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的七万大军,本来就是伏允在部族中七拼八凑起来的,全靠他可汗的身份地位在那里镇着。
现在可汗的王旗倒下了,这些连吃败仗,士气已经非常低落的乌合之众,就像炸了窝的蚂蚁那样,四散奔逃。
隋军骑兵就像打围猎那样追亡逐北,斩首无数,缴获马匹更是不计其数。
名王拓跋木弥率领一千侍卫前来阻截骁骑,此时亦死伤惨重,被溃败的大军裹挟着一并败逃。
陈宇用马槊挑起伏允的可汗王旗,拔刀砍掉槊杆,交给上官燕道:“叠起来收好,咱们去收拾你的仇人。”
上官燕兴奋的点点头,把王旗叠好收入囊中,紧跟在陈宇身后。
拓跋木弥带领的侍卫被打散以后,他也知道大势已去,便想拍马逃走,可惜骁骑卫们认准了他的影子,一路穷准不舍,终于把他从马上射下来。
陈宇追上去的时候,二十余骁骑正下马把拓跋木弥团团围住,准备生擒活捉。而拓跋木弥一手捂着箭创,一手胡乱的挥舞佩刀,仍在不甘心的做困兽之斗。
骁骑们看到陈宇来了,给他让出一条路。陈宇翻身下马,握起马槊,朝拓跋木弥走去。
拓跋木弥见敌军主将出现在面前,想拉个垫背的,便大喝一声,爆发起最后的力气,把佩刀朝陈宇掷来。
陈宇轻松的闪身躲过,然后一槊捅穿了他的盔甲,槊首透体而出。
濒死的拓跋木弥双手死死握着槊杆,跪倒在地。上官燕紧咬银牙,快步上前,抽出双刀,架在拓跋木弥脖子上,双手一划,便把他的首级剪掉。
上官燕用颤抖的手提起拓跋木弥的首级,转身对陈宇道:“谢谢将军,让我大仇得报!还有一件事,希望将军能准许。”
陈宇看着她溅了不少血迹的脸道:“什么事?”,“我想带着这狗贼的首级,到当初我父母被弃尸的地方,祭奠他们的亡魂。”
陈宇点点头:“去吧。”,又吩咐这二十余骑一路跟着护送。
送走了上官燕,陈宇上马奔至前线,指挥大军追击,待追到曼头城下的时候,全军止住步伐。
陈宇立马观察,曼头城经过战备,城墙已经加高加厚,城前的护城壕也加深了。而且城中应该有不少于五千的守军,这些人都是忠于伏允的直系部队,战斗意志相对较强。
眼下隋军虽然大胜,但是全军上下无不是连番苦战,现已经疲惫不堪,而且没有攻城器械,无法乘胜拿下曼头城。
看了下周围的地势,陈宇下令在城外按下两处大营,互为犄角,监视城中动静。再派人回到会宁郡,催问大业砲的建造情况。
算时间,李枚第押送马群和战俘的队伍,也快到曼头城地界了。陈宇派出精力相对充足的骁骑卫前去接应。
安排完了所有的军务后,陈宇才抽出空,去看望他的姐夫。
营帐里,医官正在给仍在昏迷中的宇文佑靖上药。陈宇进去后,小声询问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医官指着宇文佑靖左腋下的一处地方说道:“有支箭穿过盔甲缝隙射入这里,伤口较深。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恐怕复原后会留下少许病根。”
陈宇皱眉道:“什么病根?”,“左臂若是用力,或许会牵动旧伤,感觉乏力。”
“有没有办法根治?”,“只要平时多多养护,就会慢慢痊愈。”
“哦,这样就好……”
陈宇松了口气,姐夫若真是落下左臂使不上力气的病根,那他的槊法基本就废了。
医官给宇文佑靖包扎完毕后,便告退了。
陈宇也觉得很疲劳,靠在椅子上便睡着了,直到他梦见阿姐胧雪举着一把菜刀追着他猛砍,才吓醒过来。
醒来后,看到宇文佑靖已经不在床上了,而自己身上多了件毯子。
结过婚的就是会疼人,陈宇会心一笑,起身走到帐外。
宇文佑靖回头看见陈宇,两人相视一笑,并排站在帐外,观看曼头城的城墙。
“胜负如何?”,宇文佑靖问道。
“当然是胜了,伏允老儿临时纠集的七万大军已经被打的作鸟兽散,他本人又被我们看在这里,恐怕很难再集合起像样的军队了。”
宇文佑靖点点头:“那我们只要看住伏允,不让他逃跑,然后等杨少监带大业砲来就行了。”
“现在曼头城四围皆在我们控制之下,让勋侍和骁骑分成几班,绕城巡逻,连只鸟都别想飞出来。”
“是的,我们的兵力若是围城显得太单薄,这样游动巡视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聊完了正事,陈宇笑道:“姐夫,你以后打仗别这么不要命了,万一有个好歹,我姐会砍死我的……”
宇文佑靖叹道:“战场上生死一线间,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咱们领兵打仗,要带着必死的决心啊。”
说罢,他低头沉默半晌,缓缓道:“万一以后我有不测的话,你告诉你姐,让她不用为我守寡,趁着青春年少改嫁吧。”
陈宇吐出一口痰道:“呸……,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应该说,能杀死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宇文佑靖笑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都看造化吧。”,说罢又道:“还有个人,我放心不下。”
