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云开日出,雨幕尽退。沐浴道久违的日光,孩童们奔走在大街小巷,银铃般地欢声笑语飘扬四处。
本该是场天不小的灾难,因为柯炯帝做了充足的准备,把损失降到了最低。京城的百姓无不感恩皇帝大恩大德。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宋卿了,作为一个北方人,她从来没经历过南方的梅雨时节,更别说是升级版的秋雨时节。无论把衣服考得多么干,只要转悠一会儿,那衣裙又开始发潮,继而一股子霉味。
而这些日子宋卿锦冒雨去了凉月茶楼几次,都没有等到迟御寒。茶楼的管事守口如瓶,不肯多透漏一个字。只让她过阵子再来。直到她后来遇见迟程昱,才知道他府中出了大事,他是用强硬手段压制消息流出,是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件大事。
这件事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宋卿锦想破了头也没想到到底是谁做的,实在是帮不上迟御寒。对此宋卿锦很是懊恼,为什么老天爷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却让有些事情变得面目全非。
老天爷你为什么就不能帮人帮到底呢?难道你不是让我回到过去报仇雪恨的吗?
很好,既然你不帮我,就不要怪我用非常手段去对付恶人。
这都是他们逼的,与我无关。
天灾过后,寒流紧随其后到来了。大渊国面临的将是最寒冷漫长的冬季,百姓们被迫进入猫冬状态。
这日宋卿吃饱喝足了,把宋月末老师布置的功课做完了,便觉无聊之极,想找他唠嗑,却听绿萝说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宋卿看得出来那孩子身上背负的沉重的东西,作为朋友真的是能帮就帮,所以经常给他把马虎眼让他放心去做自己的事。不过下场是自己
突然很无聊。
宋卿趴在几案上,手指敲啊敲,发出颇有规律的声音。她的内心内心在哭泣:啊……我想刷网页有木有;我想追美剧有木有……有木有!
绿萝坐在边上一脸贤惠地绣花,抬头看主子像条毛虫一样蠕动‘不由得心中轻叹,她不是不想让小姐走上大家闺秀的路。只是小姐刺绣的时
候太吓人了。粉女敕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纠结得打了个结,高高扬起手臂想要打架一样,犹豫了半晌终于一针下去。那恶狠狠的动作让绿萝
直闭眼睛,根本不要提什么婉约宁静之美感了。
绿萝从那以后就毅然放弃了让她学刺绣的想法,反正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小姐,不会也无妨。
当宋卿要挠墙的时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道:“小姐,你是不是很没意思啊?”
宋卿长叹一声,声音懒懒的,“还用问,外面湿冷湿冷的,出了屋更难受。”
“不然,我陪小姐玩点什么……不然‘斗地主’怎么样?”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稀奇东西,很过瘾很好玩的。就是小姐的牌品不怎么地
,经常藏牌被月末少爷抓个现行。
宋卿闭眼摇头道:“不玩啊,你们太弱了,赢你们胜之不武啊……”
“……小姐,你这大话说的也太大了,当然月末少爷除外。”
宋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提到月宝贝儿玩扑克的事迹,当真是能让她笑一辈子的笑话。别看那小子一脸的聪明像,竟然有个最大的毛——不识数、十以外的数他经
常弄不清楚,‘q’、‘j’傻傻分不清楚,被她一耻笑,月宝贝气急了红了脸,摔牌说不玩了,最后少不得哄了他一会儿才算罢了。
所以说嘛,再完美的人也会有缺点,只是月宝贝儿的毛病不要太可爱两人。
正和绿萝玩笑着,绿荷推门进来,一阵寒风悄然尾随而进,冻得宋卿一缩脖,“快关门,快关门!”
绿荷一边‘哎’了一声,一边关上门,走上前笑道:“小姐,你猜猜谁来看你了?”
“谁啊?”
“是翁主来府了!”
“葛格!”宋卿讶然地叫了一声,“我的天!”之前寒雨连绵一个月之久,来往消息更加闭塞。无涯这个冷面酷哥去过一回,只带回来两个字
,“尚可”,多说一个字就跟能要他的小命似的。
绿荷道:“是啊,是啊,只不过看着身上不大好,脸色苍白的很,一直坐着竹椅。奴婢私自做主,直接让翁主一干人进来了”
“干得漂亮。”站起身子,又道:“快给我更衣,小姐我要去见偶滴情哥哥去喽!”不容易啊,
绿萝与绿荷皆捂嘴而笑,哪里有这么没正形儿99999的主子?
