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媚歆谁的昏昏沉沉,头疼愈烈,忽然感觉到谁在为自己喝下腥苦的药水,随即额头上传来冰凉,一阵无声舒畅的叹息,孟媚歆终于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云欢担忧的小脸。
孟媚歆微微一愣,随即皱眉,尽管有气无力却还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快回去待着去,你的伤还没好吧?”
云欢被这么一说反而眼泪珠子滚落下来,抓着孟媚歆的手凝噎半响才又说:“娘娘,你都晕迷了两天了,奴婢担心得紧,就过来瞧瞧你,奴婢的伤早就好了。”
孟媚歆轻叹,微微闭眼决绝的说:“你走吧。”
云欢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竟然要她走,颤抖着嘴唇,云欢不敢再看孟媚歆的脸,跪在床边低头哭起来:“娘娘,您……您是不要奴婢了么?”
孟媚歆微微摇头,轻轻的说:“不是我赶你走,而是让你去找宋凌风。”
云欢停了哭泣,在此惊讶的看着孟媚歆苍白的脸,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孟媚歆说要仗毙她就是为了确定宋凌风对自己的情意到底有多深,现在让自己走,就是为了让她再次“偶遇”宋凌风,那边是新的开始了,无关宫里的任何事情。
孟媚歆知道云欢的来历绝对不只是宫女,但是如今不知道云欢打算怎么办,或许她也可给自己说实话。
果然,云欢再三犹豫,终于鼓起勇气严肃的说:“娘娘,其实……其实当初进将军府,奴婢是有目的。”
孟媚歆微微睁开眼,定定的看着云欢,见她眼中并不闪烁,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你接着说。”
云欢愧疚的低头,脸上也略微苍白起来:“奴婢是西夏小王爷的人。”
孟媚歆暗自心惊,若是慕容霆远心狠,恐怕自己在要警醒慕容南霜的时候,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自己的吧。
云欢没有抬头,自然没有看到孟媚歆的表情变化,只是看着手中的帕子继续说着:“小王爷对奴婢有恩,奴婢又是孤身一人无所牵挂,所以自愿陪在小王爷身边,原是想着就做小王爷的奴婢伺候他一辈子的,可是小王爷却说让我做细作,他以为皇上最后会选孟仙羽为皇后,所以帮我安排了身世,安排了亲人,将军府进奴婢的时候我顺利被选了进去。”
孟媚歆忍不住打断云欢的话:“慕容霆远让你潜伏在将军府是什么目的?”
云欢眼里闪过慌乱,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王爷只是让奴婢将功力的动态都告诉他,于是每个月奴婢都会飞鸽传书一次。”
孟媚歆心中了然,难怪前阵子正忙着除去云南候,那批丢失的军火却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了,知情人都被暗杀,还以为都是云南候的人,现在想想也不对,当时云南候一面忙着提放皇后的算计,一面忙着撇开和湖广总督,一面还要应付边关契丹的骚扰,军火的事情只怕是无暇顾及。
好在自己没有让她知道安宇风的事,否则活够可想而知,她又会被人利用一回,插翅难飞。
孟媚歆缓缓起身,云欢将靠枕放在孟媚歆的后背,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炭火,才又回来跪在床前:“那次射柳狩猎,小王爷想让我送信给契丹三王子,却不想被发现,幸亏娘娘才救了云欢一命,从那以后小王爷就让我再多加注意娘娘的举动,不论你有什么情况都要告诉他。”
孟媚歆听着觉得自己已经是如履薄冰,太皇太后是没办法在利用她了,毕竟自己的势力都被削弱,还重病卧床,向太后管理后宫还行,让她在政权上做什么算计是不行的。另一面,一个皇上,一个安宇风,现在又有西夏小王爷虎视眈眈。
云欢像是看出了孟媚歆的担心,急急忙忙趴在床沿解释:“娘娘莫要担心小王爷,小王爷为人和善,温柔体贴,断断不会伤害娘娘的,这一点奴婢在心中也说了,绝对不能伤害您的,王爷也是允了的。”
孟媚歆有些阴郁的垂下眼帘,不觉冷笑:“想必本宫让你走,你的主子也不让你离开吧?”
