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管家的尸体就在柳府某处台阶上被发现,柳文尚装模作样的派人去报案,府衙亦派出仵作前来验尸。♀
仵作相当于现在的法医,在那个年代地位却非常低下,生活也很贫困,因此对柳文尚贿赂的钱财是照单全收。验尸报告上就写明是失足跌落,扭断了脖子,纯属意外死亡。
接下来,柳文尚心不甘情不愿的表彰张管家忠心耿耿,要隆重下葬,又给他设了灵堂,还请了几个巫者来跳大神。
陈宇便是这巫者其中一人,他画着大花脸,穿着拖把条一样的衣服,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和李枚第一起正跳的起劲。
“宇哥,我看咱们这副打扮,倒是和悬赏缉拿的画像更像一些。”,“说的是,要是这么出去被抓了,那也太他娘的冤枉了。”,李枚第呵呵一笑道:“宇哥,你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人了,说话不能这么毛糙,不然上不得台面,会被同僚耻笑。你看人家宇文郎君,说话多文气。”。陈宇也挺来劲,捋一下假胡子,捏着唱戏的腔调:“贤弟所言极是,愚兄记下料……啊。”
两人胡扯八道时,宇文佑靖出现在灵堂外面,冲他使个眼色,陈宇滑两个太空步退出灵堂,跟了上去。
池显竹在后院等着,见到陈宇过来,急忙迎上去道:“栏子那有信儿了,今天早上,河对岸出现打着“杨”字旗号的军队,正在准备土石圆木,看样子准备搭桥强渡黄河。”
宇文佑靖道:“应该就是杨公无疑,可是黄河险要,蒲津关又有茹茹天保把守,若是强攻,恐怕非常不利。”
陈宇微笑道:“宇文郎莫急,杨公善用奇谋,搭桥强攻肯定只是疑兵之计,茹茹天保缺智少谋,肯定不能识破。眼下,我们也得赶紧出城一趟,设法联络上杨公。”
众人立刻展开行动,具体的方案他们早就推演过多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一会,一队十几人的送葬队伍就走到了城门前。把守城门的校官把人拦住,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池显竹急忙上前道:“这位军爷,我们府上的管家前天走路不小心,摔到台阶上磕死了,我们主人念他追随多年的功劳,为他发丧,葬到城外连坡山下。”
“嘁……”,城门官听了竟然笑道:“这年月真是什么怪事都有,走个路都能摔死?你他娘当老子是吃屎长大的啊,少在这糊弄人,开棺验尸!最近城里面混的有逆贼,都给我查仔细了!”
“唉唉唉,别别别……”,池显竹急忙假意上前阻拦,但是那些守城官兵已经七手八脚的抬起棺盖。城门官低头一看,果然有个死人在里面。这时候,一个兵卒也就是马栏子凑到他耳边道:“衙门里最近结了个命案,意外死的,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城门官听的清楚明白,但仍是踱来踱去,没有放行的意思。
池显竹见状掏出一袋钱,整袋的放进城门官手里:“我们府上主人柳文尚和刺史王聃是结拜兄弟,您看在他们二位的面子上,给方便方便。”
城门官掂掂钱袋的份量,眯着眼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好说好说,放行!”
送葬队伍出了蒲州城,朝着连坡山的方向走了十几里路,确定后面没尾巴后,立刻转向黄河岸边。
到了河边的荒地上,众人开始忙活,先把棺材盖打开,把张管家的尸身抬出来,卷进垫棺材的草席里,就地挖个坑埋了。
再把原本在尸体身下压着的斧头锯子绳索拿出来,把棺材劈开,七手八脚连钉带缠的,鼓捣成一个简易的木筏。♀
陈宇把木板做成的简易船桨递给池显竹,问道:“你确定能过河吗?”,“放心吧,这一带水势平稳,从前就有个渡口,我跟我爹走医,时常经过这里,后来给拆了,只留下蒲津关的渡口。只是,这棺材板做的筏子,恐怕是有些不吉利。”,“哈哈,那沉了也没关系,板儿往身上一盖,就当是河葬了。”,“去,少给我添晦气……”
宇文佑靖把他写给杨素的亲笔信和自己的工作证——东宫禁卫腰牌,一起放进一个不透水的油布包里,递给池显竹,又交代道:“杨公谨慎的很,若是书信和腰牌不能让他相信,就说‘多谢清儿送来的锦囊’,杨公便不会怀疑。”
在场诸人没一个听明白的,陈宇暗自纳闷这个“清儿”又是何方神圣?池显竹也不多问,既然宇文佑靖说的这么满,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看着池显竹划着“棺材船”平稳的朝对岸驶去,众人的心放下了一半,接着就在原地焦急的等待回信。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对岸终于出现一小队人,大概有十五六个,推着一艘小渔船下了水,朝这边驶来。
这队人上岸后,在池显竹的带领下,找到了陈宇等人。众人一问,原来是杨素身边的最得力的亲兵护卫,为首之人是个叫赵猛的壮士。
