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月天顷从床上爬起来嘟嘟囔囔的念叨,“坐个马车就得走十天半个月,人生都浪费在路上了……”
朝邪一直坐在床头等着他醒来,丁点动静也不愿吵着他,“若骑马也就五六天的路程。”
月天顷总是习惯用发带将一头碍事的长发束在身后,某些时候总有想要剪掉它的冲动,不过这几天都是朝邪早起为他穿衣束发,这种安逸日子过久了反倒成了习惯。
这不,还没等他自个儿动手朝邪就利索的替他整理好一切。
“我不是不会吗。”骑马这件事让月天顷郁闷了很久,他早就想要感受下策马奔驰的感觉,可一直生活在皇宫里也没什么机会。
“想骑吗?”
月天顷顿时眼睛发亮,拉住朝邪说:“你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朝邪本就想了了他的心愿,打趣道:“范围有限,也就你不用猜都能看得透。”
“切,一说你就翘尾巴。我马上就走了,你爱猜谁猜谁去吧。”
“朕可没有那么多闲情。”
“对对,您可是皇帝陛下,日理万机……”
朝邪最怕听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调侃,只能拿出杀手锏直接堵住了他的嘴,舌尖缠绕,唇瓣吮吸,就像有取之不竭的琼浆让人欲罢不能。
“既然要走,总得有人送送才行。”朝邪抱起总是不争气的月天顷向外走去。
月天顷自然享受的很,只是不知道朝邪为什么要蒙住他的眼睛,问半天也不说,
“你又搞什么?再不说清楚就放我下来。”他的威胁也就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不出几步,朝邪忽然将他往上一抬,月天顷稳稳落座,直觉胯下之物动了一动。
他心中顿时惊喜。
朝邪随即翻身上马,将他护在怀前。抓住他想要撤去眼前黑布的手,“再等等。”
只觉身后人牵着缰绳,马儿便踢踏踢踏悠然的朝前出发,走了一会,月天顷眼前一亮,朝邪已将障碍撤去。
旋即,月天顷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这……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已至宫门前,却见沿路两边齐刷刷的各站着排人,月天顷一个也不认识但瞧那个个衣着,绛红深紫,蟒蛇仙鹤的也知道都是官居高位的人。
朝邪紧贴着他的后背,咬着耳朵软语道:“是我让他们都来为你送行的。”
月天顷见不得这种大场面,反而不高兴的说,“我又不是带兵打仗去,这么大的阵仗不是让我难堪吗?”
“是我疏忽,应该先问问你的想法,不过……”朝邪话虽这么说但依旧我行我素,“我就是要让他们统统都向你低头。”自从太宰的事情过去后,月天顷的存在和身份更是遭到了无数的非议。就算有朝邪的一句话天顷再不是俘虏,但悠悠众口,他听得不顺也奈何不得,毕竟他确实对这个‘祸水’太过不同。
两人共乘一骑,走过之处无不人人俯首躬身。
“我算什么,他们跪的可是你。”月天顷还算清楚得很。
“所以他们就要把你当我来对待。”
月天顷心中感激朝邪所想,但仍有所虑,“其实你不必如此,他们并非心甘情愿,而我一无是处却也受不起……”
出了宫门,双喜几个人都等在外面,朝邪勒紧缰绳将月天顷扶下马,看向身后的文武百官忽而笑得诡异,“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心服口服!”
月天顷这才发现他的‘阴谋’嗔道:“好哇!原来是给我下套呢,我要做不好岂不是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相信你。”朝邪回答的极为肯定,接着将手中一本不知何时出现的书册递给月天顷,“想我的时候再打开看。”
他神神秘秘的模样着实让人怀疑,月天顷将信将疑的把它收了起来。
这区区一个月天顷出宫,居然有皇帝亲送,百官列阵,不知谣言又该怎么传了。
出门时还是好好的艳阳天,谁知走了半路天公不作美,深秋时节很难遇到如此急骤的大雨。他坐车里倒无所谓,可总不能让风承林在外赶车淋雨,于是四人一行不得不暂时找个地方避避。
好在他们走的是管道,沿路有不少长亭可供路人歇脚。
月天顷也正好饿了,下了马车在这亭子里来个雨中野炊。
双喜把包袱都拿了过来,里面装的尽是月天顷在皇宫最爱吃的东西,可惜没有什么好的保鲜措施,也就只能带一两顿的。
“这是什么?”双喜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正欲打开。
月天顷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护小鸡般的掖在怀里。
双喜两手突然落空,斜着嘴不高兴的说:“什么宝贝东西?”
