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去了趟海边bbq后,傅雨尘像是突然之间参透了天机一样,再和喻可欣对戏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勾住了秦软依的心,陆恩行时隔一个星期重返剧组之后,诧异地发现了秦软依看燕朗清的眼神再没了痴迷和软弱。
今天这场戏也是一条过,陆恩行午后就得赶去梦皇录歌,虽然应该十分感谢喻可欣的配合以及敬业,可多少心里有些不舒坦。
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说不上十分喜欢,却绝不容许别人触碰。
傅雨尘在场外休息,一会儿要补拍他和晏翊之间的几场,之前拍好的因为天气阴沉光线不佳,等了没两天还是被靳航毫不手软地当了废品。
陆恩行换回休闲服,戴好棒球帽从晏翊那儿经过,看了眼傅雨尘道,“真没看出来你觉悟这么高?早说你这么高能剧组该是能省多少胶片?不是ane投拍,你是不知道钱多金贵是吧?”
傅雨尘觉得陆恩行完全就是无理取闹,喻可欣拍不好怪他,现在喻可欣拍得很好还是怪他,果然是谜一样的生物么?思维回路永远都是他无法解析的。
雪悠将刚泡好的毛峰递给傅雨尘,里头少许添了些百合以及甘草,一会儿要拍戏,防止嗓子干涩发声效果差,顺带默不作声地瞪了陆恩行一眼。
陆恩行算是头脑简单感官敏感型,立马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微微吃惊道,“小屁孩儿也来啦?说来也怪,只要他不说话我还真就发现不了他!每次听他说话都得吓一跳,什么闹鬼的体质?”
雪悠当场龇牙,躲在傅雨尘身后,炸毛道,“你才是小屁孩儿!我都二十一了!二十一!”
陆恩行来了兴致,笑眯眯地挑逗道,“哎哟,还真是女敕得能掐出水来哦!来,叫一声哥哥。”
“大叔,你去死吧!”雪悠吼完还拉下眼皮冲陆恩行吐了个舌头,而后立马将脑袋缩到了傅雨尘背后。
陆恩行面色一僵,跳脚道,“大、大叔?!你特么喊谁呢?给我滚出来,看我不宰了你!”
晏翊淡淡伸出一只脚,将掳袖子准备打架的陆恩行给挡了回去,颇为鄙视道,“你说你同个孩子这样计较是作甚?脸皮厚了回家削,莫要在外头丢人现眼。”
陆恩行顷时将怒气转嫁到了晏翊头上,瞪视道,“你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你到底帮谁!说!”
方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心地戳戳陆恩行的胳膊柔弱却急促道,“恩行哥,你再不走,东哥可是要来拖你了,快看快看,他已经过来了!”
陆恩行气呼呼地喘着气,忽而冷哼了一声,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戏拍得这么顺就足够说明你已经找到了我之前说你欠缺的那东西,喻可欣确实漂亮,也不知道你这窍开得可有她几分功劳?哼!”
