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到了四更,街道幽静,除了一声声更夫的梆锣声外,就没有了任何声音。此时怡香院夜雪的房内,房中烛火已燃尽,夜雪正在床上歇息,睡的神情安稳。
房中她经常躺着休息的榻床正缓缓地向旁移去,这移动的物体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点也无法被人发现,屋内没有烛光,窗外夜色黑的似泼了把墨,云遮雾绕没有半分光亮,照不清屋内情况
榻床移开,闪电般接连窜出三个人影,都穿着一致的夜行衣,分辨不出谁是谁,只感觉其中一人应该是带头的,因为他手在半空一划,其他两人就走到床边准备一人抬夜雪一个胳膊将人带走。
“蠢货。”黑衣人迅速上前甩开两人,低低声骂了两人。
随即走到床边打量了下夜雪的睡颜,目光中似星子闪了下,接着伸手点了夜雪肩头两侧穴道,两手一抄后背和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急速转身步入刚才的地道,身后两名黑衣人随后跟着,按动机关将榻床恢复,一行三人沉默的在地道里快速步行。
黑衣人的眼前的地道有两个岔路口,他选择了一条往前走,走了许久,途中拐了几道弯,应是离夜雪的房间走了挺远,渐渐向上行去,又行了段路,黑衣人停下,右手边的黑衣手下赶紧上前伸手往前推去,原来是个茅草做的遮挡物,一推就倒下,外面都是些杂草,也没有引起什么尘土,倒是这严冬里,突然从温暖的地道里出来,迎面吹来的冷风还是将人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两个黑衣手下不争气的搓了搓手臂,黑衣人斜眼瞪了一下,两人讪讪的放下了手,几人继续往前行去,很快进入一片树林子。
那里,已经候着一队人和马,也是个个黑衣,连马也匹匹都是黑色,那一队人相站两旁,三人走近,一人从队列旁步出“宗主,属下已经召集齐了我教在江淮堂主以上十人及教使二十人,现在都尽数候在此,其余教众也已经派人悄悄召集,相信三日左右必将陆续跟随而来。”
“恩。”鼻腔里溢出的一声,黑夜里也能听的真切,黑衣人抱紧怀中人儿跃上一匹马,随手抄起手下递上的厚重披风,将夜雪紧紧一裹“走。”率先向前奔去。身后众人相继上马策马跟随。
雄壮的马蹄踏破浓夜的静谧,疾驰的马儿一路往前,不曾停留,身后滚滚尘土扬起,溅起的石子如星子般的劈出,无法阻挡。
但下一个瞬间,领头的那匹马儿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跌的人措手不及,马上的人反应迅速,在落地的刹那抱着怀中人稳稳飞至一边,不敢停留在马前,因为他的手下们也接连扑在他栽倒的地方,狼狈不堪,也就后面少数几个因为离得远,等看清形势都勒住了马。
黑衣人皱着眉头看着两树之间的那根细弦,这么简单老土的绊路方法,今天倒是绊了他的路,真是……该死
若不是现在是夜半,今日又行的匆忙,马蹄踏的快,没有发现这个绊路的东西,今日也不会这么狼狈,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粗心了,看来早就有人盯着他了,眼中精光一闪,冷声喝道“什么人?”
“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害的我们都没得睡,真是造孽啊。”韩煜打着哈欠,从前面几丈外的一棵大树后步出“我们回去一定要补眠,不然老的会很快。”
他身后随即步出莫知言和段谷天,另一棵树后也步出冷轻然和丰佑,当然少不了他的那班彪悍护卫,黑衣人的后方围上一批锦衣侍卫,为首的是凌霁和凌弘,而绊倒黑衣人的两棵树上分别跳下燕熙和章行,四面都把一众黑衣人给围了个严实。
嗬,这下倒是来的齐全,莫知言看着树上跳下的两人,连不怎么现身的燕熙护卫都现身了。
“你们……”黑衣人看着陆续出现的众人一时没有回过神,可也就一瞬,渐渐便冷笑了出来“诸位速度倒是挺快,现下是来相送本宗主的吗,倒是客气的紧啊。”
“是啊,我们是礼数周全,可是宗主却是不够义气啊,犯了那么多事倒是不啃一声便要一走了之。”凌霁也笑了,却是更加的让人毛骨悚然。
凌弘目光一掠,沉声说道“赵叔,我们候了你多时了。”
黑衣人微露了丝诧异,接着一把扯下罩头黑布,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一张脸,竟是龟奴赵叔。
“今日本宗看来是甚难全身而退了。”黑衣人神色不动“能否走的明白?”目光落在了莫知言身上“本宗自认也是个不愚蠢之人,确不知今日到底是如何败的?”