“私人物品!”月天顷懒得跟他解释。小心翼翼的收好。
那就是离开时朝邪悄悄交给他,再三叮嘱,只有在夜晚想他时再打开来看的东西。
谁知道……谁知道……月天顷就是什么都好奇。天杀的!他怀里揣的可是传说中的图啊。只是仔细瞧瞧,怎么画上的两人有些面熟,就连背景都那么‘亲切’。
还好他发现的及时,若让他人瞧了去不仅丢了他的老脸,岂不是还被白白占了便宜。♀
其他的不说,光是里面惟妙惟肖精致的笔法都堪称世间少有的珍品,他得好好珍藏才是。
“我懂我懂。”双喜忽然开了窍,“定是皇上送给您的东西。”
知道就好,所以你离远点。月天顷不语但以眼神警告。
双喜知道讨不了好,于是悄悄指了指站在亭子两头的灵霜和风承林说:“主……公子。我说你看他俩一路上连半句话都不说,也不嫌憋得慌啊。”
月天顷早就想说了,明明抱着外出游玩的好心情,反而被这两人破坏了气氛。
于是他拍拍手叫道:“都过来坐下吃点东西吧。我看这雨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二人倒也听话乖乖落座,可是偏偏又把月天顷夹在中间,还真是自找的难受。
四个人各自默默进了些食,雨也渐渐小了,正当他们准备再次启程时忽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叫。
顿时灵霜剑已出鞘,风承林却上前将她拦住,“是妇人的声音,许是遇到劫匪,你在这保护公子,我上前……”
话音未落,灵霜已经一个箭步冲进了出去。
风承林见她行事依旧如此莽撞不由轻叹口气。
“官道上怎么还敢出现劫匪?”月天顷心下怀疑,等不及就跟上前去。
待他们赶到时却发现灵霜正将一男子置于剑下,旁边的女人带着孩子则在苦苦哀求,哪里有劫匪,怎么看都像是灵霜在威胁人家。
“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
那妇人见有人来了,赶紧抱住月天顷大腿哭道:“大人,求求您让这女侠不要伤害我夫君。”
月天顷扶起她问灵霜:“到底怎么回事?”
灵霜冷哼一声:“你倒是问问她,这样的男人还值得维护?!”
“女侠手下留情!他虽有不对但毕竟是孩子他爹啊!”
灵霜这才看了看一旁吓得缩在后面的小女孩,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怒道:“你根本不配当她的爹!”
男人头垂得更低居然开始哽咽:“是我混蛋!我们逃难至此,沿路乞讨才坚持走到这儿,眼看隽都就在前面,可我们身无分文也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总不能让孩子跟着继续乞讨下去啊!就想着不如把她卖给个好人家,也当是为我们换条活路啊。”
听完这番话,月天顷就明白了个大概,“你们是从月枭过来的吧。”
一家人沉默不语。
“先起来说话!”月天顷正色,虽然对这个父亲的做法很厌恶,但还是先把情况了解清楚才是。
他居然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不免担心的问:“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从月枭出来。”
“我们出来得早,那时候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做准备。除了那些家底还算殷实或者有年迈的老人,估计能走的都走了……”
月天顷听闻眉头紧锁,“战事已经结束,为何你们还要离开?”
“哎,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谁愿意远离家乡。只是,打仗的时候好歹还有国有家,可现在……皇帝都没了,律法形同虚设,那些达官贵人们更是变本加厉的欺压百姓,随意征收土地,缴纳税供……”
“我明白了。”月天顷怅然,示意双喜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他,“这些足够你们路上用了,现在就回月枭吧。”
夫妻俩哪见过这么多钱,但听到月天顷要让他们回去欣喜之下又担忧道:“大人!我们不能回去啊……”
月天顷模模小女孩的头,这孩子始终不哭不闹,乖乖的瞪着双大眼睛看着他,着实令人心疼。
“我这些钱可不是白给你的!像你这种卖子求荣的人,就算到了隽都也一定会受到惩罚。我现在是要让你们回去,告诉那儿的人,帝渊的国主已经派御史前往月枭,让他们安心等待,介时定会为他们做主!”
