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离那次分家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进了六月里,天气转眼间变得燥热,整个田野里一望无尽的都是金黄,收获的时节就要来了。
田银花将最后一把柴加进灶膛,转眼望望已经变得漆黑的天色,心里有些惶惶然。这么晚了,男人还没有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这转眼就要收麦子了,千万要安生些才好。
突然,院子里的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了,吓了女人一个哆嗦,手中的火棍也掉落到地上,她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玉柱,是你回来啦?”
“恩,我回来了。你咋着出来啦,不是还没出月子,落下病根怎么整?”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接着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到达田银花所在的屋子。
“哪有那么娇气,你咋着才回来,天都这么黑啦。”女人的脸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声音因为担心还是有轻微的颤音。
“西北地里还有一点活,想着今个干完明天就不过去了,在家里磨磨镰,一个下午看能不能把西南那块割完喽。”
“啊,那块地前几天看去哩时候,你不是说还有点生,咋着这会就想着割下来?”田银花有些困惑,夹生着割下来可是要减产的,男人不可能会不知道啊。
“还差一点,也损失不了太多,不过那个地可是最熟哩,其他哩地可得要两三天才能割,听喇叭里说这个月中旬还有大暴雨,时间来不及了,早个割总比熟透了淋地里要强哩多。”王玉柱也是没有办法,庄里的其他村民也都是一样的,都怕下了雨连麦种都收不回来,那时候就是哭都没处哭去。
第二天刚过晌午,王玉柱吃过饭,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和一壶凉水就准备下地割麦了,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孩他娘喊他的声音,“玉柱,玉柱,等等俺。”
王玉柱猛的转过身,焦急地朝迎面而来的女人斥责道,“你跑出来做啥,吓唬整,这月子还没做完呢,咱女乃呐,也不管管你。”
“我得下地割麦子啊,你一个人割啥时候是个头,到时候公粮都要不上哩。”田银花可不管对面的人怎么凶,这个男人可是个欺软怕硬的,只要硬扛着就不怕这只纸老虎。
“不行,咱女乃肯定不知道哩,你快给俺回去。”王玉柱虽然也着急地里的活,但是这也不能拿媳妇的身体开玩笑,拉起女人的手就往家里拖。
“我不回去。”笑话,她可是偷偷从家里面跑出来的,要是再被拽回去就更是下不了地了,那这一年的收成怎么办,她可舍不得呢。
“你”王玉柱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田银花有些为难,这女人,不是大嫂上身了吧,这样子,他还怎么把她拖家里去。
“我累了,先在地上坐会,一会就回家里去,你下地割麦去吧。”田银花一看男人死心眼的不让她下地,黑黝黝的眼珠转呀转的,决定还是采取拖延政策比较好,反正一会他走的远了,也不会注意身后的事情了。
“那好,一会你一定要回家去啊。”王玉柱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就着急忙慌的下地干活去了,这割麦子的事,可是一会都耽搁不得的。♀
“恩,恩,你去吧。”田银花点头如捣蒜。等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沾得泥土,拿起镰刀就向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走去了。
王玉柱左手抓麦穗右手用镰刀托着麦秆,转过身子将最后一把麦子放到码好的麦堆上,才直起有些发酸的腰,抬头望了望火辣辣的太阳,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重重的呼吸了几口干燥的空气,感觉到喉咙有些发干,想回到地头灌两口凉水。可谁能告诉他旁边那垄麦子被谁给割倒了,还有那个露着粉红色头巾忙活的女人又是哪个?
