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沈烟离低下眉,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我这见面礼,便是为她而准备的。”
阮年听出了沈烟离语调中的奇怪之意,心中迟疑了一下,这才笑道:“既然你盼着的人都来了,你怎还是这一幅阴沉沉不开心的表情。”
“我宁愿她不来。”沈烟离声似喃喃,抬眸瞧见阮年诧异地目光,蓦地又笑嘻嘻道:“哪家主人喜欢不打招呼便上门的客人?鬼鬼祟祟像个贼人一样,也好在她功夫了得,不然定会被侍卫们抓住打一顿扔出府中。她也真是不懂得甚么叫做礼节,到了这么久也不见她来寻我,阮年你可别像她那般没有心肝不懂得分清事情的轻重。”
她这番话说得真假莫辨,阮年疑惑地盯了一阵,又见得沈烟离将那木盒捞在了怀中,嘴边还不停嘀咕:“若是将这东西直接放在这她肯定会来偷,还是搁在身旁比较放心。”
阮年这才对盒子里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还未待阮年有开口的机会,沈烟离忽然便挑眉对阮年道:“你莫要问我这是甚么,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阮年没好气地抿了抿唇:“不问便不问,在我心中你也同她差不多,神神秘秘的藏着掖着,不肯将真面目示人。”
“你这话说得可让我不高兴了。”沈烟离哎哟一声,将脸往阮年的身边凑了凑,嘴里道:“你可以模模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蛋,肤白貌美,毫无易容的痕迹。怎的在你嘴中就变成我不将真面目来示人了?”
又装傻。
沈烟离望着阮年的桃花眼仿佛要晃荡出水来。
阮年瞧着沈烟离这张分外无辜的脸颊,嘴唇张了张,想说甚么却又说不出。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往后退:“我败了。你确实生得好看。”
“真没意思。”沈烟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将脸凑来,只是没好气地敲了敲怀中的木盒道:“明明是句实话,却总能让你说出言不由衷的感觉。”
“你不去寻她?”阮年见沈烟离又躺在了木椅之上,有些诧异地问道。
“为甚么要去寻。”沈烟离懒洋洋地扣着木盒,“需要这见面礼的是她,又不是我。待她真正的想好考虑好了,自然便会前来求我。我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等上那么几日罢了。”
有求于人?
阮年想到那个女子,怎么也无法将这四个字同那个女人联系起来。不管怎么想,那个女人应当也是个高傲的性子。这木盒里究竟是甚么?
见沈烟离有恃无恐的模样,阮年心念一晃。不由问道:“你很了解那人?”
沈烟离抬起眸来,摇头道:“见过一次罢了。”
一次?
阮年这才有些奇怪,听沈烟离的话语中的熟悉程度,好像不仅仅是见过一面那么简单。只是瞧她又闭上眼打起盹来,阮年也不再询问。
沈烟离是不想回答的。
阮年叹了一口气,轻轻绕过了沈烟离便往外走去。
反正总归会见到那人的,那么到时候也便明白两人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罢?在府中呆久了,虽说习惯了这清净的日子,但发生点甚么事也好,好让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有点变化。
阮年竟有些无言的期待。
站在门廊处,阮年回头望了望。
那抹耀眼的红色随着木椅流淌而下,静静地灼在了阮年的眸子深处。
现下已经过了午时,日头渐渐的烈了起来。四面的树木绕着光,空中却又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水汽。阮年静静地沿着青石道一路往前,那些湿润的水泽便混着灼热扑面而来。
阮年在一条岔路上微顿,继而眯着眼睛往前望去。
林子僻静,不远处顺着大片的树木连在一起的是一座精致阁楼。掩在这一片绿色之中,枝叶随着风扑簌簌地撞到阁楼的木角之上,清脆的飒飒声不住的传入耳中。
阮年推开了阁楼的木门,入眼的便是屋子右边摆着着的一席竹榻,上面钩挂着一层白色的纱帐。从门外吹来的一阵风,略略的卷起了纱帐,露出了摆在竹榻旁镂空的木栏。
室内极大,四面都根据阮年的喜好雕上了青色的繁纹,而那左边的墙壁旁则摆上了沉香色的书架。木板上摆着的书多得数不胜数,阮年叹了一口气便伸出手取出那放在最左边的一本花草图鉴。
也许是性子的缘故,阮年对于各类的花草非常的感兴趣。虽说不是识得天下所有要药草,但大部分还是认得。而现在阮年手上这本,也是上次翻看了一半就未看完的。
阮年将纱帐拉开,轻轻坐在了榻上。
