割烂。岂料,少年依旧牢牢抓住绳索不放,只是整个人被管不着拽得飞了过来。“好家伙!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管不着啐了一口,一边握住绳索,一边拉开架势,打算和少年近身一搏。
那少年的来势甚为迅猛,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跟前。管不着便一掌击出,掏向其胸口。那少年也不含糊,虽然好像被拉得失去了平衡,却迅速地在空中一翻身,机灵地避开了管不着的攻击。
“你这小子,倒有两下嘛!”管不着欲将绳索绕在手臂上,以限制少年活动的空间。同时,又伸手去拿少年的肩膀,并问道:“爷爷没空跟小朋友打闹!你只老实交代,为什么把京城闹了个鸡犬不宁?”
少年身手敏捷,在空中游走蹿动,好像那儿有无形的阶梯让他踩踏似的:“你说你是我爷爷?啊呀,我都不知道我爷爷是谁呢?原来是您老人家,那可真不好意思。冒犯了——那旁边这位又是谁?难道是我外公么?”
邱震霆不喜欢和人耍嘴皮子,只觉得这少年的武功奇怪无比,使绳索时,好像深不可测,被管不着轻易拉得失去重心,却好像太过三脚猫,但此时翻腾飞舞,又叫人眼花缭乱。不知那三个同党却在哪里?他四下里观望,戒备着。
管不着虽然心中也惊讶于少年高超的轻功,不过暗想,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变成鸟儿一直在天上飞,这么蹿来蹿去总有力气用尽的一刻。届时自然能手到擒来。所以他沉着应战,每一招都逼得少年要纵出好远才能躲避,不久,少年果然就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管不着暗自得意,却蓦地听到身后一人道:“蠢材!大半年都过去了,你的‘情丝万缕’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你这是在跳大神么?”
管不着一惊,邱震霆也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留山羊胡子的青衣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数落少年道:“你师父要是还在生,见到你这样使他的绝技,只怕要被你气死!你在磨蹭什么?还不把他拿下了!”
好大的口气!管不着心中恼火,我神偷妙手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么?不料,他心念方动,只听那少年应了声:“是,师伯!”忽然拽住了绳索,朝后跃去。管不着还不及反应,只觉身上一紧。竟然已经被绳索捆住。他大骇之下,想要挣断束缚,岂料越挣越紧,最终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老二!”邱震霆大惊,飞身上前搭救。但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什么事物从面前飞过,划过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身手一模,竟鲜血淋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他怒喝,同时扑向山羊胡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快给俺报上名来!”
“你又不是好汉,我为什么不能用暗箭了?”山羊胡子并不躲闪,而两手“嗤嗤嗤”又弹出数枚暗器,饶是邱震霆闪得快,衣服也被打穿了好几个洞。
“去你娘的!”邱震霆骂道,“方才俺为了不想两个大人打一个孩子,才没有和二弟一起砸扁这小畜生。你们倒拿着客气当福气!哼,老虎不发威,你当俺是病猫!吃俺一拳!”说着,双拳连环击出,直向山羊胡子胸月复要害攻来。
山羊胡子自恃武功造诣远在邱震霆之上,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好整以暇地站着,只是两手不停地发暗器。饶是邱震霆勇猛异常,却被暗器逼得丝毫近靠近了不了对方。他一边挥挡暗器,一边想:寻常暗器不过金钱镖、铁莲子之类,一个人的身上能带多少?总有用完的时候!看这混蛋到时怎生应付。但说也奇怪,这山羊胡子的暗器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向邱震霆袭来。
他娘的!这是什么妖怪?邱震霆直冒冷汗,老三他们被带来关押在此,莫不是也落在这些怪人的手里?
他自紧张应战,那少年却在一边看得直拍手,且叫道:“师伯,你这弹指神功倒是又进益了!快快教给我吧!”
山羊胡子冷哼一声:“你还是练好你师父的武功,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墙头上有人,快抓下来!”
