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的手很凉。♀
阮年沾满了冰冷雨水的手在触模到念安的肌肤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股冷意似乎渗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阮年缩了缩脖子,鼻头通红,眼中还有未掉下的泪珠。
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粘糊在身上。
更是因为手上的冷意刺激。让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念安的眼睛落在了她的手上,唇微不可闻的抿了抿,便要抽离开手掌,
“不要”阮年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怕冷”
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年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如同玉石一般的手,确实像一些剔透的死物,冷冷清清,没有任何温度。
念安只是清淡地瞥开了眼,手腕稍微用了点力,便挣来了阮年的手。
随着念安抽回了手,阮年身上的冷意居然渐渐散去。那苍白的脸颊居然渐渐多了一份血色。
“虚寒入体,伤身易染寒”语罢,便转过了身子,“走罢”
阮年揉了揉蹲得麻木的膝盖。慢慢地走到了念安的伞下。
“我…我可否牵住你的裙角”阮年磕磕巴巴地开口,“这伞可真小,我想离你近些。那便不会被雨淋着了”
沉寂了许久。
“不可”语调生硬,好似结冰。
阮年有些尴尬,只觉得脸上有些火热。
念安生得很是高挑。阮年走在她的身侧,竟然只到她的胸部那般高。
阮年又偷偷瞄了一眼念安,再是有些怅然地回头张望了一眼。
神色上竟然有些不舍。
“莫看了,途惹神伤罢了”念安不曾转眸,却也知道阮年在做些什么,“此番我带你离开,也就不会有再相见的机缘”
阮年眼神黯了黯。
“有些不属于你的,不适合你的。是该断了”念安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次柄重锤,砸得她满心的涩然,眼中就要落下眼泪来。
“那我适合甚么?”阮年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我好似不属于这个世间”
听到阮年的这般话语,念安忽地停下了脚步。
而阮年像是失了魂,怔怔地往前走着。直到感受到那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的微痛感。
于是阮年便回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着划不开的茫色。
大雨,竹伞,白衣。
念安雾霭沉沉的眸子好似盛着整个雨天。
湿漉漉的。
“没有甚么人适合一件事,也没有甚么人,真正的属于这个世间”念安停足不前,“可是你,却是有适合的”
“那是甚么?”
“分别”
阮年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眉眼中都充斥着冷漠的女人。
两人的脚程并不快。待阮年发现两人走到镇上时,天色竟已经全黑了。
雨却还是与原来一般的大小。
淅沥沥地落在伞上和屋瓦上。青石上水雾蒙蒙,远处几家灯火时暗时弱,活活的添了几分诡异之来。
对于这个镇子,阮年已经来往了很多次,但她却从未在晚上踏入过这个地方,
可真是诡异。
明明白日里是那般的热闹,在夜晚却阴沉沉得像一块死地,只是充斥着薄凉的寒意。
阮年悄悄地往念安的方向靠近了一小步。
“你在怕甚么”念安的嗓音几乎要融化在这一片雨夜之中。
“这里,为甚么更冷”阮年的牙齿咯吱咯吱的,“你瞧见远处的灯火没有,我总是感觉它在不断的闪烁。就如同鬼火一般”
“莫怕”念安精致的眉眼掩在夜色之下,唇边竟染上几分笑意,只是却是似笑非笑般的慎人,“闭上眼,我不许你睁眼,你便不许睁开”
“闭眼?”阮年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声,再瞧见念安的眼神之下,又乖乖地闭上了眼。
随后阮年,便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手像是上好的丝绸,柔软,清凉。
尽然褪去了先前阮年捉住她手时的冰冷。
阮年感觉到她在牵着自己向前行,每往前一步。阮年就能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清脆铃铛声,晃晃悠悠。
那股声音说不上多么好听,却清脆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阮年身子一抖,那股声音越来越大,从清脆也慢慢的变得急促和尖锐。
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阮年觉得头部好像被针扎着了一般,变得疼痛异常。闭着的一双眼睛,也变得灼热起来。
就在阮年几乎要被吵得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一直牵着她的手,却骤然松开。