翻了几页,阮年便皱起了眉。手上的书页,阮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这本书的页面泛黄,模上去的质地十分柔软,显然是用动物的皮制成。花草皆用墨水细细勾勒,特性以及功效也用朱砂笔描绘于花草之下。
确实是花草鉴的模样。
阮年用手掂了掂,却觉得这本书与往日所拿的书相比,要重了不少。
阮年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指尖轻轻捻过书页。心里便透彻起来。继而手下微微使力,那书页便轻轻破裂开来,露出了掩在那层兽皮之下的薄纸。
那薄纸整体呈暗灰色,上面用金粉缀出一株形状怪异的果子图。
这果子生得十分眼熟。
金粉烫边,却是用暗红色的朱砂填满了果色,朱红犹如滴血。果子上用黑色的墨隐隐勾勒出了一张人面。五官印在果上,分外清晰。
阮年看着这果子,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心里惊惧不已。
这分明便是五年前在庙中,那个男人死前还紧紧握住的果子。阴阳果。
阮年呼吸有些不顺畅,伸手将那书面撕裂处挣更大了些。
阴阳果。
阴阳果在成熟之际,将会分裂为两个。一为阴,二为阳。两两本体互相排斥,却又互相融合。若食必要将阴实与阳实同时吞入月复中,否则定会身亡魂灭。
食之,起死人,肉白骨。
这确实同念安与自己讲的相差无几。
难道这本书竟是奇珍异果的记载录?若只是这样,为甚么要将它藏在这种地方不被人发现?阮年的手指轻颤,犹豫了片刻,便又将另一页皮页撕开。
这页纸同上一张又不相同,整体莹白,模上去冰凉冰凉,十分舒适。而墨笔则是淡蓝色,勾勒出了一株巨大却又狰狞的树。
树?阮年将那页纸从中取了出来,这才发现了它下面的注解。
镇邪兽,平日体型似树,暴怒时可化为狗头双翼。血液皆为阴油,暗红色,取出可做长明灯,可保千年不熄。炖食之,可治疗筋骨断裂。
阮年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上面记载的竟然前所未闻的奇珍怪物。
功效了得,却也并不是常人能够寻到和斩杀的。
阮年轻轻翻了一页,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开始烦躁起来。这页里,又是记载了甚么?
阮年虽然很想知晓,可是手却像被甚么东西禁锢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像先前那般毫无顾忌地扯破。
喉咙里哽得厉害。
阮年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将那书页轻轻地撕开了一个小口。
只露出了一截。
长生引。
那三个大字用火漆描了边,旁边还用甚么东西印上了一个奇怪的字体。阮年看着那三个字,觉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颤着手就要将那书页继续往下撕去。
终于可以知晓,这东西究竟是甚么了么?
阮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愈来愈粗重,手指也抖得愈来愈厉害,用力了好几次,竟都只撕破了几个裂缝。
就在这时,外面挂着的风铃竟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好似有一阵一阵的风,正拼命的卷着那风铃不停的晃动。
阮年下意识地便抬头去看门外。
一抹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这是?阮年的瞳孔猛然一缩,震惊之余将手中的书扔下,短靴也来不及穿,赤着脚便追着那道人影便向门外掠去。
回廊空荡荡。
甚么人也没有。
外头的空气十分清新,伴着那仍旧在不断作响的风铃声,眼前成片的绿色景致显得分外的通透分明。
刚刚看见那抹白色的衣角,便让阮年想起了念安。
阮年握紧了手,沉默着望着那晃动的风铃。
脑子里昏昏沉沉。
阮年脚步虚浮,转身走进了阁楼内,拿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了一大口。只是心头的焦躁却并未因这冰冷的茶而有半分缓解。
那是谁?
阮年失魂落魄地靠在桌旁,想了很久,又只能苦笑着自嘲。当真是入了魔障,不管自己在做什么,又或者是看见甚么,都会下意识的想起那个已经离开了五年的女人。
那不可能是她。
她怎么会回来呢?
阮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放在了桌上。
目光略上移,便又落在了那竹席之上。只是这一眼却又让阮年觉得不对劲起来。
方才自己追出去的时候,好像是将那本书放在了床上。
只是现在,那竹席上空荡荡的。
甚么也没有。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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