“有人?”少年回头一看,同时也飞身纵起。躺倒在地的管不着看到墙上一条黑影仓皇逃窜。然而,以这少年的轻功,那人怎能逃得出他的手掌,眨眼的功夫就被了拎了下来——原来是尾随而至的白羽音。小郡主涨红了脸,骂道:“你们干什么?我不过看个热闹,犯着你们什么事了?”
少年不意自己抓着一个妙龄姑娘,愣了愣。然而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白羽音手一挥,洒出一把粉末来:“去死吧!”少年即惨叫着捂着眼睛,放松了掌握。
山羊胡子哪里料到有此变数,赶忙上前救自己的师侄。邱震霆也就乘机上前搭救管不着。这时他才看见满地的“暗器”尽是些瓜子花生之类,心下不由大骇:人说武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今日若不是白羽音使出下三滥的手段,自己和管不着还不知有没有命在!那另外两个怪人又在哪里?
正想着的时候,听到后面的屋里一阵脚步声,又有几个人跑了出来。邱震霆心中暗叫糟糕,偏偏管不着身上的绳索怎么也解不开。“大哥你别管我啦!”管不着道,“快回去找程大人搬救兵就是了!”
“不行!”邱震霆道,“俺们杀鹿帮——”才说了几个字,忽然脸上的表情由惊变喜:“咦!老三,老四,老五!你们没事么?快来帮俺!”
来人正是猴老三、大嘴四和辣仙姑。他们一见这情状,都呼道:“你们怎么打起来了?苍大侠快快住手!这是自己人!”
“自己人?”山羊胡子和邱震霆双方都十分惊讶。
大嘴四道:“苍大侠,这是咱们杀鹿帮的大当家,那一位是咱们的二当家——大哥、二哥,这为是西瑶来的苍翼大侠,那一位是他的师侄白翎,这两位是玄衣师太和朱卉女侠。”
邱震霆和管不着愕然地看着猴老三等人身后跟着的老尼姑和中年妇人。双方看来十分熟络,全无敌意。猴老三的手里甚至来端着一盘花生米,好像刚才正和人喝酒闲谈——山羊胡子苍翼所发出的“暗器”只怕也是从这个盘子里抓出来的。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辣仙姑走上前去,检视少年白翎的眼睛,发现白羽音撒出来的原是石灰粉,咂嘴道:“你这个郡主也真是心狠手辣——随身带着石灰粉,可要把人家的眼睛烧坏了!”
白羽音撅着嘴道:“你们刚才打得你死我活,谁知道你们这会儿又称了自己兄弟?哼!你们都一样啦!程亦风的朋友都跟他一样!忘恩负义!”
邱震霆没闲工夫和她计较,因为更好奇猴老三等怎么和这四个怪人成了“自家人”。大嘴四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大哥,二哥,先进来歇歇——老五,帮白少侠洗干净眼睛。”于是将邱震霆迎到屋里去——管不着的绳索非得白翎亲自解开不可,旁人都无能为力,他只有一路骂骂咧咧,在猴老三的搀扶下跳进房中。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桌子上有酒有菜,几个刑部的狱卒靠在角落里,显然也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另有一个凉城府衙役打扮的,大约是孙晋元那里来打探消息的,也被人点倒。
“别喝酒了——”邱震霆挡下大嘴四递上来的杯子,“老四,你们怎么会在在东宫的屋顶上被抓到,又怎么会和这四个……四个英雄做了朋友?这都乱了套了,你们还这里喝酒!”
“本来也不想喝酒的。”大嘴四道,“不过——因为这事说来话长。跟玄衣师太他们说着说着就口干舌燥。正好刑部这帮龟儿子们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咱们就不浪费,一边喝一边说了。”
管不着被捆得像个粽子,怒火几乎要从头顶冒出来:“老四你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赶快说清楚——要不是听说你们被抓来刑部大牢,就算京城被人一把火烧了,我和大哥也不会到这里来,还……还受这鸟气!他娘的!”