阮年的心中一慌,眼睛是热的,身上却冷得发颤。阮年又惊又惧,还是没有敢把眼睛睁开,一双小手四下模索,却总是模不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阮年差点掉下眼泪来。
“莫睁眼”突然,阮年便听见了念安的声音。她却是再重复了先前对她说的话,“你再忍耐一段,还需片刻”
那铃铛的晃动声又变得轻悠悠的。
只是那眼睛的炙痛越来越变得忍耐不住。
不可以睁。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阮年却愿意信她。
她说不可以。那便是不可以。
阮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脚骨却已经酸麻起来,但是未听见念安的声音。阮年也只能忍着那种酸痛不适站在原地。
只是眼睛从先前炙热发疼的不堪忍受,到现在慢慢缓解了下来。
“睁眼罢”
念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阮年便感觉到面上被甚么东西抚过。
阮年揉了揉眼皮,慢慢的睁开。
只是在睁开看清周围景象时又被吓了一大跳。
这哪里是当时的镇子。
“这是发生了甚么,为何,为何我们会在坟墓边上”阮年望着周围的坟包,有些哆嗦,“我们不是到了镇上吗…我还见着灯火了”
阮年蹙起眉头,细细地想了一番。
“那刻雨下得可大了,我因着害怕,还往你身边缩了缩。再睁开眼,怎么就到了坟墓边。这也太怪异了”
阮年对于方才发生的每一个片段都能记起。
大雨,镇子,青石板上的薄水雾,泥土味。
远处的灯火,灯火隐约下,念安的精致的眉眼。
正在阮年疑惑不解时。
念安眸色灼灼,开口道,“我们从未到过镇上”
阮年听到这话,身体更是发抖得厉害。
“那,那我看到的是甚么?”
“那刻是在下雨不错。你跟着我,一路上倒也不曾言语。可是刚刚踏入这片坟地,你便驻足不前,眼睛”念安说道此处,语气顿了顿,“眼睛着实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空洞洞地望着周围的坟墓。”
阮年惊讶地长大了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周围的坟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那个雨雾茫茫的镇上,她只见着几盏飘忽的灯亮。
“随后我便听见你在说些甚么。弯下腰,你就失神地在我耳边念叨。瞧,那有几盏灯,可漂亮了。”
念安的声音幽然,在说到瞧字时,语气更为的轻飘飘起来。
“你可否,别说了”阮年觉得自个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可即便如此,念安的话还是一个不落的蹦到阮年的耳朵里。
“更加令我诧异的是后边”念安抬起了玉腕,面无表情,“随后你就发疯似地要往坟墓边跑,我将你拉住。你却还往我的手上咬了一口”
阮年这才注意到了念安手上的牙印,有些泛青。
阮年白了一张小脸,盯着那处牙印,呐呐地不知如何言语。
“山中的鬼怪着实是多”念安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我觉得你被妖怪迷了眼时,比鬼怪还更为的可怕”
“哪里可怕了”阮年羞红了一张脸,“我才这般大小,伤不到你。可是那些鬼怪,一个不留神便会把你吃掉”
“但他们不曾咬我手背”
阮年望着站着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眼睛里全是瞪红的血丝。
“这便是坟鬼,以后你莫要忘记”念安转过眼睛,望着远处那几座坟包,“形若夜叉,来去如风,掌若尖刀。喜*,食人血肉”
“人死后怨气不散,又巧遇今日大雨。雨性又属阴。加上你体弱,阳气不足,便将勾了他们出来。”念安语气冷冷,每个字都如同清冽的泉水,激得自己一个激灵。
“遇坟鬼,莫睁眼,莫喧闹。静而离之”
阮年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先前闭眼时,眼睛处的灼痛。便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为何我闭上眼睛时它那么疼。”
念安静静地转过了脸,背对着阮年。
那黑发勾勒出的身姿近乎完美,墓中阴风阵阵。那发丝随着风在空中缠绕着。
哪怕是立于污秽的坟墓之上,她却仍干净得不似真人。
“疼吗?”念安问道。
“疼”
“以后会更疼,你可要忍住”
阮年颇为惊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手指接触到眼皮时,还有微微的刺痛之感,“为何?难道这些鬼怪还会自动的找上我们吗?”
“不是我们”念安纤长的手指轻轻搁在了一处简陋的坟碑上,那碑底绕上了白白的雾气。随后便听见那碑下,也就是埋着死人的土中,传来了痛苦的低吟声。
念安的侧脸隐在这黑夜之下,只见得她墨色的眼珠中勾起了迷雾般的惆怅,“是你”
阮年实在是很不能理解念安所说的言语,沉默了良久,低低地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念安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阮年甚至瞧见了她脸上那浅浅的酒窝,“许是你长得更为勾魂罢”
风中,隐约传来了铃铛清脆的碰撞之音。
叮。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