云欢一颤,知道孟媚歆是真是生气了,也将自己当作外人看待了,不免有些苦涩的笑笑:“娘娘放心,云欢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孟媚歆打发云欢出去以后叫来了玉檀,亲自写下了两道谕旨,一道就是宣布云欢已被的消息,另一道就是明日杜青云和陈迎儿的婚礼照常举行。之后将云欢单独叫了云欢,给了她一些银子盘缠悄悄地让玉檀和杜青云送出了宫,外头已经有马车隐在暗处等着了。陈迎儿为此在孟媚歆跟前又是一阵哭闹,怎么的都怪孟媚歆没让云欢观了礼再走,惹得孟媚歆无可奈何的一笑。
夜里孟媚歆有些睡不着,方才去见了陈迎儿,那妮子知道孟媚歆没有真的要杀云欢才欢天喜地的拉着孟媚歆小姐小姐叫个不停,兴许是因为明天要嫁人了,小丫头异常兴奋拉着孟媚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不容易让玉檀劝着放了孟媚歆回屋。
孟媚歆心里是真的高兴,为陈迎儿准备的嫁妆比大户人家嫁嫡生女儿还要奢华贵重,可笑这丫头还拉着给孟媚歆一一介绍自己的嫁妆有多壮观,那一脸的骄傲和自豪仿佛天下最幸福的人儿。
孟媚歆有些羡慕的看着陈迎儿,她和杜青云的爱情很简单,很平凡,却很珍贵,而这个,自己是没有的。
苦苦一笑,孟媚歆回了屋子准备熄灯睡了,一转身却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之间他侧着身子躺着面向孟媚歆,用手支起脑袋,面上的面具在烛光下竟然也有了一层柔和。
孟媚歆微微皱眉走向床第:“你怎么来了?”语气似乎有些不欢迎。
安宇风只是邪邪一笑,丝毫不在意孟媚歆语气中的冷意,往里让了让示意孟媚歆也躺下,孟媚歆却只是站在床前冷冷的看着他。
提了提嘴角,安宇风漫不经心的说:“听说你在赵煦的面前诬陷我,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个女人总是这样,几天不收拾就是上房揭瓦的。
孟媚歆有些心虚,但是随即又理直气壮的说:“有本事,你证明自己的清白啊,有没人拦着你。”
安宇风眼中透出冷意,冷的孟媚歆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却不想被安宇风强势的拉住手:“你若是想惹怒我,那尽管惹我,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包括这个孩子。”说完看向孟媚歆肚子意指让她谨言慎行。
孟媚歆眼底闪过恨意,心里不由得愤怒,恨恨的甩开安宇风的手低吼:“那你就杀啊,反正这个孩子是你的,我宫里的那个怜儿想必巴不得你将我肚子里的孩子杀了!”
安宇风也被惹怒了,孟媚歆一说完,便利落的起身往窗户走,一面说:“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安宇风一走,孟媚歆缓缓钻进被子中闭眼,眼角有泪光滑过,却已经无力擦拭,原本她是存在一丝丝幻想的,可见真的是自作多情。
一大早仁明殿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谁都知道,皇后宫里有喜事儿了,杜青云带着大红花,因为有了皇上的特许,一早就带着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了,孟媚歆宫里的轿辇赶在吉时将陈迎儿欢天喜地的送出了宫,孟媚歆和赵煦的轿辇就跟在后头,今日孟媚歆是以陈迎儿的长姐身份前去受礼,这种事情虽不宜显得像公主一样隆重,但毕竟是皇后的义妹出嫁。
轿子里赵煦低头看着书不说话,孟媚歆还在奇怪他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见了她一句话也不说,她好像并没有招惹他吧?