陈宇道:“是文君吧。”
“对,如果我……”,“少废话,我不会替你照顾的。不想你妹妹受苦,就好好活着,自己照顾她。”
陈宇没好气的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宇文佑靖独自摇头苦笑。
曼头城是吐谷浑数一数二的大城,但即便如此,也只有前后两个城门。只要看紧这两个城门,就不怕慕容伏允会跑掉。
而慕容伏允当时以为即便败了,也能以曼头城为基,收拾兵马再战,却没想到自己临时纠集的部众一败即溃,被隋军骑兵追的连影儿都看不见,害的自己也被套在曼头城里走不月兑。
骁骑接到了李枚第后,在陈宇的关照下,特意从曼头城旁边经过。
慕容伏允在城墙上看到上万匹青海骢和几百个王亲贵戚被押送着,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气得差点出城迎战。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凭手上那点兵力,出城不是战死就是被活捉,他能当上可汗,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眼下虽然被困,但是隋军也没有攻城的手段。吐谷浑不比中原,随处都能找到做攻城器械的木材。
所以伏允打定了注意,暂时呆在城里,择机突围。
相较于伏允的压力山大,陈宇这边就轻松多了,一边休整,一边挑嗓门大的人,在城前支棚搭台,天天叫骂。陈宇还专门找上官燕咨询了下当地人的脏话,可惜吐谷浑语言单薄,骂人的词更少,远没有泱泱华夏的国骂那般博大精深。
陈宇斜靠在椅子上,左一口羊肉右一口乳酪,大嚼大咽的同时还在欣赏“戏台”上的骂阵。
听了一会,觉得无聊,便问身边的上官燕道:“咱们在这里守了几天了?”
上官燕道:“将军,这是第十天了。”
“十天了……,算日子,杨文他们也该到了,怎么这么磨蹭。”
话音刚落,就有哨骑疾驰而来,下马拜道:“将军,有大队人马赶来了。”
“哦?”,陈宇一听来了精神:“是杨少监带着大业砲来了吗?”,只要大业砲一到位,打破曼头城,擒下慕容伏允,这一场远征就能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是宇文大将军来了,杨少监随行。”
姐夫的干爹来了?陈宇把最后一点肉和乳酪揉进嘴里,起身前去迎接。
宇文述带着主力大军,经过长途跋涉后,终于在战斗的尾声“及时”的赶到战场。
见到陈宇和宇文佑靖,宇文述是春风满面,喜道:“恭喜两位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在行军的路上,他就收到了前方的战报。
陈宇谦虚道:“还得仰仗宇文大将军虎威。”,官场上的混迹,让他也学会了些场面话。
宇文佑靖也道:“现下我们已经把慕容伏允看牢在曼头城中,只待大将军大军一到,便可破城擒拿伏允。”
陈宇也道:“是啊,现在伏允老儿困守城中,我们只要用大业砲砸破他的龟壳儿,便可一战而擒之!”
宇文述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屏退左右,说道:“靖儿,陈将军,随老夫走走?”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宇文述是和用意,便点头应允。
三人走在营外的荒地上,宇文述缓缓道:“两位以一万人马,一路攻城拔寨,大破吐谷浑七万大军,夺伏允王旗,擒拿其王室两百余人,更是捕获了上万匹良种战马。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是……”
宇文述顿了顿,道:“足够好了。”
陈宇愣了一下,什么叫足够好了?难道,宇文述不想再打下去了。再看看宇文佑靖,也是一样迷茫的神色。
看着两个年轻后生不明就里,宇文述不免有些得意的笑笑,说道:“现下,突厥处罗可汗部已经归顺,吐谷浑亦元气大伤。西域旦夕之间,就将重归大隋掌控。主上有秦皇汉武之志,必然会巡幸西域。”
说到这里,陈宇多少有些明白了……
宇文述继续道:“所以,这擒拿慕容伏允的旷世之功,就留给主上吧。”
听到这句,陈宇完全明白了,心中不由得暗叹姜还是老的辣。在揣摩圣意上,宇文述要是认第二,大隋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杨广最喜欢出风头,谁抢了他的风头,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当初洛阳围猎一事,齐王杨暕便是触了他这个忌讳,好一阵倒霉。
现在的情景,和围猎又是多么相似。若
陈宇看看曼头城,心中苦笑道:打得好不如打的巧,是功是过,说到底还是杨广一人说了算,把他哄高兴了,一切都好说。所以,伏允这个最有价值的猎物,还是等他御驾亲征时,自己来猎吧。
不过他又问道:“那大将军的意思,我们就这么撤兵了?”
宇文述微笑道:“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