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猪圈里有母猪五头,种猪一头,大猪二十头,过得一月便可出栏。三四十斤小猪四十头。到下半年可再得两窝小猪,至年底我欲养到一百头。若是顺利,到明年再多养些无妨。左右这城里一日吃得十来头猪,还只嫌少。鸭子如今也养得好,已有五群鸭了,小群五十只左右,大群也有两三百只。每日捡蛋百来枚,市面上卖十文一个,可得贯余,应付工钱足够……。”
“另,魏老三当日所留麦种,如今有好些农户来买。隔壁济王庄上来了人,不单要麦种,眼下之意,怕是想要魏老三过去。府上不妨与小郡王通句话,到底如今庄上的农户种麦不甚在行,若离了他,咱府上的……。”
邱庄头眉飞色舞的脸上现出愁色,种麦的收入可以抵得几季稻子,谁舍得让出这样的关键人物?但济王府上非同寻常,开罪不得,只盼着小郡王能说句话,方好解得这个围。
容娘听得明白,心里有些踌躇。自赵东楼提亲之后,她已久不闻他的消息。但自己,总是有所愧疚的。那种愧疚,是源自当初隐隐知道他的心意,却图藉那一时的温暖,一味的依赖,一厢情愿的将他当做兄长般的信任。那般的掩耳盗铃,出自自己的贪心,他却从不曾揭破。
容娘心中暗了暗,抬眼问道:“魏老三如何说?”
“魏老三不愿。他说在咱们庄上惯了,不欲挪动。要是济王庄上肯出几个工钱与他,他倒是愿意在各个环节把把关,只不知主家是否……?”
容娘想了一想,道:“不是说周边各县都有种麦么?想必种麦者越来越多,不独咱们庄上会种。你告诉魏老三,别的庄上他去收他的工钱,咱们庄上的农户,可不能收。当初大哥原与他说过,他自然省得的。至于麦种。宋管事已然打听过了,外面卖多少,咱们也卖多少罢了。他济王庄上那样大庄子,也不缺这几个钱。只是咱们庄上的,少收一成吧。若没有钱买,待日后卖了粮再付也是一样。”
邱庄头连连点头。
容娘却笑道:“听宋管事说,你妻弟如今过来了,专管养猪,也不种田?”
邱庄头心里打了一个转,知晓小娘子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桩事。想必是听到了些传言。他惶恐道:“是。那边庄子上已经交割清楚。并无挂碍。小人正要禀过小娘子,因我家妻弟喜好侍弄牲畜,原本是想过来养牛的,但庄上各户不肯让出来。都想收些牛粪。恰猪圈里头缺人,其他妇人牵挂着家中,来来去去,没个常人,也不方便。故此,索性他们夫妇便专心在猪圈里头做事。因他两个租了几亩旱田,顺了圈中粪肥种了好菜出来,赚了几个钱,庄上人便有些闲话。说是贪了便利。实是小人思虑不周,原该均分给各户的,却让小人妻弟占了便宜。”
容娘看了看外头,白纱的屏风,外头影影绰绰。邱庄头高大的身子却佝偻着,看去令人心头沉重。
“不过是点粪肥罢了,我还当是什么便宜呢?”
一旁宋管事也笑,却道:“小娘子不知,田里有肥无肥,收成相差甚大。故此农户瞧着这么大的猪圈,出的恁多粪肥,都只盼着出粪那日来挑粪哩!邱庄头早该立个规矩,分割一下,庄户人家可怜,也叫别个沾点主家的便宜去。”
邱庄头忐忑应了。他原是爽朗之人,因了这点私事,却有些脸讪,抬不起头来。
“想不到,这么些粪肥之类的小事,也有如此干系。宋管事说的规矩甚好,凡事有个规矩,别人也无话可说。这些日子,家中的账目理得我头疼,来来去去,好些账目只凭嘴说,说来说去中间漏掉了的,不记得了,重要去理,甚是麻烦。今日趁着宋管事这话,便将各处账目立个规矩。两处庄上的账目交与宋管事,城北的账目交与卢管事,有甚支出,皆找这两位管事讨要。我只管一月看一回帐,如何?”
宋管事自然应了,邱庄头冷汗涔涔,垂首答应。他如今知晓,自己挪移的那点钱必定小娘子是清楚了,不然不会有这一出。只不知小娘子如何打算,若是赶了自己,名声传出去,怕是此地不能落脚了,谁家愿意雇个手脚不干净的庄头?他心中一阵发紧,打算若是小娘子发话,再如何也要跪下死命求一求。
“既然粪肥如此重要,邱庄头不如多养些猪,要支多少钱只管找宋管事便是。你那日送来的火腿甚好,他们说临安卖的火腿甚贵,不如今冬你便试试,多腌一些,到时交与高家临安的铺子便是。”
邱庄头一怔,不想是这么个结果。一家大小的生活算是保住了,他心里一松,两腿跪地,磕头谢过。
待邱庄头走后,容娘与宋管事说道:“再过两月,宋管事看着些,若邱庄头安心做事,咱们也给两个庄头添点利头。庄上出产,庄头们各占一分的利,两位管事共得一分,农户们再得一分。如此,因可安心了。”
回头宋管事便警告富贵,要他行事慎重,莫负了主家厚待。富贵憨厚应了,他心道,又得一分利,小娘子又给我增了一贯钱月钱,傻子才像邱庄头那般,贪了几贯钱,反丢了丑去!