想想孟媚歆也开始赌气,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殊不知在她闭眼之后,赵煦抬眼看着她微微叹息。
今日,赵似、赵佖和赵俉几位王爷都来观礼了,也算是给了赵煦和孟媚歆很大的体面,炮仗震天地,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却是洋溢着喜悦。
今日陈迎儿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带着金麒麟璎珞头冠,头上盖着金丝线鱼纹团员绣样的盖头,四个角都缀着是红色的穗子。
“一拜天地!”刘眀泉特地换上了暗红色的衣裳,美滋滋的大喊。
陈迎儿和杜青云虔诚拜天,转而回过身子。
“二拜高堂!”
杜青云最先面目一僵,目光如炬的盯着陈迎儿的袖子,孟媚歆看见了陈迎儿袖口露出来的点心微微抽了抽嘴角,这丫头怎么这么失礼,这点心可别掉出来才好。
正想着,“夫妻对拜!”
陈迎儿袖子里揣的点心掉了一地,原本也只是两块点心,可是摔在地上可就不是一两块儿了,碎碎渣渣的扬了一地,在鲜红的地毯上格外显眼。众宾客哗然而笑,指指点点,几位王爷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摇头,果然皇嫂的丫头和皇嫂,都是奇女子啊。
孟媚歆余光看着赵煦,见他没有不悦,反而被逗得笑了,心中算是放心了。
“送入洞房!”刘眀泉匆匆一喊,赶紧叫人把两位新人赶进了新房。这件三进的寨子是赵煦赏给杜青云的,杜青云用自己存的钱打理了一番,将自己母亲和妹妹接进了府,孟媚歆松了完完整整的一套家具和用品作为嫁妆的一部分,另外绫罗绸缎共一百匹,金银玉石十箱子,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两银子,六匹马,鸡鸭鱼鹅个十二支,还有金玉碗筷一副,只这一副碗筷,六十个碗,六十个碟子,十个汤煲,二十个茶碗,二百双筷子,净值三万两银子。
这一场婚礼格外风光,羡煞了王孙贵族,更是让同是宫中的宫女们幽恨,恨不得自己也瞅一个侍卫把自己嫁了。
大家伙儿也是高兴,赵煦也很有兴致,知道深夜才起身回宫,新郎官也是深夜才被放回去洞房。
始终隐没在人群之中的一个贵妇从头到尾不曾说话,只是安静的送礼,观礼,用宴,眼睛始终盯着的不是新娘子,而是孟媚歆。
孟媚歆一条都觉着有一道怨恨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可是在人群中寻找着目光的来源那是那么容易的是,咱说人头攒动,觥筹交错的自己也看不清,疲惫的抚了抚额头躺下没想那么多就睡了。
梦里又出现了那日昏迷时的桑老声音:“子衿满月之初,天地万物复苏,人生两面之心,善恶自有终果,过善恶犬当道,过恶善心淹没,少悲悯而多狠厉,万物皆在凤栾车。”
她在梦里急切的问:“你究竟是谁!你说的什么意思!”
依旧没有人回答。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孟媚歆有些体力不支,只觉一天比一天睡的时间要长,玉檀叫兰溪月焦了太医来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值得说开些安胎养神的药。
孟媚歆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边上有人伺候着,所以晚上玉檀她们不用守夜,一下子云欢和陈迎儿都走了,仁明殿显得有些冷清,孟媚歆知道炉子里的炭火不多了,但是也懒得起来,只是将被子紧了紧。
门口微微有些动静,孟媚歆当然知道那不是安宇风,安宇风一般都是从窗户来的,隐隐看见一个人影,孟媚歆顿时吓出了冷汗,将被子微微隆起,里头用圆枕撑着,自己则是躲在床扇后面大气不敢出。
们终于被打开,来人小心翼翼,并没有靠近床,而是在桌上一阵模索,孟媚歆在床扇后看不见外头,只听见轻微的茶碗相碰的声音,这个人来自己房里只为了茶碗?