大嘴四见到管不着的狼狈样实在好笑,但是难得看二哥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只得憋住了笑,长话短说,道:“咱们去东宫屋顶上,是为了监视端木平这个伪君子,看看他呆在皇宫里有什么企图。至于怎么会和玄衣师太一行不打不相识,则是因为他们要问的事情,咱们刚好知道点儿眉目。”
这个解释未免太过简短。邱震霆和管不着都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倒是白羽音习惯了各种阴谋诡计,立刻兴奋无比地问道:“什么?端木平是个伪君子?你们知道那个魔教后人阕遥山的下落?快说,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嘴四是个关不住的话匣子,最喜欢就是别人叫他“快说”,他看邱、管二人也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就嘻嘻一笑,道:“这将件事说起来还有点儿关连——”
原来当日猴老三、大嘴四和辣仙姑离开平崖去搜集哲霖和疾风堂的罪证,一路和严八姐搭伴同行。他们三人四处打听消息,严八姐就联络各地江湖人士。那些因为不服袁哲霖而被排挤的各派人士,有的做了保镖护院,有的自立门户课徒授业,还有一些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也有人心有不甘,想找出哲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一夜之间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严八姐毕竟毕竟在江湖上有些威望,很快就联络到了几十个志同道合的人,俨然成了一支“倒袁军”。到半路时,猴老三等要去司马勤的故乡了,就和严八姐暂时分道扬镳,约定约定半个月之后到夔州渡漕帮分舵见面。可是,等到半个月期满,他们来到夔州渡,接待他们的却是端木平。告诉他们严八姐被疾风堂暗算,跌落白虹峡,端木平已经由其他倒袁人士推举成为这支“倒袁军”的盟主。
猴老三等人骤闻噩耗都惊愕不已。端木平劝慰他们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并邀他们一同北上,讨伐哲霖,也可为严八姐报仇。不过,杀鹿帮的各位虽然是山寨土匪出身,却素来跟武林人士无甚来往,除了严八姐之外,这支“倒袁军”中没有他们谈得来的人,于是三人就谢绝了端木平的邀请,打算按原计划回京和邱震霆会合。
是夜,三人在夔州渡住下。因想起白虹峡就在夔州渡附近,于是打算深夜登山去看看严八姐遇害之处,即使找不到线索,拜祭他一下也好。谁知三人到了山顶,却看到端木平带着十来个徒弟正在山上搜寻什么东西。那些神农山庄的弟子们个个背着个古怪的竹篓子,而且用帕子扎着脸遮住口鼻。辣仙姑瞧见竹篓里冒出黄烟来,猜测多半是有毒的,就拉住同伴。三人捡了个地势低洼也逆风的地方窥探究竟。
不久,他们听到端木平的一个弟子道:“师父,这三天来山上已经差不多搜遍了,并没有魔教妖人的踪影。也许他们已经逃跑了。”
“应该不会。”端木平道,“魔教妖人武功邪门古怪,而且他们似乎在此山上已躲避多年,不会轻易离去。再搜清楚些。不可让他们漏网!”
弟子们无奈,只有答应,又继续搜索。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光景,始终也没有见到所谓魔教妖人的踪影。杀鹿帮的三个人也有些呆不住了,暗想,武林正邪之争跟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于是,他们便欲悄悄离去。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嘿嘿”两声笑,有人道:“端木庄主,怎么这么忙呀?好大阵仗,这不是神农山庄的‘罗幕轻寒’香么?要熏死什么人?”