“你咋又跟来啦。”男人两眼冒火的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着点。
“呵呵,我这不是在家也闲不住嘛。”田银花尴尬的笑笑,她这要下个地容易么,还得为这事找个像样的理由,真是太他妈摧残人了。
“那小丫醒了谁管她?”王玉柱突然想起这个特别严重的问题,虽说这段时间小闺女比较听话,也不怎么哭闹,但保不准就来那么一回突发事件,家里老人腿脚不灵便,小孩子们又做事不稳当,他们俩个在地里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小丫可听话哩,不到饭点她绝对不吵吵,再说我还在床边上都围了好几层厚被子,保准掉不下,咱屋那个门也锁着呢,大丫二丫绝对是进不里头去。”田银花拍拍胸脯,一副万事她都预料到了的自信模样。
“哎!好吧,那你累哩时候要停下来歇歇。”王玉柱深叹一口气,顿时蔫了下去,他这实在拿自己媳妇没办法了,要打舍不得打,要骂也骂过了,人根本就不听。
“行了行了,你快割你哩去吧,看到傍晚的时候能割完不?”田银花朝着男人摆了摆手,就继续弯下腰割起麦子来,她干活的速度称得上十分缓慢,并且割完三四米远还要站起身来喘上几口气,再用拳头在腰那地方轻轻的捶几下,不知道这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干活的缘故,还是身体上的负重
男人看了几眼就觉得看不下去了,转过脸狠狠的用手背擦了几下眼角,往手上吐了一口口水,用力的摩擦了两下,攥紧镰刀,向着左手抓过的一大把麦秆根部挥去。
金黄的一片田野里,燥热的微风吹拂着麦秆在那摇啊摇,在田地的另一头,还有一只军绿色水壶孤零零的躺在那儿。
夫妻二人劳作了一个下午,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回到家里,这刚一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老人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择菜,而两个孩子则是头挨着头挤在门缝那处往里瞧的情景,田银花刚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阵猫叫似地哭泣声传入耳朵,急的她立马将镰刀放到墙边上,慌慌张张的翻找钥匙去开门。也不知道孩子醒了有多长时间了,有没有饿着,不会从床上掉下来吧,一时见不到孩子,这心里面就一揪一揪的直发疼。
“孩他娘,你上哪去啦,找了两圈子都没找着你?”坐在院子里的老人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朝着这边跑过来,知道肯定是老二媳妇回来了,忙关心地询问道。
“妈,妈,俺妹妹哭啦。”两个孩子也跑过来抽抽噎噎的抹着眼泪,与屋子里的妹妹还真是相互呼应,颇有些同甘共苦的味道。
这本来就着急忙慌的田银花此刻更是头大,这一个哭大概是饿着了渴着了,可谁能告诉她这俩孩子怎么也跟着掉起眼泪了。
“恁妹妹哭,恁们咋还跟着她哭哩。”
“俺也不知道,呜呜,她一哭俺也急哩慌,呜呜呜”老大话说得有些让人模不着头脑,但却让田银花心酸了一下,她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并不是不想让老大老二和妹妹玩,只是孩子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要是像钱老二他家似的,几个姐姐和妹妹闹着玩,把她捂在被子里藏猫猫,最后捞的孩子惨死的情况,那可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了的。
其实屋子里的王小丫心里也挺接受不了的,想她前世活了二十多岁一成年人了,眼看着大学毕了业,就等着事业有成结婚嫁人了,谁承想一个天雷就咯屁了。这重生就重生吧,其实重活一回也挺好的,体会体会世态炎凉领略领略大好河山什么的,(你这什么破词,我王小丫今个可是做主角的人,怎么也得是出门遇贵人天上下红雨的地步。)但老天爷你把我扔哪段不好,偏偏又把我重新塞回娘肚子里又生了一回。(这有意思么?重新生一回又不能换一身皮相,这小胖妞还是小胖妞,也没见少一两肉呐,难道我还要顶着那个万恶的绰号过十几年,老天爷啊,你也忒不厚道了吧。)
变成小豆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像猪一样的生活多好啊,这可是王小丫上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可是,这梦想似乎来的太突然了,幸运女神这年头也遇上云彩追尾了,要不然它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大小便失禁,口齿不清晰,行动不能自主,这完全就是一老年痴呆嘛。
所以现在的王小丫正处在一片极度厌弃自己的状态,外面的动静完全屏蔽住了,也根本不知道两个小姐姐正和她共患难呢,此时她的一张小脸哭的通红通红的,这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她在褥子上画了一张挺花哨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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