说完也不管脸色骤然惨白的雪悠,架起墨镜气焰嚣张地转身离去。
方飞只能跟他后面擦,连连冲傅雨尘道歉了好几遍,才小跑着追上了肃杀的大神。
晏翊看着气氛突然变得冷僵而怪异的傅雨尘和雪悠,神色悠然地喝了口茶,若无其事道,“到底是男人,一时失足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总归是不该得到原谅。”
雪悠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着,连带着手里捧着的茶具都不时磕碰着发出令人心尖发颤的声音,却是在晏翊若有似无地逼视下,忽而抬头倔强道,“不是雨尘的错!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傅雨尘显然一直很紧张,陆恩行恶劣地丢来炸弹的时候,他就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看雪悠。
晏翊用眼角的余光一直瞥着他,自然察觉到他在雪悠喊出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像是得到救赎一样松了口气,随后略有些激动地回头盯着恐慌却又坚定的雪悠。
傅雨尘难掩喜悦地柔声唤道,“雪悠……”
雪悠眼神一动便对上了那双眼睛中火热的情愫,顿时无措得面红耳赤,整个人脑袋上都要冒出一团白烟,四处乱瞟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手里的茶具重重摆到桌上,一跺脚很没出息地匿了。
晏翊看到赵华在同他们招手,起身理了理华裳,侧过脸来半是揶揄道,“恭喜。”
傅雨尘收回追逐雪悠的目光,仰头望着眼前形容雕塑的俊美男子,缓缓弯起嘴角,正色答道,“多谢。”
字字重如千斤,晏翊能够感受到这其中的分量,却并不觉得自己是有刻意去帮他,不过是恰巧让他撞上了傅雨尘在解除那只鬼灵的记忆封印,顺便搭了把手,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他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嘴角,而后漫不经心地转身,似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去关注去记忆,伟岸高贵得一如神祇。
靳航一直在重放晏翊同傅雨尘之前拍好的部分,不厌其烦地让助导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整得助导是心惊胆战,可任他怎么琢磨也没看出来晏翊或是傅雨尘到底是哪里演得不对付,惹恼了这尊大佛。
送走了大神,剧组也只休息了不过十分钟,赵华吆喝了一声,准备开始拍后面的进程。
靳航抬起头来,眼光一扫,刚刚好看到晏翊冲着傅雨尘浅笑的模样,眼色沉了沉。
从两点一直拍到了五点,竟然还有一条靳航无论如何都不满意。
镜头前哪怕是傅雨尘都露出了些许彷徨疲惫的神色,更何况晏翊。
晏翊都觉得这不是在演戏本子,这根本就是在整人。
三个小时以来,靳航只点了三次头,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般拯救了重拍四场戏中的三条,然后这最后一条不出所料又是死活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菩萨就是不点头。
晏翊觉得自己这是生气了,就凭他小小凡人,竟敢如此恣意胆肥、胡作非为?这样呼喝尊贵如他的上妖,真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微微上挑的凤目渐渐染上冷厉的神色,岿然不动地站定在片场之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十步开外的靳航。
靳航透过镜头也知道晏翊在瞪他,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开心。
这还是晏翊第一次正眼看他。
他知道,那是一个比他还要薄情寡义的人,漠不关心,冷面冷意,就像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够牵绊住他,哪怕是在他心中滑下细枝末节的痕迹。
却足够让人疯狂沉迷,神秘而诱惑,直教人想要疯狂地拨开一探究竟。
激怒他,让他为了自己表现出更多的情绪,让他将眼光永远都凝固在自己身上!
靳航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沉平静道,“休息一下。”
赵华狗腿子当得称心如意,得了大佛金口玉言,立马提拎着喇叭叫唤着“停停停”,说完了还点头哈腰地冲着靳航频频示意,只求着能得大佛一句提点,平步青云。
张曼鱼婀娜多姿地靠过来替晏翊上妆,傅雨尘是ane的人,虽然入了他们这一伙儿,可ane的老总觉得用lse的化妆师简直就是掉价,所以不惜成本,凑了三人造型组指派过来,就伺候傅雨尘一个人。
傅雨尘却觉得再上妆也掩盖不了他眉间的疲惫和迷惘,并不是觉得拍一下午的戏会累到让人虚月兑,可关键就是一下午都在不断地重复又重复,更可怕的不是这种枯燥,而是他始终没搞明白上一条中自己到底哪里演得不对。
靳航就是死活不说,三缄其口,好像是个只会摇头的机器人,偶尔程序运行出了bug才错乱地点个头。
精神折磨永远都是最残忍却又最为无可奈何的,那种浑身都痒就是挠不对准头的感觉真是要把人逼疯了!
天开始起了变化,虽然是在室内拍摄,可赵华是真心怕大佛又不满意现在的光线,可也没那胆量催促靳航开拍,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底lse是白大人说了算,这《山河图》再这样增加成本到时候结算报告交不少去可要怎么办呀!
白亦泰出去溜达了一圈,算准时间颠了回来就发现竟然还没有拍完,整个人都萎在了晏翊脚边,哭骂道,“给你配手机你不用!要不然我还能先问问情况啊!玩得正嗨呢却还要想着送你回家我容易么!你太不厚道了!”