端木平愣了愣,似乎离得太远,看不清来人是谁,片刻,才认出来:“原来是肖掌门,怎么这么好雅兴深夜上秦山来?”说着,示意弟子们收起毒烟。猴老三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认出此人是铁剑门的掌门肖羽,也是这次参与“倒袁”的人之一。
肖羽负手打量着神农山庄的诸位弟子,然后笑嘻嘻对端木平道:“肖某哪里有雅兴?只不过接连几天都看到端木庄主半夜出门,心中好奇,于是今天就跟来看个究竟了。”
“那肖掌门可看出什么究竟了么?”端木平问。
“这就不好说了。”肖羽道,“我要是问庄主吧,庄主大概就会说你们在此搜寻魔教妖人。不过,这就太奇怪了——大名鼎鼎的神农山庄与魔教为邻近百年而未发觉?说出来,江湖上谁会相信?就算是刚刚才发现魔教的踪迹,为何不通知各位同道一齐来剿灭之,非要自己偷偷模模带着弟子上山呢?不知端木庄主为人的人,说不定还以为庄主上山来挖宝藏了。”
这话中藏话,颇有讥讽的意味。
端木平对弟子们道:“你们再到那边去搜一搜,为师有话要跟肖掌门说。”弟子们应了,悉悉嗦嗦地穿过树丛而去。端木平才道:“肖掌门这话,就是怀疑在下并非真心想剿灭魔教了?魔教作恶多端,江湖谁人不知?当年你、我的师祖都参与了神鹫门之战,好不容易才将此祸害扫除。我师祖还中了妖人的暗算,终身未能治愈。如今魔教再现,我岂会包庇?”
肖羽笑了笑:“自然不能包庇。所以肖某才更奇怪,为何端木庄主不号召群雄围剿,偏偏要孤身涉险?魔教妖人武功阴毒,可不好对付呢。”
端木平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考虑如何解释,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道:“好吧,既然被肖掌门看见,在下也无法隐瞒下去。不过,在下敬重肖掌门一代宗师,还请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肖羽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端木庄主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肖掌门还记得去年武林大会之时,漕帮严八姐追踪玉旈云到此,却被那狗贼逃月兑的事么?”端木平问。
“记得。”肖羽道,“严八姐说,当时遇到一位神秘高手的阻拦。可是后来袁哲霖那厮当上盟主后曾率领大家到此搜查,一无所获。大家都想,或者是樾国有个武功高强的细作埋伏在此接头,既救了玉旈云去,便离开楚国了。”
“在下起初也这么想。”端木平道,“不过,思来想去,始终又觉得蹊跷。严八姐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刚猛迅捷,便是你我和他交手,也要打到三十招开外。然而照他所说,那神秘老人几乎一招未发,就把他逼退,其武功岂不已到登峰造极之境?樾国蛮夷之邦,何来此等高手?于是,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我又常常到此处来找寻那人的下落。可惜,长久以来一无所获,直到五天前——”
“怎样?”肖羽急切道,“你遇到魔教高手了?”
“五天前的深夜,我又来到山顶,就在当初严八姐所说玉旈云藏身的小屋外,听到有人声。那人显然是在练功,掌风烈烈。虽然当时天阴,没有月光,我也看不清这人的样子。但是,从其掌风来判断,武功确实不凡。我想,莫非就是那樾国高手了?正想悄悄一探虚实,却被此人发现了,喝到:‘谁?’跟着就攻了上来。其时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在黑暗中应战。那人先一掌打我前胸,接着又斜劈一掌打我肋下——”端木平比划了一下,“肖掌门可认出这是什么招式么?”
肖羽怔了怔:“这……若是手中有剑,岂不就是我铁剑门的‘苍松迎客’么?那高手是铁剑门的人?”
“我也吃了一惊。”端木平道,“不过,当时我想,如果真是铁剑门的叛徒,我大略也知道贵派的武功路数,即使在黑暗中也好应付。谁知此人第二招使出,又变成琅山派的功夫了。接着,达摩门、清风观、丐帮等等,他几乎每一招都是不同的。我心下大为骇异——是何人能讲这么多门派的功夫融会贯通,逼得我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那后来呢?”肖羽急急问。
“与人交手之时,若要掩饰自己的武功路数,而使出其他门派的武功迷惑对手,这是常有的事。”端木平道,“只不过,缠斗久了,难免会使出本门功夫来。我就只守不攻,拖延时间,逼此人露出原形。果然斗得百招上下,这人终于使出了他自己的招式——”
“他是什么门派?”