夫妻俩面面相觑,仍不敢相信他的话。
月天顷也不避讳,直接坦言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准备前往月枭的御史,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只想你们把这个消息带回去,让大家都知道月枭虽然没了,但你们现在都是帝渊的子民,圣上绝不会置你们于不顾。”
他说这番话时,字字掷地有声,无形中居然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势。
有了月天顷这番话,一家人也算放了心,连连谢恩后又启程往回走了。
“公子好霸气!”双喜不由赞叹,在他心目中已经把月天顷视为无条件崇拜的对象了。
此时风承林却有顾虑道:“公子……我们此番是秘密出行,若让他们带回去风声,且不说计划有变,你的安全恐也会受到威胁……”
月天顷不是没有想到,“我倒不这么觉得。现在月枭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我们还要先去处里商榷的事,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人心。消息一定要放出去,而且传的越远越好,不仅让那些为所欲为的人有所忌惮,与此同时更要让那些已经放弃月枭的商人有时间赶回来。这样,我们的选择权就会越大。”
风承林面无异样,心中却不得不要重新看待起这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居然能把问题想的如此周到长远。他似乎可以理解一点点,向来冷毅孤僻的皇上为何会对月天顷如此‘纵容’了。
“至于安危嘛……”月天顷笑着拍拍风承林,“有你和灵霜我还担心什么啊。”
“该继续赶路了。”灵霜扔下一句转身离开。
风承林赶紧尾随而去。
月天顷只好和双喜‘相依为命’,走在二人身后忽然感叹,“双喜啊,你瞧瞧,我看着他俩还挺般配的嘛,就像……就像江湖上传说的雌雄双盗。”
“公子……江湖上还有种说法叫神仙眷路……”
“对对对,我这不是没你见多识广吗。”
“又在拿我开心。”双喜对月天顷忽高忽低的智商表示深深的怀疑,“不过,公子,我们太招摇了是不是真的会有危险呀。我看,您以后还是低调点吧。”
“你以为我喜欢高调啊!”月天顷撸撸袖子满月复怨言,“出门时朝邪搞那么大阵势,恐怕现在全天下都要知道了,我看他就是存心的!”
还什么秘密行动,打他离开时朝邪就算好了会有这种事吧。
月影稀疏,太渊殿的烛火忽明忽暗。殿中高座之上,朝邪侧首假寐。
桌上是连夜送来的书信,才刚走月天顷就忘了他说过的话,随随便便向外人透露了身份。不过……他双眸微闭,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由想象起他现在一脸怨气,不断咒骂自己的模样。
忽而开口:“我不是已经让你跟着去了吗?”
殿内空无一人,但不知从哪个角落却传出一个声音:“既然如此放心不下,当初为何还主动让他独自前往。”
“所以才让你跟着!”朝邪说话时显然带着一丝不悦,像是被打搅到了。
那人也不惧反而冷言道:“八年,死人也该找见了!”短短一句话却带着极其压抑的愤懑。
朝邪轻笑:“还是活着的好,你替我护他周全,我自会继续为你寻找。都已经记不得模样的人你还如此念念不忘。”
“这是我们的事!”
“你们?确实是纠缠不清的两族人……活了那么久,还是一点耐性都没有。”朝邪有意无意的讽刺了一句,遂问到,“可还记得你带过来的那本古籍。”
“你是说……”那人犹豫了下,“不过都是传说罢了。”
朝邪稍稍沉默并没有把话说出来,如今只要是牵涉到月天顷的事,他必须每一步都要走的万分小心,况且眼前人并不唯他是从。
他挪了挪身子拖着慵懒的声调说:“之后,这每日传信的事就交给你的渡鸦了,务必……事,无,巨,细。”
“哼,还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像他那种少不更事,只知玩乐的人也要为你所用。”
“利用你倒是没错。”朝邪缓缓起身,看似还未站定,眨眼间身形晃过,便已如离弦之箭直冲那朱漆金雕的蟠龙柱后,周身疾风掠过卷起衣袂轻飞。
骨指死扣面前人颈喉,眼神宛如地狱潜出的修罗,不寒而栗,“他,谁也没资格评论!”语毕拂袖而去。
黑暗处,那人揉揉脖颈却发出细不可闻的轻笑,“原来他真是你的逆鳞,天意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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