宋卿满心欢欣雀跃的出门迎接翁主大人,却见葛格的竹轿晃晃悠悠地停在院门口,葛格由两个劲装的丫鬟扶着进门而来。
宋卿眼神一亮,脑子里突然想起《情深深雨蒙蒙》的狗血台词,高声深情喊道:“葛格,你不要过来,让我飞奔着过去!”
葛格本来心情阴郁,瞧见无厘头的姐妹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且慢些,没见过像你这般胡闹的!”
话音刚落,就被抱个满怀,差点让她仰倒在地。
宋卿咯咯地笑着,忽然往后跳了一步,“哎呦,想死我了,快让我看看缺胳膊少腿没?”
葛格一仰脖,神态倨然,“哼,乌鸦嘴,我全乎着呢。区区几条蛇能把本翁主怎样?”
“行行行,您老人家福星高照,有神龙护体,谁也整不了你……哎,那你咳嗽什么?”
“……咳咳咳……你给我闭嘴!”
宋卿知道她大病初愈,着了凉气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说着话把她带进屋里。
葛格进屋后,感觉屋内温暖似春,炉子上煮着热茶,茶气氤氲,熏的整个屋子清香怡然,让人十分舒服。
“来,坐!”宋卿拉着她的手坐到小炕上,“绿萝,那丁香花五色枕头拿来给我们靠着。”
绿萝‘哎’了一声,从柜中取出两个五颜六色拼色的大枕头来,递送过来,笑道:“翁主,这枕头皮子可是我家小姐唯一的成功绣品呢。”
葛格接过枕头一看,“噗……我终于找到绣活的对手了。”
“行了,别埋汰我了。说说你家公主母亲怎么想着放你出来见我的?”
“我和公主吵了一架,实在憋闷的很。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去处,可知我这翁主当得有多招人恨。”
世人皆知公主把这“唯一”的女儿当初成男孩来养,却不知道在这种畸形变态的母爱下,孩子怎么想,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是把怨气都加
注到自己孩子身上,还是把在绝望中自我毁灭,高贵的公主可能永远不会去想。
“你大概应该知道我还有个姐姐吧,一个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从来没有被承认过的姐姐。”葛格的眸子沁着丝丝讽刺和绝望,“你应
该知道的,公主与你母亲屡次交恶就是因为你母亲因此事讽刺过她,正好错戳中她的痛楚,怎会不记恨。”
宋卿摇摇头,“我确实知道一些,但不是我娘说的。”钱千月一定是因为姐姐极看公主不顺眼,专门往人痛处捅。
“我知道我那亲姐恨我入骨,同样是公主骨肉,她却只能像幽灵一样活着。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所以这些年无论她做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暗避开就是完了。可这次她却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葛格痛苦地垂下高傲的头颅,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宋卿刚想安慰,她忽然吸了口气,抬头道:“好,这也认了,算我欠她的。只是你知道我那公主母亲在我要失去双腿的时候,明明知道你是唯一知道久然大师的下落的人,却因与你母亲不和而拒绝求救……”她目光虚无,喃喃说了句,“那才是真绝望……”
宋卿一直奇怪这事儿,女儿伤重,命在旦夕。作为母亲不来向她这个知道久然下落的人问问,却隐瞒消息,竟然是为了那该死的面子!这
太特么不正常了,好吗?这太特么难以理解,好吗?
望着宋卿震惊的眼神,葛格看着她的眼睛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一些人总在你背后嚼舌根子,说你可怜有那样无礼的母
亲。此生是毁了。在我我看来那真是嫉妒,就你娘护你的劲头儿,我看着都嫉妒。”
钱千月确实护犊子,这一点连现代的老妈都比不上。和同学打架从何来都不问缘由,先骂自己的孩子一顿,那也是为面子吧。
但谁也没法和“面神”公主比。
“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希望你以后为你自己而活。谁也不能陪自己一辈子,到最后还不是只有自己陪自己。所以,别为没有结果的感情葬送了自己的美好人生。”
宋卿好歹当过两年人民教师,为了和叛逆少年作斗争看了不少心理学的书,大概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母亲受不了生活变故的打击,把怨恨转移到姐姐身上,而可怜的姐姐又把恨恨意转转嫁到唯一的妹妹的身上。
在这场亲情的战争中,注定了惨烈的结局。若想全身而退,只有尽早离开那片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