容娘交代了账务,却还有一堆的事情要理。城北的廊房要建、家中娘亲的寿辰要做准备,单此两桩又不晓得生出多少琐碎的事情来,足可忙得让她脚不沾地了。
此回却是不好再麻烦高九郎,头回是与他同建,如今他家的廊房早已造好,没有道理再去烦扰他。好在二郎守惟与卢管事于造房之事也已经甚为熟练了,再者还有个昌明和八斤。容娘有些急躁,想着赶在这几天将屋子的事情定下来,只要他们几个去忙便好。自己却是要忙娘亲寿辰的事了。
孰料越忙越乱,她越是着急,反而理不出头绪来。有几日府里厨房照看不到,未能顾着各人口味来,老夫人便有些埋怨,靖哥儿也挑剔。守中听见了,先呵斥了靖哥儿一顿。又安抚了老夫人,方来侧厅寻容娘。
彼时容娘摊开了纸张在桌上,有几张昌明画的图纸,有各样账目,林林总总,白花花的一堆。容娘便坐在这一堆纸的后面,两眼仔细梭巡,不时在某张纸上勾对着。
守中不想看到这一幕,正是三伏天,枕席炙手。便是静坐也觉得烦热难耐的时候。容娘一头乌云般的黑发。垂髫分肖。贴着头皮的青丝湿漉漉的,黏在柔脂般的皮肤上。
小环看见守中,忙行礼,唤了声大郎。
容娘听见声响。抬头来看时,却?*??模?丛?幽且欢咽挛裰谐槌鲂纳窭础D窃?玖槎?暮谘壑樽樱?耸贝?思阜置H唬?褂行┥岛鹾醯哪Q?D谴剑?词呛烊笕蟮摹Ⅻbr />
守中瞥了一眼桌上的物事,问道:“用过饭不曾?”
容娘怔楞的瞧了瞧守中,道:“大哥,可怎生办才好?”
守中一愣。不由问道:“何事?”
此事容娘已经想了几天了,与昌明几个合计了几回,总觉不妥。此事搅扰了她几日,日思夜想,恨不得将之嚼烂吞了。不再理起方好。
她拾起一张图纸,将之竖起,要小环执了另一端,好方便自己指与大郎看。
“诺,便是此处。坡下有两亩来地,原本打算造房子,可如今朝廷不许擅自造房,各家各户都有占地的范畴,不得超出。陈大哥说不如与此处的廊房连成一处,造两个大廊房罢了。可如此大的廊房在清平,要得一两千贯钱,怕是无人赁,更无人买哩。——不然便只能造个花园子,送给别人了。”
说到要送花园与别人,容娘现出一番惋惜之色,小嘴便不由自主的撅了一撅。
守中眼神一暗,眼睛移下两寸,去看那图。
“造了花园,价格提高两成便是,如何恁多计较?”
容娘瞪大了眼睛,十分较真的模样:“大哥不知么?城中大户,认真要买廊房着,已买了高家的廊房。如今剩下的,皆是中户与外来者。如何费得起许多钱来买带花园的廊房?”
“那便赁出去?”守中瞧了她一眼,眼中有些警示的意思。
容娘知晓那是嫌自己腔调高了些,便放低姿态回道:“大哥,有本钱买园子给客人赏玩的店家,非酒楼与那……莫属,也已经买了或赁了高家的廊房。”
守中扬了眉头,容娘忙道:“都是八斤告与我的。若事先不知晓些客人意思,造了廊房无人赁或无人买,咱家的钱便砸在那处,动不了了。”她只能如此说,虽叫八斤背了去,左右大哥不会去寻他晦气。
守中看了容娘一眼,她正垂首抿唇,又悄悄的松开,唇瓣轻启,更显红润。十分谨小慎微的动作,然他知道,她的胆子,可不至于此。
守中忽地起身,向容娘处走近。
容娘怔怔的看着守中,不知他意欲何为。守中却将她手中的笔一抽,往那纸上随意点了几笔,自己又端详了一回,道:“既是如此,便往坡下开一条小巷子,与住宅处相连,巷弄两边造小廊房,或赁或卖,你自己看着办。暂且用饭,明日不许如此,三餐须得回婆婆那处吃。”
容娘忙将纸放平去看,虽守中画得潦草,意图却甚清楚。容娘看得明白,心中大喜,抬眼道:“大哥甚是机智,容娘佩服!”
解了心中困惑的容娘双眼便如秋日的山涧,清澈透亮,快活的闪着光芒。
被佩服的守中不由一顿,嗤笑道:“承蒙夸赞,不胜荣幸。可否请你说一说,你为何私借与那高九郎一千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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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娘子跳了一章啊,是娘子脑子阻塞,发了两章104章,标题改不了,只好这样了。
呜呜呜,谁叫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