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宏也早料到这个反应了,终于说出了自己盘算已久的心事:“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但我不能离开这个寒冷之地,除非到尘世转世为人。你们与黑白无常是好友,只要找他们要一碗孟婆汤给我喝了,我的一切记忆和法术都留在这一世了,在尘世中也不能再修炼,这样认真说来,你们也等于消灭我了。”实际上,由于雷宏不是今劫之人,孟婆汤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但在黑白无常的帮助下,他的魂魄却真是可以依附在离魂之人的身上。雷宏此举之意不外是想得到一个真正的人身,继续成仙之梦,死人躯壳是不能用做修炼的,而雷宏原来的身体中含有太多的毒素,也没法让他继续修炼了。他重伤之后,自知不是卓宁和回澜的对手,这才孤注一掷的行险,先前两次对付条葵,故意提及葡萄子,都只是为了引起卓宁和回澜的注意。
卓宁和回澜都不知道孟婆汤对雷宏起不了作用,听了之后,大为意动,暗忖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过卓宁和回澜又觉得雷宏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人,只是一时也发现不了雷宏的目的,对视一眼,卓宁沉吟道:“此事牵扯他人,我们不能随便做主。先生如果真相信我们,请离开现在寄居的这位坤孚前辈。”
雷宏眼中闪过犹疑之色,现在寄居他人躯壳,他还可以保留很多法术,勉强对抗卓宁和回澜,必要之时,至少也还可以逃走。如果离开后,他就只能呆在葡萄子中了,真的只能听人摆布了,而且卓宁刚才见到自己的母亲也是十分平静,并不像卓宁一贯的为人,万一算错了呢?雷宏犹豫了,沉吟道:“黑白无常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公子要是真心要帮助我,就请立刻问问他们吧。”
卓宁和回澜同时察觉不对,若是雷宏真的连一点抵抗的念头都没有,如何还会在意损失些微道法?回澜忽然神色大变对卓宁道:“都是你啦,和这个鬼魂玩这么久,一掌毕了他多么省事!现在真的来了,还不赶快躲起来。”
雷宏还在莫名其妙之际,卓宁已经和回澜惊慌的躲了起来,双双失去了踪影。雷宏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四下寻找。他现在功力大损,哪里能够发现两人?
雷宏没有诧异多久,便知道了回澜的意思。因为他看见白俊和赵瑞升又陪着一个卓宁和回澜走了进来,陪同的同时还有很多坤孚弟子。
本来回澜一直控制着假卓宁和假回澜和白俊、赵瑞升纠缠。白俊偷听两人的谈话,料到了卓宁和回澜的目的地,是一个人到此来抓他们回去的。他不知道卓宁和回澜已经发现了他,故意变出两个假人来和他开玩笑,对假卓宁和假回澜只是说些无聊的话题,只字不提寒晶洞还有些奇怪,忽然听假卓宁道:“大胆妖孽,竟然敢冒充我们到寒晶洞去。赵掌门,你还不去看看么?寒晶室的离火门已经被妖孽破了。”白俊一愣,难道真的有人冒充公子和小姐?
赵瑞升看白俊一直对假卓宁和假回澜恭谨有加觉得奇怪,这时才知道眼前的是真的,假的已经去了寒晶洞。大惊失色下,立刻带着众人来到寒晶室。
到了寒晶室,离火门果然开了,进来一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第三带掌门柳真芾居然又活了,正泛着阴气在室内走来走去。赵瑞升三魂七魄立刻掉了一半,再看跟着进来的十二个坤孚弟子,傻了五个,****四个,两个干脆晕到在地上了,只有一个还算正常,尖嚎一声,掉头跑出了寒晶室。
假卓宁对坤孚派众人的的反常恍如不觉,根本不容雷宏多费唇舌,扫了占据了柳真芾遗蜕的雷宏一眼,寒着脸冷冷的道:“白大哥,给我了结了雷宏,我们逼那两个假的现身。”说完和假回澜一左一右沿着墙壁缓缓朝前走去。
白俊进门就在找寻雷宏,听了假卓宁的话,眼中精光一闪,早取出折扇,二话不说,挥扇朝雷宏扑去。白俊可不是卓宁和回澜,雷宏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且看刚才卓宁的样子,分明也是一点也不想留情,长叹一声,提聚功力,一瞬间室内寒气大胜。在一旁的真卓宁和真回澜见了,不禁心中冷笑。
寒气逼人,门口尚还站立的九个坤孚弟子立刻又倒下了四双半。只有赵瑞升还能正常站着,正要转身逃命,忽然发现身上一暖,不仅身上的寒气没了,还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寒晶室中什么时候居然出现暖气了?赵瑞升不知这又是什么法术,对自己有何伤害,终于身子一软,也瘫倒在地上。却不知此是隐藏在暗中的回澜发现坤孚派的众人功力实在太浅,比白俊的徒弟张虎尚且不如,怕他们受伤,暗中下了一个护罩将他们罩住。