“是漕帮的。”端木平回答,“那人就是严八姐!”
“什么?”肖羽惊讶,“难道当日放走玉旈云的神秘高手就是严八姐自己?他……他又从何处学了这么多不同门派的武功?”
“我认出了漕帮的武功,恰好那时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照下来,就看到严八姐。他也自然认出了我,收了手,哈哈大笑:‘都怪这黑咕隆咚的天,竟然跟端木庄主打了起来,实在抱歉。’我道:‘严帮主也不必挂怀,天这么黑,谁也看不见。在下跟严帮主白白打了一场——数月不见,帮主的武功突飞猛进,叫人刮目相看。’严八姐道:‘庄主过奖了。这几个月来严某疲于奔命,武功都荒废了。刚才只不过是一时感触,随便舒展舒展筋骨。’我如何能相信他的话?随便活动筋骨就打出这么多各门各派的招式,那要是认真练,岂不天下无敌?因道:‘严帮主不必过谦。方才演练的那一套是漕帮的什么掌法,在下从来没有见过。’严八姐道:‘刚才那一套……并不是漕帮的武功。是在下……在下新近学的。不过,在下与传授武功的前辈有约在先,不能透露他的姓名与下落。大丈夫言出必行,请庄主见谅。’”
“新学的?”肖羽诧异道,“他短短时间学了这么多门派的功夫?指点他的是何方神圣?难道——难道是那个放走玉旈云的神秘高手?”
端木平点点头:“我知道严八姐是条磊落汉子,不过,他的武功忽然有此变化,又神神秘秘不肯说出前辈高人的名字,我不觉起了疑。对他道:‘严帮主,你难道不知偷学旁人的武功是武林大忌么?你方才使出的招式,囊括武林八大派之精髓,你固然不会自己去偷师,但传你武功的这个人,却窃取旁人秘笈,犯了江湖大忌。你要与他同流合污么?’严八姐愣了愣,道:‘庄主何出此言?这套掌法是这位前辈师门所创如何是从别派偷学?’”
“放屁!”肖羽骂道,“苍松迎客是我铁剑门绝招。师祖从天剑廿三式中悟出松涛十九变,苍松迎客就是其中的杀招——就连同样出自‘天剑’的琅山派都不会这招式——世上会自创招式的高手的确有不少,但是要创出一模一样的招式来,绝不可能!”
“当时在下也是这样想。”端木平道,“就开口驳斥:‘岂有此理!他是哪门哪派?’严八姐道:‘严某和前辈有约在先,绝不透露。恕我不能回答。’说着,竟要离去。我情急之下,一掌拿向他的肩头,要留住他。谁知,他一侧身,闪开了。我再抓,他再闪,不觉又交起手来。打了十几招之手,我惊讶万分,因为他使的是我神农山庄的绝学‘药师莲花掌’!我便喝问道:‘你还不承认?这一套掌法是我祖师所创,难道我还能认错吗?’严八姐没有答我,却听空中有个声音冷笑道:‘什么狗屁药师莲花掌!谁稀罕偷学你们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分明就是你们偷学了本派掌法,还没有学到家,就出来招摇撞骗了。叫你瞧瞧厉害!’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两团碧盈盈的火光向自己袭来。避让之时,才发现那不是火光,是这人的掌心透出的亮光——那是魔教的优昙掌!”