“杨公派我们来,随诸位入城做内应,并嘱咐要听从宇文郎将之令。”,宇文佑靖点点头道:“杨公准备什么时候渡河?”,赵猛回道:“我们也不清楚,杨公只是说,见到他兵临城下,就伺机行动。”,陈宇心说这杨素果然是心思缜密,杜绝一切泄密的可能。
他们现在人数突然增加一倍,贸然回城肯定被城门守军看出问题。柳府跟来的那十几个仆人就由一名亲兵带着,坐船到了对岸,暂且安置在杨素大营里。
这一众人磨蹭到天黑快关城门的时候,才到达蒲州城门口。还是白天的那个城门官一看,这帮人上午出去的时候还白白净净的,这会儿都蓬头垢面,脸上手上净是泥土和烧纸钱沾上的纸灰,心想看来的确是葬人去了。池显竹又及时的奉上一袋钱,城门官大手一挥就放行了。
一众人回到柳府,暂时躲在后院的几间空房里,这联络和人手的问题就算解决了。杨素身边的亲兵个个都是十足的狠角色,这混进城的十五人,更是精中之精。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十五人进城的时候,为了避免被看出问题,都只带了二尺随身短刀,盔甲什么的更不用提了。这样的装备,若是强行冲击城门,那简直就是白送人头。
陈宇的房间里,一屋子人都愁眉苦脸,发愁装备问题。先前李枚第倒是捡了五把刀三支弓,现在还剩下四刀两弓,根本不够分的。大隋禁止民间私造兵器,能找到的只有菜刀。马匹倒是不成问题,柳府的马厩养着十几匹,还都是不错的货色。虽然不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战马,但是凑合用用也可以。
陈宇回忆了下,他记得杨素攻蒲州,最后的记载就是“聃惧,以城降”,说明不是靠内应破了城门,既然如此,那……,想到这里,陈宇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咱们不一定非要跟城门过不去,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我们若是能拿下王聃,逼他投降,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宇文佑靖皱眉道:“王聃身边有精兵贴身护卫,想要擒下他,不比攻打城门容易。”
陈宇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充分利用手里的东西,有心算无心之下,胜算还是挺大的。”,宇文佑靖道:“宇兄若是有计谋就说出来吧,若是行得通,我们都听你号令。”陈宇一听也就不客气了:“那我就献献丑,只是时间非常紧迫,得早作准备。”,说罢看向池显竹:“贤弟经常在城内走医,城中情况最是熟悉,这番又需烦劳贤弟多跑几趟了。”
池显竹略愣了一下,才笑道:“好说好说,我打不了仗,跑腿儿还算利索。不过宇哥你今天没吃错药吧,说话怎么这副德行?”,“少他娘废话……,赶紧给老子回想一下,都哪里有废弃的,没人住的房子。”,“行行行……”
说罢又看向李枚第:“明天你需要在关键的地方射出至关重要的一箭,不能有丝毫偏差,能行吗?”,李枚第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从小玩着弓长大的,闭着眼都能射下飞禽。”
接着又看向宇文佑靖:“宇文郎有伤在身,不便厮杀,所以,给你准备了个清闲但是危险的事情,你敢不敢做?”,宇文佑靖微微一笑:“不避刀山,不惧火海。”
在众人夜间商议的时候,雷厉风行的杨素已经开始行动了。果然如陈宇所“预料”的那般,白天的架桥强攻是假动作,晚上才把征用的几百条商船悄悄开过来,趁着月黑风高悄然过河。为了不被发现,不但是人衔枚马裹蹄,船舱内也铺满了稻草。
蒲津关守将茹茹天保白天看杨素在搭桥,乐的差点当场摆酒庆贺一番。在他看来,杨素的桥搭成的时候,就是他收割人头的日子。倒是有人提醒他,杨素诡计多端,不能大意。但他觉得有黄河天险横在这里,还怕他们飞过来不成。何况在他心里,更乐意相信杨素是要先搭桥,再强攻。
结果可想而知,在他做梦数首记数到手抽筋的时候,五千骑兵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冲入守军营寨,四处放火。守军大骇,猝不及防,还未组织有效防御,便溃败下去。
茹茹天保领兵多年,被喊杀声惊醒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出营帐一看,整个大营已经是火光冲天。现在的他只能指挥身边的百十个亲兵,眼见大势已去,只得不甘心的长叹一声,落荒而逃。
第二天中午时分,陈宇等人收到了马栏子的信儿,宇文佑靖兴奋道:“杨公果然用兵如神,拿下蒲津关,今天应该就能兵临蒲州城下。”,陈宇也道:“我们也该依计行事了,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务请竭尽全力!”,众人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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