雷宏无心恋战,在涌出寒气的同时已经发出一道黑芒,正好挡住白俊的攻势,身子一溜,就要从白俊身边穿出寒晶室,到外面土遁逃生。
白俊冷哼道:“从前你比我高出许多,我只能任你猖狂,但你变成了鬼我还要怕你么?”右手折扇一挥,轻易打散了黑芒,左手对着雷宏射出一道黄芒,威力和从前不同。只剩魂魄的雷宏不敢硬接,迫得朝后退了一步,心中后悔,刚才就应该逃走的。他原来也算到卓宁和回澜会和白俊、雷德等人同来,早准备了不同的方案,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在这紧要的关头,会突然冒出什么假卓宁和假回澜呢?难怪卓宁对自己的母亲也不动情,原来只是假货。真的卓宁又对自己一点也不留情,现在连白俊也变得这么厉害了,等卓宁和回澜匀出空来,还有自己的好处么?雷宏当机立断,全身劲力狂涌而出,阴风阵阵中一道强大的黑芒直取白俊,务必一招毙敌,争取逃跑的时间。
卓宁和回澜一看,这一下子可不是白俊可以抵挡的,顾不得再隐瞒,双双现身出来。
卓宁的“蝶舞翩翩”化成一个大光轮,有如一个巨大的旋涡,吸进雷宏所有的劲力,噼噼啪啪的一阵电光过后,黑芒消弭无形。
回澜的“目标一致”同时发出,数百光剑将雷宏围得死死的却不进攻,原来是回澜怕损坏坤孚派前辈的法体,但“吹雪”已经化成一条白龙紧紧的缠着柳真芾的遗蜕,渐渐收缩。
雷宏无力抵抗。此时此刻的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该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卓宁母亲孙瑞卿的遗蜕,不然事情可能还有转机。为什么卓宁和回澜有情就注定了他们的成功?自己偶动真情,却只成就了再一次的失败?雷宏不禁不甘的大叫:“苍天不公!”终于魂散魄消。
光轮和光剑瞬间消失,吹雪也回到回澜的身边,柳真芾的遗蜕失了凭借,朝地上摔去。卓宁抢前一步来到柳真芾的遗蜕前,在扶着他的同时,在其胸口轻击一掌,最后的一颗葡萄子落出来。卓宁伸手接了,轻轻一捻,从此仙界中便少了一个物种。
打斗之时,回澜又发招又控制“吹雪”,再无力在控制两个假人。假人又还原成树枝,白俊一看之下自然明了,气得他大叫:“公子、小姐!……”
卓宁颇为无辜的摊手道:“是回澜的主意。不过这也怨你们把我们逼得太紧了,你们的规矩也实在太多了,我们不逃也不行了。”
白俊瞪眼道:“我们全是为了你们好呀,成亲是一件大事……”
解决了心头的大患,回澜的心情非常好,急忙打断白俊的长篇大论,竖起玉指在唇边轻轻摇晃道:“no,no,no,白大哥,大事不等于规矩,特别是你们居然要将我在洗剑园中关两个月,实在太残忍了吧?所以我们只能逃跑了。”
白俊的心情就没有回澜那么好了,无奈的叹气道:“那好吧,我们什么规矩也不讲了,只是请一些客人来热闹一下,行了吧!这样你们总要跟我回去了吧。”
卓宁已经点头了,回澜却抢着道:“我傻呀,好容易单独出来了,还跟你回去。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足够了,我们还要在外面玩一玩,下个月再回去。省得被爷爷逼着答应了那些规矩。”解开罩在赵瑞升他们身上的护罩,拉着卓宁一溜烟的逃了。
剩下白俊一个人气得顿足,这次要去什么地方找他们?一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他也忍不住也骂了一句:“reallydamned!”
刚刚清醒的赵瑞升又是一惊,弄不懂白俊念的是什么咒语,不禁对白俊更是恐惧了,差点又要晕过去。
五月初六,端午节刚过,卓宁和回澜依约回到洗剑园,身在半空低头一看,几乎又要逃跑。早有准备的白俊、骋翁和雷德已经发现了他们,一齐上来拦着。
白俊含笑道:“公子、小姐,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什么规矩都免了,只是请了一些客人而已。”
骋翁微笑道:“我孙子和孙女成亲,我的朋友都要来看看,你们一定也愿意好好的热闹一下。”
雷德哈哈大笑:“既然什么规矩也没有,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不妨多热闹几天,所以从今天开始到六月初六,我们要热闹一个月。绝对是只有客人,没有规矩,一切都按照你们要求的那样。这些只是第一批,这段时间中,还有客人会陆续赶来。”
卓宁看看下面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来附近市镇稍微有点功夫的人都来了,居然还有人要来,那究竟要来多少人?不禁****道:“爷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朋友?”
