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医院,医生替陈言之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又为他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被季庭让踹了一脚的月复部有些淤血之外,幸好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多大的伤害,只不过这样一忙活也弄到了深夜,他们也没有回家了,直接办了住院手续,在医院里观察了一个晚上。
陈言之的头被包扎着白色的纱布,一向是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则都剩下了麻木,他脸色像是刷上了一层白灰,看上去惨白可怜。
“怎么办,都被我搞砸了,房子工作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陈言之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他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大都会给他配置的,本来也有些存款,只不过都因为买车而一下子花完也没了剩余,本来他也不担心,因为现在这份工作收入也不错,可是他因这次的失误,这份工作看来是要不保了。
陈言之脑袋昏昏沉沉的疼,身上被踹到的地方也开始隐隐泛痛,再加上他又想到失去了工作和现住的房子,陈言之整个人都对日后的生活而感到绝望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焕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双腿盘起在上面,手搭放在脚踝上头,他的身体很瘦,脚踝上的骨头都是一截截突出的,病房里没有开灯,其余的人大多都睡了,陈言之是被临时给按了进来,弄出来了点声音后,就被人给抱怨了一阵,所以此刻他们也不敢多说话。
陆焕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陈言之,见陈言之还沉浸在自己的绝望痛苦里面,陆焕肩膀抖了一下,继而低下了头,细长的手指刮过细白的脚踝,浓密的睫毛垂下,玻璃窗外的月色如斑驳的光影镀鉻在陆焕的脸上。
陆焕换了个姿势发呆,尖细的下巴磕在膝盖上,脑袋一点一点,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清早,陆焕就醒了,昨天晚上虽然睡的地方不尽人如意,可是出人意料的他昨晚却没有在做噩梦了,陆焕抖动有些酸麻的肩膀,扭了扭脖子,而后看向还在熟睡的陈言之,他模了模口袋,里头还有些零钱。
医院对面有一排的店铺,水果店和各类的早餐店小饭店都有,价格也适中,主要就是给他们这些来医院看望病人的提供便利,陆焕是肚子饿了,他去买了两大碗香菇鸡肉粥,一碗是自己吃,还有一碗是要给陈言之的。♀
虽然说他来到现世之后,身体就一直处于很饥饿的状态,但是这几日这种状况却好了许多,身体对于食物的渴望也没有那么恐怖了,反而是慢慢转向于正常人的胃口,陆焕在早餐店里喝了一碗粥又要了两个粢饭糕,堂吃吃完了后,陆焕按照着陈言之的口味也给他另外打包了两个菜肉馅的包子。
等他回去后,陈言之也已经醒了。
早晨的太阳出来后,原本还有一层薄雾的城市就渐渐变得清晰了,陆焕的面颊被照得近似透明,黑色的头发也折射出栗色的光彩,因为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变得正常了,陆焕的心情也不错,提着早餐回来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暖洋洋的意味。
陈言之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嘴角轻松的上扬着,漂亮的眼睛浮动着温润明媚的水光,像是洒了珠玉波澜出一片潋滟。
他不由的坐了起来,手扯着薄被,病床上的小桌子被翻起,陆焕把早餐放了上去,“吃吧。”
陈言之低下头,看到的都是他喜欢吃的,他心头一顿,突然觉得有些酸涩,这个时候能够关心他的,也只有陆焕了。
孤身来到这个城市,好不容易做出了些成绩,而现在都毁于一旦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想象不出若是自己熬不下去了,狼狈的回到老家,那些看好戏的亲戚们该是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言之捂住眼,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陆焕看着陈言之难过的样子,便上前把粥盖子打开,“你快点喝吧,喝完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陆焕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言之的,在他仅有的记忆里,大抵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人际关系浅薄的厉害,十八岁是一道分界岭,可那之后的他一直都在病痛中度过,恐怕早已经忘记了要去如何和旁人交流,如何去安慰一个人。
陈言之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粥和放在袋子里的包子,他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以后的日子该是得难了,就算他不想吃,也是不能浪费的。
因为担心住院经费的原因,陈言之一早就出院了,他回到公司给他分配的房子后,果然看到房门上贴着的红纸条,是让他快点离开的字眼,而给他的期限是三天。♀
陆焕跟在他的身边,自然也是看到了,陈言之紧紧的捏着那张纸,嘴唇僵硬的抿起,肩膀紧绷颤抖,这些也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垂下眼睑,心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他想要报答陈言之,这些日子以来都是陈言之在照顾着他,若不是陈言之,陆焕想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陈言之现在最缺的就是钱,那么他就去给他弄来一笔钱,陆焕把事情想得简单,他的脑袋里又被强硬的塞入了很多这个世界里没有的科技,这其实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金矿。
晚上的时候,他等着陈言之睡着了,就拿出了笔和纸,依照着自己的记忆,依葫芦画瓢的写下了一份公式。他也不知道这个公式列是什么,要说来这还是在他脑袋里最简单的一串公式了,虽然都不认识,不过他还能画下来。
陆焕一边描画着,一边就嘲笑着自己的智商,等他停笔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陆焕看着被写的满满堂堂的一张纸,他打了个哈切,困倦的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
