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恩行曲起手指,正准备赏给方飞一记爆栗,眼前却是堪堪晃过一道冷硬的白光。
方飞当即收起打闹的神态,戒备地望着马路对面就要涌过来的三五人。
陆恩行改扣为搂,凑到方飞耳旁悄声说道,“小保姆是废了,有他们跟着叫警察也是找死,阿飞,五分钟,你先顶着,顶不住就给东东挂电话。”
话毕也不怀疑方飞究竟听明白没,利落地转身往车库里头钻。
其实早在晚上大神公然拂逆了靳导面子的时候,方飞就猜到总会有这么一刻,虽然剧组是封闭拍摄,可这世上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这回好不容易又嗅到了大神耍大牌的味道,他们怎么可能甘心沉寂放了过去?
狗仔该是一个多么敏锐勇猛、吃苦耐劳、前仆后继的存在!
面对对面那些气势汹汹、目露凶光的娱记们,方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没有任何时候能像眼下这般想念着安阳东。
陆恩行擦过那个此时此刻浑身都透着懒散的黑长直时,脚步只顿了顿,随后一抻手将人扯起来,拖着一起走进了车库。
也不管老板愿不愿意,更不管相中的是哪家的小汽车,陆恩行随意地将黑长直丢进后座之后,拉开门一矮身就坐上了驾驶座,不耐烦地冲紧跟着他的老板挥着手,无赖地吼着,“哎哎哎,当心!becareful!新手上路,倒车无眼!”
店老板也是一时不察,就让这乱七八糟的人钻进了一辆刚打了蜡还没来得及锁门的车子里,被陆恩行混不吝的糊弄着拦也不是,不拦更不是,急得都要抽了过去。
陆恩行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微眯着眼调整好后视镜,似是而非地瞅了眼后座脸色又是一片惨淡的黑长直,嘴角隐去几不可察的讥诮,炫技一般踩着脚刹却是将油门加到了底,在满车库的轰隆声中,猝不及防地松了刹车,那辆兴(bei)奋(ju)的帕萨特就像利箭一样猛地蹿了出去。
方飞正在闪光灯下略显笨拙地应付着那些巧舌如簧的记者们,听到车库里头震天响的声音,刚一回头,就看到那辆白色的帕萨特猛兽一样冲了出来,一路疯狂地响着喇叭。♀
那些围攻的记者哪个不知道陆恩行飙起车来是不要命的,顿时便不约而同让开了中间的路,只是手里的闪光灯却没有一刻停歇,孜孜不倦地捕捉着车里的动态。
方飞被吓得同样下意识往旁边蹦跶过去,陆恩行堪堪在他脚边刹车,简洁明了地吼道,“上车!”
陆恩行打眼看到方飞还没恍过神,烦躁地直皱眉,将手下的喇叭按得更是扰人三分民怨沸腾,方飞这才找回魂来,一拉车门便滚了进去。
陆恩行一秒不做停留,猛加油门便冲了出去,一拐弯便消失在了街角。
一众记者愣在当场,看着那风骚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才后知后觉地行动起来,按捺住激动的小心肝,赶紧爬上自己的车,连番追了过去。
若是他们刚才没有眼花,若是照片不是灵异事件,大神,大神,大神他混迹娱乐圈十年终于第一次有了绯!闻!对!象!
只看侧脸就知道肯定是个绝色美人,而且,重点是,他还是个男!人!!
在大神还不是大神,还只是个青葱小萝卜头,只不过比一般的小萝卜头要高一点帅一点的时候,凭借一部《太子成说》一举将一个温润隐忍却又坚忍不拔的太子形象根植到了观众心里,当大荧幕前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太子临终之际,嘴角泛起的那抹好似安然又似心疼的笑容而心肝乱颤、眼泪决堤之时,自然而然便记住了那个面容清秀、眉目洒月兑、演技不俗的新生代演员。
自那以后,陆恩行的戏路一再拓宽,靠着自己天然自成的资质,不断磨砺着演技,终于是在入行的第六年荣膺了金桂影帝的大奖,彻底坐稳了他在影坛无人再可撼动的大神之宝座。
风光无限,荣宠加身。
然而大神一路厮杀至今,每当他英俊非凡的身姿出现在娱乐版头条,需要占据整幅版面天花乱坠的时候,不是他要拍新电影了,就是他又在某某剧组耍大牌、辱骂导演、不配合日程、恃宠而骄之类的。
却是从未有过哪怕一次是因为桃色新闻。♀
这不得不令各方娱记大为扼腕,这简直就像是大神入行十年,每天过得都是极为苦逼的苦行僧的日子一样,无欲无求到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试问,连个缝都没有的蛋,你让苍蝇还怎么去叮?
这十年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狗仔不是以深度挖掘大神的绯闻为毕生追求,他们失望过,灰心过,沮丧过,但是他们最终都一一克服了过来,雨过天晴后再接再厉,不抛弃、不放弃。
终于,有志者事竟成,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夜晚,让励志奋斗数十年的他们,不期而至地看到了明天的曙光。
他们汹涌澎湃,他们涕泗横流,他们感动地恨不得当场跪伏在地上,感谢上苍的眷顾,可他们更加清楚,他们仍旧身负重任,绝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狂喜崇拜。
誓死将大神的绯闻公诸于世!