骋翁忍不住得意的呵呵笑道:“我知道你们喜欢朋友,也学着你们的样子,新结交了不少。都是很不错的朋友喔。”
回澜调皮的微笑道:“既然都是不错的朋友,那我把黑白无常和他的朋友叫来也热闹热闹吧。”
白俊胸有成竹,悠然淡淡一笑,道:“小姐,你想把客人都吓跑么?可我早和黑白无常说好了,他们不会听你的召唤的。”
雷德充满奸计得逞的兴奋,嘿嘿笑道:“认命吧!公子、小姐,骋翁说他以前是不喜欢热闹的,可自从认识了你们以后,便越来越喜欢热闹了,所以要大大的热闹一番。我们雷神人以前没有机会结识朋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人,所以又特别拜托骋翁多请了一些客人。白俊一直心仪人类,对于宾客自然也是多多益善。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不热闹热闹能甘心么?”
卓宁和回澜只有相对苦笑,好几千人的客人,热闹一个月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吧?这是不是也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正是太阳肆虐的三伏天气,午后的骄阳驱散窗外所有的行人,连植物也没精打采地搭拉起叶片,只有知了一直不知疲倦地发出单调的噪音,这在原本安静的医院中分外惹人心烦。尽管是开了冷气,病房中的空气依然郁闷难当。
银星熠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了十多天,全靠各种管子在维持生命的乔娜,面无表情听着医生又一次的病情介绍。他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现代的医学这么发达,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也找不出乔娜的昏迷的原因?可他又不得不相信医生的话,因为他从这些天看的医学著作中也得出和医生相同的结论。难道躺在床上的真的是一个外星人?那为何医生没发现她的异常?显然她的一切生理构成和生命反应与地球人没有任何差别。
医生还在歉疚地费力地继续述说:“……现在的医学虽然发达,可对很多的疾病还是无能为力。这些天来,所有能做的检查我们都为你朋友做了,你朋友看来很……”医生更加费力地在脑海中搜索,最后吐出一个他自己也很不明白的词汇:“健康。”
银星熠还是没有说话,可他的好朋友温彦芹却忍不住嚷了起来:“你脑壳有乒乓!很‘健康’会昏迷不醒?”生于成都,长于成都的温颜芹只要一生气,四川话就会冒出来。
医生没有计较温彦芹的态度,事实上他也计较不了。温彦芹很少来病房,火气却比一直守在病床前的银星熠旺多了,每次来都要罗嗦一大堆,言语也越来越不客气。不像银星熠,年纪看来虽然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出头,性格却少见的沉稳。听得多,看得多,却说得很少。
银星熠多数时间都只是搬一张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病人的床头,摊开一本医学著作在细细研读。看累了就爬在床头小寐片刻,睡醒后又接着读。
医生不仅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也没见过这么肯用功的人,还没见过这么精力这么旺盛的人,更没见过这么能吃苦的人。银星熠除了在刚来的时候出去过一回,捧回大量的书籍以外,从来也没离开过病房,也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他眼睛中的红丝越来越多,可看书的速度却依然不减。
医生看着他由浅入深,手上的书越来越专业化,虽然很怀疑他囫囵吞枣地看了这么多,究竟有多少是读懂并记住了的,但还是对他越来越钦佩。因此尽管银星熠从来也没有指责过医生,可医生还是对自己不能治好床上的女病人,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份压力和歉疚,连称呼都由“××床”改成了“你朋友”,而大多数的时候,行医多年的医生早习惯了生离死别,看病人就如同工人看产品。
听见温彦芹的指责,医生看也没看他,例行公事地说:“我们确实是找不出她昏迷的原因来,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病例。”
温彦芹听医生说的又是这一套,挑眉正要说话,银星熠举手阻止了,回身坐在乔娜的床头,涩声说:“能让我自己单独在这里陪陪乔娜吗?”
听一天也难得开口的银星熠说话了,医生知道他有逐客之意,却没办法对他的态度生气。这个病例实在太奇怪了,病人虽然昏迷,可一切生理活动都很正常,让医生无法可施,没办法维持医生在病房中应有的尊严,很有些灰溜溜的感觉。
温彦芹没有走,他难过地说:“老大,你看开一些,乔娜突然昏迷,说不定也会突然醒过来呢。”
银星熠依旧凝视着病床上的乔娜,头也没回的平静地说:“大哥,你也走吧。我们两人都不在公司里,公司会乱套的。我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公司了,公司的情况怎么样?和运远的那份合同签好了没有?”
自从乔娜生病后,这还是银星熠第一次提到乔娜以外的事情,温彦芹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小声说:“早就签好了。你就放心好了,公司里有我在,出不了问题的。”
银星熠眼睛又落在床头摊开是书本上,伸手握住乔娜冰凉的手,依然很平静地说:“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公司你暂时多费一点心,有问题就过来问我。”银星熠其实并不担心公司的事情,他提到公司的目的只是要告诉温彦芹他目前还好。由于性格的关系,他不喜欢和人交往,除了公司创立之初,他事事都参与了以外,在公司上了轨道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负责决策,早将公司里所有的具体事物交给温彦芹管理,包括与大多数的客户周旋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