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两人定好客房。♀居然已是晌午时分。
外头的阳光刺眼,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灼温。客栈内并未坐下多少人。
但坐在厅中的,大部分却都是男子。
喝着酒吃着肉,吧唧吧唧作响,又勾起了阮年体内强制压下的馋虫。
“那坏心眼的红眼妇”阮年嘀咕一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我到方才才理解了她对我们说过的话是甚么意思”
那条看上去短短无比的道路。竟活生生的让两人在上面奔波了两个时辰。
明明客栈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到达不了门前。
这般怪异的路,让阮年受到惊吓的心又提了起来。问念安,她却也不答。
只是那双水晕弥漫的眸子中,阮年却瞧见了若有所思的味道。
随后,念安便缓缓地往前走去。
阮年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腿,虽然疼痛难忍,却也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后来就走出了这条路。
不过很奇怪的便是,在上一秒还无比沉长的路,却在下一秒中,念安身影诡异一动的情况下便消散不见。
周围人生鼎沸。
阮年觉得恍若隔世。
念安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神色并没有因为周围人*果的目光和惊叹声有半分变化。
阮年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默默。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了甚么,居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向着阮年的方向望去。
她的眸光很长。表情却还是那般的淡漠。
她就这般望着阮年。
仅仅是这么一眼,却让阮年有种几乎要溺毙在她那眸中的错觉。
“来”她又是如同那次一般,慢慢地向阮年伸出了手。
她的五指纤细,微凉。
像极了那春日的雨丝。
阮年见着她的睫毛颤了颤,她是想说什么。
却又甚么也没有说。
也好在她什么也没有说。
念安嘱咐小二要往客房里送些吃食,便领着阮年上了楼。
“待会吃完,便上街给你挑些衣裳”念安坐在圆桌旁,手指刚触到了一只翠绿色的茶盏。♀却又在下一刻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阮年疑惑地抬起眸。
只见念安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块绣着金色丝边的方巾,将手细细地擦拭了几遍之后,才又把手掌裹进了方巾之中。
随后她的手伸向了刚刚放下的茶盏。
她抓着茶盏,一遍一遍的擦拭,每一块地方都未曾放过。
只是阮年觉得,她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些分外别扭之事的时候。
别有一番韵味。
她喜净,从她的衣裙之上。阮年便瞧得出。
倒是难为她了。
阮年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念安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有甚么好笑?”
阮年默不作声。心里有些发虚。
自个笑她的的原因要是被知晓,还不知道她该怎么惩罚自己。
“客官,您要的酒菜”门口传来了一道细细的嗓音,混着那声音的便是很有节奏地敲门声。
哒,哒,哒。
阮年正饿极,刚要跑到门边开门。便突然想起了早晨所见的红眼妇。
僵硬着脖子。
阮年站在门前,嗓音沙哑起来,她低低地问道,“这个,不会也是甚么吓人的鬼物罢?”
等了半响,阮年却发现念安还是很沉静地擦拭着手中的茶盏。
随后,念安慢慢地放下了茶盏。转过脸,眉间微微蹙起。
一双墨色氤氲如烟云的眼。
她的神色居然渐渐的凝重起来。
这份神情在以前都不曾见过。
不管是面对于那坟鬼,还是红眼妇。她都是淡然处之。
好似面对的不是勾魂索命的鬼怪,而是随时便能遗忘的路人,
而如今。
阮年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几乎便要从身体内窜出来。
仅仅隔着一扇门。
阮年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滚烫而又贪婪的吐息。
房内寂静。
敲门声却不止,在这片场景下显得更为的慎人。
在阮年又急又惧之际。便听见了念安说话的声音。
“那自不是鬼怪,你开门罢,莫让人家等急了”
阮年一瞬间便张大了嘴,傻愣愣地转过头去。
她侧身坐着,窗外透出的光线竟全都落进了她的眼中。
只是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随后见她慢慢地将方巾叠起放入了袖口之中。手指轻轻一勾,那翠绿的茶盏就又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的眸子带着晕开的阳光,自阮年脸上划过,淡淡道,“还不开门?”
阮年僵硬着身子,很费力地往门边挪动了几步。将手搁在门上,稍稍一用力。便将门拉开了。
小二身着青衣立在门口。手上端着一块方木,方木上的菜肴色泽通透。
他见着阮年打开了门,面上不由得一喜,继而笑容满面地道,“这是客官方才点的饭菜,厨子们将盐味都添得淡些了”
阮年刚想侧身让小二把饭菜端上桌。
又在一瞬间想到了念安的洁癖。
于是只好伸手接下了小二手中的菜肴,一盘一盘的摆在桌上。
“姑娘们请慢用,我便不打扰了”小二哥说罢便要退下。
阮年一咬牙,问道,“方才的敲门,你为何将它敲得如此…如此轻缓?”