晏翊捏了捏嗓子,台词说得多了腻味得很,再听白亦泰这样絮絮叨叨难免嫌烦,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傅雨尘让雪悠给晏翊泡了杯茶,小声提醒道,“你可不能在这里胡来。”
晏翊眼色阴沉地扫了他一眼,足足定了五秒,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然而只五秒就足以让傅雨尘竖起浑身的戒备,警铃大作。
果然是野兽,平常的温顺友善根本就不是装样子,而是他漠不关心,眼下这头被激怒的狂兽,却是拥有着时时刻刻都能毁天灭地的骇人战意和力量。
白亦泰兀自懊悔不迭抱怨不休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声威武雄壮的“套马杆的汉子”瞬间将晏翊眸中的戾气震慑得直退了三分,难得有些茫然。
白亦泰倒是浑然不觉,立马停了假么兮兮的哭诉,粗鲁不耐地喂了一声,而后挑眉惊道,“哈?钟文要请你吃饭?大神,你可得注意别喝酒,不然回头被潜了别怪泰哥没提醒你钟老头可是杂食系的著名代表!”
晏翊浅浅凝眉,黑长的睫毛遮盖下,看不清眸中神色,只嘴唇抿得不由紧了些。
白亦泰胡侃了几句,忽而抬头望着晏翊,道,“你等等,我让他自己听。”
晏翊对这猝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类装备感到很有些茫然。
今天是他来到人间整整一个月的日子,人间日新月异的高级装备或多或少都有过接触,从代步的各式汽车到来去自如的水源,从女人越发稀薄的衣装到不用火就能做饭的厨具,最初不是没有诧异过,只不过他素来淡漠,凡事讲究能用便好,过程追求得太过详细未必是好事,也就诧异了一时,渐渐地也就淡然了,然后似乎就这样轻易地也就成了习惯。
唯独他们所说的这个“手机”,他委实有些接受不了。
倒不是说鄙夷区区人类竟然可以媲美如他这般的上妖一样千里传音,而是那只小小的装备一及贴上他的耳朵,他就觉得晕眩,其间传来的咝咝扰音着实无法令人安心接受,那种像极了指尖刮噌玻璃的声音,只会令他十分之不愉快,说起来倒也只能怪他耳聪目明,声音的捕获范围比之无能的凡人多了岂止一倍。
晏翊皱眉的深度不自主加深,并未接手,而是睨着白亦泰道,“你且听清楚,之后再转述与本尊听。”
白亦泰也没坚持,冲着话筒喊道,“大神,听到没?黑长直旨意,你还是说给泰哥哥听吧!”
电话那头似乎是传来了陆恩行中气十足的怒骂,隔得远晏翊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头陆恩行浑身的活力,倒是随着白亦泰的豪爽大笑,微微牵起了唇角。
傅雨尘不由皱眉,沉声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低调点,是要吵到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住一起么?”
晏翊托着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道,“本尊自然不在乎。”
傅雨尘不由默默为陆恩行点了根蜡,是啊,晏翊当然不在乎,就算事情捅了出来,他大可以拍拍直接回家,可就只会苦了陆恩行,惹了一声臊跳进黄浦江都洗不干净。
大神,乃还真是前途未卜……忧愁啊……
白亦泰跟陆恩行呛了几句,再一次将手机递到了晏翊眼前,求道,“说两句吧,不然大神要哭了。”
“哭你妹啊!白亦泰!你特么有种呆那儿别走!老子现在就杀过去灭你没商量!”
“陆恩行!你给我滚回来!再敢跑一步我就灭你没商量!”
“…………”
然后就是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人多嘈杂,也分不清谁跟谁。
晏翊听着咫尺之间那人热情洋溢活力四射的声音,突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是那人现如今就站在他眼前,同安阳东嬉笑怒骂、打打闹闹,狮子一样叫嚣着狠厉,却小心谨慎地收起利爪,绝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自己关心的人。
倏尔之间,有如清风骤歇,瞬间的安静中只余自己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跳动着,满溢着匪夷所思的亲切和安宁。
想要同他说说话。
那就、说上一句吧。
“是我,你说。”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