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王太尉次子王思远,小妾庶出,生于天安十年春首。据闻出生当日,红霞满天燕雀齐飞,后院池中的锦鲤亦是从水中高高跃起,皆乃祥瑞之兆。后经隐世高人指点,王思远被过继给太尉府当家主母王夫人,送入山中寺庙修行,以期福泽王家后世。
当年的往事,暂不提这王思远出生之时所谓的祥瑞之兆真是天意还是人为,只是这自幼长在山间的王家二公子,自幼便对这天命深信不疑,一心只图将来能成就大业扬名立万,回到王府让众人刮目相看。而这样的念头,在王家嫡长子王思扬文武双全名扬东离,成为王家的荣耀之后,变得愈发扭曲强烈。
清冷凤目淡淡扫过对面那张早已惨白的脸,公主轻扬了眉梢:“按照王公子上报的出生年月,寒冬腊月里,北域别院冰封三尺的池塘,如何能跃出锦鲤来?本宫想不明白,看来,王公子似乎亦是解释不了~”
轻勾了唇角,公主缓缓起身,转身望向那池月夜之下的碧波御湖:“天安十年春,太尉王维一宠妾在北域别院产下一子,后过继于王夫人,送入山中修行。当年王家虽然行事隐秘,但是接生的稳婆,服侍的丫鬟,山中古寺的僧人,指点王家的‘世外高人’,还有前日里王公子下山之后,在花楼饮酒作乐把酒言欢的美人,知道此事的人可不在少数…”
公主回眸,一双凤眼萃上宫灯的光华,晶莹幽深:“本宫对王家当年的往事并不感兴趣,王公子实为庶出也本无伤大雅,只是,春日里出生的王公子,在皇诏颁布的时候却是不满十八岁,想来当初应着年龄不符而被淘汰的苏家大公子可是冤得很,若是苏御史得知此事,恐是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浅浅笑开,语气轻快:“王公子,你心知本宫定会在此事上下足功夫夺你驸马之位,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只身来赴本宫的约?难道事先王太尉没有叮嘱过你,要你小心本宫,千万不要大意行事?”
看着对面那张明显更加苍白了的脸,公主轻扬了眉梢:“过于自信和过于轻敌都是大忌,可惜今夜你两样都犯了。如今本宫怀疑王公子年龄不符驸马大选的筛选条件,同时亦有一份弹劾王家的折子交到苏御史手中,想必此刻苏御史已经带着折子到了重云殿——本宫这就要去重云殿面圣了,王公子,跪安吧。”
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王思远死死盯着那一袭宫装已是走出了几步的娉婷身影,忽然咬牙开口:“公主手中可有证据?如若没有,我王思远乃驸马大选最后优胜者,断不会轻易放弃驸马之位!”
证据?公主闻言微叹了口气,回眸淡看过去:“王公子,如若你今日未到凌霄殿,本宫可能还需对那所谓的证据费些心思;可惜王公子太不听劝,试问一场夜宴,只有你我二人,本宫便说是你王思远亲口承认了年龄作假,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你拉下驸马之位,又有何不可?”
“在算计之中王公子差了本宫一着,是为无才;当年你嫡亲大哥赈济灾区英年早逝,你若是及得上你大哥一分,至少该对故人保有应有的尊敬,如此,是为无德。”
公主淡淡扬眉,神色明艳傲睨——试问,如此无德无才之辈,又怎配得上本宫,够得上,东离的驸马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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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离重云殿内室书房,御史大夫苏玖翎俯身叩拜于地,呈上手中奏折:“启禀圣上,微臣今日审阅地方递上的折子,偶然发现了这折弹劾王太尉的,上书曰王太尉在此次驸马大选上弄虚作假,谎报次子王思远的年龄,让年不满十八岁的次子参加大选,罔顾礼法。而那王太尉之子今已拔得头筹只待明日告示天下,兹事体大,故而老臣连夜进宫面圣,请圣上定夺。”
身侧宦侍接过老臣手中的折子置于皇案,殿侧的软榻上,珑瑜公主轻抿一口手中花茶,淡淡开口:“依本宫看,这个奏折所言之事并非空穴来风。方才本宫于御花园设宴款待王公子,结果杯酒下肚王公子竟是月兑口而出提及了他是春日里出生的事,本宫亦是一惊,拿不定主意前来面圣,不想竟是与苏大人不约而同。”
得闻公主支持,苏玖翎更是有了底气,又将王维处事不慎欺君罔上之事申诉了一番。
听着老臣抨击之言,公主掩唇轻笑:“本宫还记得,当初苏大人的公子便是因为年龄不符没入初选,怎料王大人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来,此事若是当真,便真是大不公了。”
“启禀圣上公主,犬子无缘驸马大选事小,这多国竞选人参加的驸马大选是否公平公正为大,此事若是不加以严办,定有损东离国威!”苏玖翎言辞有力,拜向高位,“在接到此密函之后,微臣为了调查事情是否属实派人暗中走访,幸而已查到了当年替王太尉次子接生的稳婆的下落,已命人将其带回。”
稳婆?公主闻言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高位,皇叔也正往她这边看过来,目光交错一瞬互通心思,两人面上却均是毫无波澜。
自调查出王思远身世秘密以来,她便派了多人暗中走访搜寻当年的知情人,却均是一无所获。想来,安王既是敢安心用王思远这颗棋子,定是先前做好了万全准备,又岂会如此轻易被她找到突破口?正是因为搜寻多日均未找到确凿证据,她才出此下策,选择了宴请王思远加送匿名密函弹劾王维的方式。
却是不料,这位苏大人竟是在短短半日之内便找到了当年的稳婆,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若不是其中有诈,便是暗地里,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操控此事。
如今安王最大的两个威胁——萧寒和南王均已落选,即便是王思远被拉下驸马之位,亦不会改变他们被淘汰的事实,而王思远落选,唯一的受益人,便是那北丰国的七皇子殿下。
那双清润的浅茶色眼眸又浅浅在脑中浮现,难道,真的是他?
不仅洞悉了她的计划,还找到了安王处心积虑隐匿的,她费尽心力都找不到的证人?她不太相信他有这般的能耐,心里却又是隐隐觉得,他那样一个人,似乎又的确像是什么事情都想得到,任何事都做得了的。
这种盲目的毫无根据可言的信任感让她有些无措,垂眸掩去眸中情绪,又听见皇叔和苏大人几番商议,宣召那稳婆进宫。
耳边传来老臣恭敬的声音:“只是如若那王太尉之子被取消了资格,那当选驸马之人…”
凤目轻揭对上身前老臣带着询问的目光,公主浅浅勾唇:“那当选驸马之人,便是那北丰国的七皇子殿下,沐隋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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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是个深藏不露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