“啊,优昙掌!”肖羽大惊道,“听说威力无穷,当年正大门派围剿魔教,不少人都伤在优昙掌下,后来……后来……”
“后来阕遥山血洗武林,也是优昙掌独步天下!”端木平道,“所以,我便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魔教之后——阕遥山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这人多半是阕遥山的徒弟。”
“那……他用优昙掌攻你,你如何招架?”肖羽问。
“我哪里能招架!”端木平道,“好在他本无心跟我交手,晃了一招,又不见人影了,接着才笑道:‘怎样,知道你们那破烂药师莲花掌是哪里来的了么?就是当年你师祖从我们神鹫门偷的。可惜只偷了皮毛。恐怕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怎样能使掌心发绿吧?’我听他污蔑我师祖,自然怒不可遏。没想到严八姐竟比我还要生气,暴跳如雷道:‘原来你是魔教的人!我还以为你只是个隐居的世外高人!正邪不两立!你纳命来!’说着,双拳乱挥,要找那人拼命。”
“这么说,严八姐学了半天功夫,却还不知道那人是魔教的?”肖羽惊讶,“这也太离奇了吧!”
“严八姐虽然勇猛,但也不算出自名门,估计他被魔教妖人所骗,学了魔功,还以为是什么新奇功夫——若是换做你我,自然能看出各派招式糅合其中,就会起疑心。”端木平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可惜!”
“怎么,”肖羽道,“后来如何?”
“严八姐一通乱打,连那人的衣服都没沾上。”端木平道,“我听四周除了风声就只有他出拳的声音,估计那魔教妖人已经走了。我就劝他道:‘严帮主你也是一时不慎才上了魔教妖人的当。妖人武功高强又狡猾无比,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亦非敌手。不如下山去从长计议?’严八姐道:‘好!我为了铲除袁哲霖这小人,已经集合不少侠义之士,现在就下山去告诉他们魔教妖人在此出没,大家齐心协力,不怕杀不了妖人!’我二人于是往山下走。岂料那魔头又冷笑起来:‘严八姐,我还以为你是条好汉,怎的也跟那些狗屁正道人士一般见识?你想要剿灭我?哼,学了我的武功,就是我的徒弟,你想要欺师灭祖么?’严八姐道:‘要不是你花言巧语骗我,我才不学你的武功!’魔头狞笑起来:‘你不学?那好!还给我!’说着,我就听见一阵风声——”
“怎样?”肖羽声音激动,好像紧张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那魔头扑了过来。”端木平道,“跟着,我听见严八姐大叫一声——那尾音很长,又很远,似乎是从白虹峡下发出来的。我想他是遭了那魔头的毒手!”
“好狠毒!”肖羽道,“那……那魔头放过了你?”
“我本以为魔头下一个就来杀我,谁知,我呆呆站了很久,也毫无动静,便下了山去,一路上,什么人也没碰到。第二天,我去白虹峡下面的江边想寻找严八姐的下落,不过没有找到。他可能落入了魔头之手,也可能被江水冲走了。我想,他是无意之中被魔头迷惑,我若据实告诉大家,只怕有损他一世威名。只好撒谎说他是遇到了疾风堂的人马才遭不测。”端木平叹了口气,“此后,我始终放不下魔教的事,想不通魔头怎么能在秦山出现,就每天上来寻找——这才遇到了肖掌门。”
“原来是这样!”肖羽道,“可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徒劳无功”端木平叹气,“也许那魔头四处流窜,并不是固定居住在秦山吧——看来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夜。肖掌门,此刻我武林同道要先齐心合力铲除袁哲霖这个祸害,所以严八姐和魔教的事,还希望肖掌门信守诺言,不要泄露。”
“好说了。”肖羽道,“在下既然答应了庄主,自然不会食言——咦,那不是令徒吗!”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的确是端木平的徒弟跑了过来,叫道:“师父!快来看!那边有个山洞,还有一座坟!可能就是妖人的老巢!”
“果真?”肖羽“呛”地一下拔出了长剑,“快快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着一章里有不少是原来的132的内容。请先看修改后的132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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