他们每个人都沉默而炽热地裹挟着这样潸然泪下的梦想和坚持,将码速飙到了120,用生命驰骋在追梦之路上。
此时此刻,无声鼓舞着无数平庸大众的大神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特么的他真的要被烦死了。
看着后头不知何时,若有似无多了起来的跟屁虫们,陆恩行火冒三丈地砸着方向盘,咒骂道,“次奥,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么!”
方飞刚才滚进来的时候撞到了额头,搞不好已经肿了,痛得都不敢用手去揉,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眼,又迫于大神身上凌厉的煞气,一时也不敢随便搭话,不由将目光移向了身侧。
只一眼看过去,脸色顿时骤变。
“哥……恩行哥!他在流血!你怎么把人撞这么严重也不吭一声啊!”
难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若隐若现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方飞惊恐万分地乱吼一通,随即扑过去,想要掀开黑长直的衣摆查看伤口,岂料却是被看似已经昏迷的黑长直一把握住了手腕。
指尖冰凉,方飞觉得自己的心都不由自主跟着颤了颤。
“谁允许你触碰本尊的?”
男人微眯着的黑眸中冷光乍现,即便低沉的声音中满是虚弱,却仍旧慑得方飞怔怔顿在原处,动弹不得。
陆恩行面沉如水地往后看了眼,车内不算明亮,他离得远自然不比方飞看得清楚,可光是联想之前在磁鼓山上他的小保姆可是实打实地从这人身上压了过去,便深觉一种感同身受般的裂骨之痛。
医院自然不能去,可光是把人弄回家,不小心弄死了只会更麻烦,该怎么办?
陆恩行一手操着方向盘,一边分出心思筹谋划策、积极应战,丝毫没在意后座的黑长直看他的目光如何灼灼潋滟。
紧咬不放的跟屁虫便显得更加惹人厌恶。
陆恩行死死抿着嘴,掩起桃花眼中一闪而逝的狠绝,用比寻常更加沙哑的声音,冷肃道,“阿飞,系好安全带,把人抱稳了。”
方飞不敢怠慢,当即凑过去,也不管那黑长直是不是用眼神剐杀着他的脑袋,迅速而谨慎地帮他系好安全带,这才动手系上自己的,然后非常听话遵旨地搂住了黑长直的胳膊,姑且……算是抱着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黑长直这次竟然没再反对,顺从得反倒让方飞心里没边没底。
陆恩行却不管那么多,看他们准备就绪,陡然放慢了车速。
方飞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赶紧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不过五分钟,跟屁虫便黏了上来,左、右、后三路包抄,准备将他们的车截杀住。
紧张得口中津液恣意分泌,方飞抬眼,就看到陆恩行沉着冷然的眉眼,奇妙的是,他竟然就这样镇定了下来。
陆恩行自后视镜里头看了眼他后头不过两百米的跟屁虫,丝毫没在意两边的包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给自己点根烟,“压惊,阿飞你要来一发么?”
方飞一时哭笑不得,搂着黑长直的手又紧了紧,调侃道,“恩行哥,我才二十,不想跟你一样早死。”
陆恩行啧了一声,也没反驳,自倒车镜里头看着黑长直,阴恻恻警告道,“再吐车子里,就把你丢出去!”
黑长直安静地睁着眼,并未被这恐吓之言吓唬到,可也不像丝毫不在意。
打从被这凡人粗鲁地塞进这奇妙的助行装备之后,他便觉得浑身疼痛难耐,此前在山上时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天劫之事不仔细撞上了这凡人的装备,却是弄巧成拙因此而躲过了天劫,虽然凭借他的法力,不该是会落得如此严重的伤势,可他显然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今日是新月之夜。
他的法力会完全消散。
眼下,莫说是帮助自己的凡佑者摆月兑身后的追杀,便是他想要调养自身的伤势,都是力所不及。
既是如此,倒不如索性不再搭理,所谓生死有命,一来,他不信若是他真就要这样命丧于此,四哥当真能够狠下心来坐视不理,二则,他突然很好奇,他的凡佑者究竟会怎样逃出生天。
陆恩行原本是存了心思想吓吓那个黑长直的高冷中二病患者,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眼看过去,居然会被对方漆黑深邃的眸子给蛊惑住,心脏都没来由地突地一跳。
高架上昏黄的路灯闪闪晃过,那人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光影交错,带着魔力,吞噬人心。
“……恩行哥……恩行哥……恩行哥!”
方飞明显能察觉到陆恩行在走神,吓得魂都要飞了,呼唤不管用,便直接一脚踢在了陆恩行的座椅上。
陆恩行陡然回过神,后背发了一阵冷汗。
“恩行哥,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奇策这么淡定!这眼看着就要被包围了你还能走神!”
方飞突然觉得,不久前那个莫名认为大神其实挺靠谱的自己真是大大的八嘎,明显脑子发大水了!
这哪里是靠谱哇,根本就是作死好么!
陆恩行晃了晃脑袋,敛起心神,也没管方飞一脸的心惊肉跳、懊悔不迭,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搭在控制杆上。
速度还算可以,跟屁虫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个个激动得溢于言表。
就在左右两侧的车猛然贴了过来的时候,陆恩行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冷哼了一声,猛地将控制杆拨到了倒车档,狂加油门,虎虎生威地冲着后头的车子便撞了过去。
方飞在被安全带拉扯着砸向椅背之后,迅速扭过头望去,顿时目眦欲裂,满心悲凉。
大神,咱敢有一回不作死么?敢么敢么敢么!
老天啊,我才刚满二十,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三不好青年,真心不想死好么!
东哥,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呜呜呜!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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