偷偷透过一旁的轻纱看去,身形是个女子,一身黑衣,一看就是会武功的,动作轻盈的像是猫,若是睡着了还真听不见她的动静。
那女子相识把什么东西细致的抹在每一个杯子口,又往床榻这边看了看,吓得孟媚歆一位被对方发现了,突然想起听祖父说过,武功好的人就离那呼吸都能听得清楚,孟媚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还好,自己还是会武功的。
没错,孟媚歆其实会武功,从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和祖父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只是武功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用来防身的,用就用在迫不得已,若是自己早早暴漏出来了反而不容易防身。
不过她能确定安宇风的武功高于自己很多的,但是这个女子却和自己水平相当,这也是他不能轻举妄动的原因,再加上自己怀着身孕更是不方便。
清浅而有规律的呼吸让那女子放松了警惕,甚至洋洋得意的轻语:“孟媚歆,既然你不怕宇风打了你的孩子,那我就帮帮你好了。”
孟媚歆顿时瞪大眼睛,是怜儿!她到底是谁?为何非要自己的命不可?只到南宫琉悄然无声儿退出房间后孟媚歆还没有回过神儿来,身边的人都是不可信的,现在除了玉檀,恐怕别人都是别人的人,可想而知自己深表到底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怕自己一个疏忽大意,哪天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
颤颤巍巍的上了床,孟媚歆一夜没有好眠。
过年的时候本是准备在基春殿简单的办个家宴的,只是太皇太后突然病发,来势凶猛,孟媚歆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赵煦,这就和安宇风也拖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从中午救治到旁晚,就想人走到黄昏暮年一般,太皇太后安静的走了,只是拉着孟媚歆的手在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心安宇风这个人。”
孟媚歆惊得久久不语,原来太后都知道,即便是秉着半昏迷半清醒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太可怕了,这皇宫真是太可怕了。
是夜,太皇太后甍,皇宫红纱换白布,笑语成嚎哭。
“一叩首!”
满城孝服穿身,木簪挽发,腰系麻绳,素颜敬叩。
“再叩首!”
长鞭一声鸣,号角响起,幽扬的声音在宫里回荡不停,如泣如诉,如怨如诉。
“三叩首!”
满朝群臣身着官服跪地叩礼,近千人的场面却是安静的是有衣服摩擦和膝盖跪地的声音。
“哀!”
随着一声哀,无论是宫人妃嫔还是皇亲官员,所有人都要开始哭泣以示悲痛。
孟媚歆岁赵煦跪在坐前面,向太后和朱太妃分别上了三炷香,跪在灵牌前祭拜,随后是皇上和皇后上前各上三炷香。
相国寺的住持带着一群喝上念着经文,和尚手里都拿着佛铃,声音空灵明净。
皇城尽哀一年,刘箐清剩下的皇子已经快两岁了,孟媚歆剩下了一个女儿,赵煦大喜,封为福庆公主,才一岁的小妮子已经学会喊父皇,赵煦每天都要让福庆一遍一遍的喊,福庆却是很有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的喊着。
相比之下,刘箐清生的皇子就有些失宠了,赵煦总是对他不冷不淡,而那孩子赵煦一直不肯取名字,最终定了一个名字赵弑,寓意早晚杀了他。
福庆过一岁生辰的时候被封为福庆公主,同时也进封了即位妃嫔,刘婕妤变成了贤妃,与孟媚歆的势力相平衡。
同时应朱太妃的要求,宫里有新进了一批新人,封了婕妤两个,美人四个,才人一个,都是按照宫中朝臣的权势儿分配的地位。孟媚歆常常为这个女子而感叹,这一生就要这样过了,只因皇上除了贤妃、淑妃和皇后的宫里,哪个宫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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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宇风的身份就要揭开了!大家才道他是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