虽然不明白这些公式的意思,但是陆焕直觉那些被塞入自己脑袋里的知识定然是极其厉害的,他打算拿着这张纸去给别人看看,要是有人看得懂,想要的话,他就把这东西给卖了,还能筹到钱给陈言之。
…………
陆焕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其实要真的去实践,是很难的。
第一,他没有人脉,也找不到懂这一行的人,第二,他对于现金是没有把握的,换句话说,他的价值观根本不完善。所以那天,当陆焕为自己的美梦兴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想要去做的时候,却发现举步维艰。
而另一方面,陈言之所住的房子也到了临期,公司里的人已经来过了两次,都是让他搬走的,可他的伤还没好,又没有去找新的工作,存款也不多,在这个情况下,他的心情糟糕,也就根本无暇去顾及陆焕了。
陆焕不想成为陈言之的累赘,虽然他本来就是,这天陆焕起了个大早就出门了,陈言之还在熟睡,陆焕就穿好衣服,拿着他好不容易描画出来的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公式,想着出门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出入。
他其实也有想过去找兼职,可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陆焕这个名字,这个人,对外公布的信息早就是已经死亡的,可以说现在的陆焕,应该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像是他这样的,自然是不敢去找什么工作了。
陆焕看不懂那些公式,他也就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所以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去弄懂这些鬼玩意儿,在那个芥子空间里,光源脑给他传输的东西都是最高级的,可是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这就跟孩童没学会走路就开始跑的性质一样。
陆焕连那些公式字母都还看不懂,又怎么可能明白这些公式列里头的高深含义呢。
他这天先是去了图书馆,瞅着书架上的那些专业书,一本本的看过去,想要找到跟自己脑袋里那些公式字母相近的,那些书都是厚厚的一本,一页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母,看的陆焕头昏眼花的。
他实在没有读书的能力,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陆焕撑着下巴,心里还想着自己得为陈言之做些什么,可是那脑袋却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掉,很快就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陆焕也不知睡了多久,脸贴着桌子,还是冰凉的桌子面被他捂得温热了,外头早起的太阳也慢慢到了正午,阳光最是灿烂的时候,细密的光线透着玻璃窗,照在了他的脸上,金色的光屑扬扬洒洒落在他浓密的发丝,每一处发根都被蕴的温热。
陆焕睡得也很舒服,他勾起嘴角,脸还蹭了蹭桌子,而那些厚重的书册则都散乱的放在了一边,有些还是开着的,没有合上。
落在陆焕发丝上的光渐渐变暗,一个阴影遮挡在了他的跟前,男人挺拔高瘦的身体立在阳光之下,面容却藏在了阴影里晦暗不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住书本的一侧轻轻合拢,顾以源低下头,嘴唇抿起,视线就落在了陆焕露在外头的一截脖颈。
他慢慢走过去,此刻图书馆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人了,清冷的室内,只有飘窗吹入风之后,卷动窗帘的声音,蓝色的布缎飘动,旖旎出一段暗蓝的光影,顾以源的手指轻抚在陆焕的后颈上,光滑的皮肤被指尖轻柔蹭动,柔软按压着。
陆焕还在睡,脖子上的被揉捏的动作让他觉得舒适,不禁往顾以源所在的方向蹭了蹭,顾以源轻抖肩膀,眼里慢腾腾的浮出一层温色,像是慢慢融化了的寒冰,一点点化成了温水。
这个人是他的。
就算他没有刻意去找,但终究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手松开了,顾以源微俯,凑近了熟睡中的陆焕,他微扬起眉,就看到被陆焕压在最底下的那张纸,顾以源只看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眼底却变得深沉了。
陆焕的手交互着放在桌子上,细瘦的手臂露出一截腻白的皮肤,顾以源的手指慢慢沿着那一行行公式划过,最后停在了一处,手指微曲,轻弹纸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
陆焕一觉醒来,已经是到了下午,他看着被自己放置在一边还未来得及看的书,手捂着脑袋,觉得头疼。其实他看了那么多的书,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他虽然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其实他是低估了自己。
陆父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复生,在制造克隆人在承载自己儿子的灵魂时,也是花了大力气,力求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接近完美,而陆焕的大脑又接受过芥子空间里光源脑的改造,如无意外他的学习记忆能力都是极其优秀的。
只不过再好的机能放在他身上都成了鸡肋,陆焕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是又蠢又笨。
到了下午,陆焕总算是集中了精力,他找了好多本书,总算是有了些头绪,也知道了那些被强塞入自己脑袋里的玩意儿是在讲着些什么。
那些公式都是在做一种基因链码的替换作用,把生物的细胞基因分解之后换算成公式来做计算,用以来创造出其他的或者说是优越于原始的生物品种。而这种技术,则也可以被运算到人体上,而在外星球这类技术是被禁止在智慧体上做实验的。
可在这里,却被陆铭章用来做成了兽身的人类,陆焕想到狮兽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怔了怔,心里觉得有些闷。
回去后,陆焕还在为自己自己脑袋里的那点玩意儿而烦恼,不过陈言之却不似先前对生活绝望无奈的样子,而是有了些精神,整个人都看起来喜气洋洋的,见到陆焕回来了,就立刻拉住他。
“和你说一件好事,我刚才接到电话,总经理说我的工作保住了,这里的房子也还可以继续住下去,我们不用搬走了。”
陆焕睁大眼,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有些疑惑,可心里一直悬着的那颗巨石却是落了下来,所以他也没有多想。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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