阮年本是想说慎人的。
可又不太好开口。
小二没有料到阮年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是掌柜嘱咐的。他说见两位小姐的模样应当是不喜欢被打扰,便叫我轻柔些,小心着,更加要有耐心些”
阮年又望向那个把玩着茶盏的女人。
神色寡淡,唇边却有一抹笑意。
见罢,阮年浑身无力地道别了小二哥。
难道这人竟是从小喝墨水长大的?
或许是因为阮年实在是饿极了。
那饭菜可口得她想把舌头都吞进去。
可是念安对待这桌子饭菜,都未曾伸过几次筷子。
“这饭菜…不好吃吗?”阮年嘴中含着饭,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都未瞧见你吃上几口”
“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不吃”
“见你吃了,我便不想再吃”
阮年有些尴尬地看着满桌狼藉,模模肚子,眼波澄明,带着淡淡的歉意,“我实在是太饿…”
“无妨,我不饿”念安薄唇清启,寡淡的眸光瞟过了阮年的肚子,“吃完了罢,那便上街吧”阮年听到这话有些兴奋起来,应了一声便将手中的筷子搁在碗上,先一步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念安随后而起。
秀手微动,从白色袖袍中便露出一截短香。
念安将它插在镜上,也未见她取出火石。只是用手指往香头上一捻。
火光闪耀。
印在眸中的光芒依旧。
片刻,房内青烟缭绕,如梦如幻。空气中都散着浓烈的异香。
“这样便好”
念安喃喃自语。
脚步轻移,身形却是极快。转瞬间便跨出了门。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晃晃悠悠。
“喜欢甚么颜色,自个挑罢”
阮年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布匹,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我想要你身上这种”阮年也不喜欢太鲜艳灼目的颜色,想了半天便开口要了念安身上的颜色。
“这…”老板倒是为难了,“这位女客官身上的布料,我们这没有。但是还是有些颜色相近的布匹。”
念安淡淡道,“可否按照她的身形裁衣?”
“自然是可以的,但需要明日衣服才能制出来”老板往阮年身上瞧了瞧。
“黄昏之前便要”
“这…恐怕有些难。”老板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客官可是赶时间?”
念安取出了一锭银两。
眼波流转间却尽是冷漠,“我黄昏前便要,可好?”
老板眼睛亮了亮。接过她的银子便笑起来,“好好好。一切好说。姑娘您住在哪个客栈?黄昏前定给您送过来”
念安淡漠地点头,开口报了住址,眸光轻扫,忽然就望着角落里一匹女乃色的布匹开口。
“老板,那布匹”
老板嘿嘿笑了两下,上下打量了念安一番,便缓缓开口称赞道,“姑娘年龄不大,眼光倒是奇好,这匹布子便是前些时候,从江南苏氏布庄收购而来的,如果姑娘要的话,我便给姑娘算得便宜些。”
念安面无表情,眼里看不清情绪,“那苏氏布匹,通通不要”
阮年随着念安出了铺子,想起刚刚那老板如同食进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就忍不住地发笑。
不过心下却还是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睛问道,“为甚么不要那苏氏的布匹?”
“只怕我说了你又会在心中怨我吓你”念安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面若冰霜,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你还想听?”
阮年望着她的眼。
一时间看楞了。
念安眼中的笑意褪去。
眼中雾蒙蒙的,宛如沉寂的墨色冰石。
她就那般睁着眸子望着阮年,长长地睫毛轻轻颤着。
脸颊上映着光,面如白玉,看上去分外的动人。
“自是要听的”阮年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却又在一刻忍不住地移回目光凝在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只要你别讲得那般吓人便可”
“我从未讲得吓人”她嘴角一勾,弧度却未曾有过半分暖意,“只是你胆子太小”
“我胆子才不小”阮年听得出她在嘲笑自己,小脸通红,开口便为自己辩解起来。只是那软糯如同小孩般的嗓音,让这番话语显得更没有底气起来。
“苏氏,是江南一代数一数二的富甲之家。专门经营些布料生意,在世间的名誉极好”
阮年见她开口,便揉了揉通红小脸,认真地开始听她说话。
哪怕是在喧闹的街市中心,她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得似耳边响起。
那种清冷并没有因为周围的喧闹而改变半分。
她明明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却又只觉得她如镜花水月,一触及散。
只因她太美好。
“前些时候。也就是未曾遇见你之时,我下江南。倒与这苏家,有过几分纠葛”
“去那里做些甚么?”
“寻一样很宝贵的,我曾经丢失了的东西”
“那时你寻到了吗?”
“未曾”
“那现在呢?”
念安在听到阮年的问题时,眼角居然微微弯了起来。那双墨色的眼睛带着一种似醒似醉的水波。
她望着阮年。
却又像是透过阮年望着甚么人。
那眼神分外的迷人。
“寻到了”
她轻声回答。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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