“案子确实很完美”莫知言微微一笑。
“那还会被你们发现?”赵叔抱着怀中人儿的手紧了紧。
莫知言摇头“就是因为太完美了,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完美命案,越完美就越有漏洞。”上前一步“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丰佑。”
这边厢丰佑挑了挑眉,明眸微张,朝莫知言投来一道震动的光芒,琉璃珠子似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说实在的,俩人相遇拢共也就这么几个时辰,而她却一直都在帮他。
“就凭一面?”黑衣人偏头皱了眉,自己就输的这么简单?
“当然,这只是其一,我后来出屋子时问过那小丫环一个问题。”莫知言微笑。
“什么问题?”赵叔看着她眯起了眼睛。
莫知言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笑着“我问她是怡香楼都有规矩能猜测出姑娘屋子里没有酒了就马上送酒水,还是敏儿交代她送些酒水,而她说是你说敏儿要送的,”挑了挑眉“而我看过敏儿屋内的圆桌上是有酒壶的,而且也是满的,酒都没有喝过,又叫什么酒呢?”
声调突的升高“很显然,你就是为了有人证明看到丰佑杀人。这就让我怀疑到了你。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赵叔突地睁大眼。
从怀中抽出一张薄纸晃了晃,笑得很是亲切“眼熟不?翠儿的遗书,这遗书是你所找来的,还有……”
莫知言故作惊讶的道“丰佑如果真是凶手,为什么要在自己都暴露的情况下犯案?老板娘和其他人都能做证他在那个房里,那不是不打自招,摆明告诉别人自己是凶手吗?就算逃了,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他,那他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丰佑这边厢脸色又点不好,感觉好像这人说的话,虽是帮他的,但是怎么就觉得自己吃了亏呢?
莫知言歪头笑了笑“还有他都能知道安排写私奔的信,这么细腻的凶手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再说了若真是他是凶手杀了敏儿,没有来的及取内脏就被发现,那他有那么多手下,就不能安排一个在门外看着?我们围了丰佑那么久,他的属下才出现,不是太说不过去?而且这丰公子也太不仔细了,杀个人还大开着门?那其他的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杀掉的。”
莫知言素指纤纤,伸手一指他们来的方向“为了挖这地道,你这龟公当了挺久呀。”
她与段谷天在夜雪房中时,她便发现在夜雪起身时,那榻发出的声响有些异常,下面像是空的,能有那么多的机会和时间来挖地道,只能是怡香楼里的人,而这也实实在在的挫了赵叔的锐气,你一个堂堂巢黄派宗主尽然委身红楼当龟公,着实降了不少身价,赵叔听出她语中的调侃味,脸色越加难看,隐隐透着一丝阴瑟。
“凡此种种疑点,已经能够把一切事情想清楚是何人所为。”莫知言浅浅一笑,落下定语。
“这么看来你们之前的一切,也不过是演了出戏给我看了?”赵叔的唇角已经泛了丝讽刺的弧度,不是嘲笑他人,而是嘲笑自己的愚蠢。“这么说来还真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卖了,还以为自己有多本事,原来,一切也不过如此。”
莫知言嘴角弧度上扬“不把他带走,让你以为我们抓了他,你又怎么会出现?我们就是故意把丰佑弄的像是凶手,这样才能逼出你,我们唯一想不通的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和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若是为了夜雪,那你大可以像现在这样绑了她便可,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
“哼,我要得到夜雪,翠儿不合作,那当然要杀了她,今天从你们进来我就注意到了,猜想你们已经开始调查,我当然要先找个垫背才行,刚好这傻小子就入了我的眼,进了敏儿的屋子,我还看到他遗落在她房里的那把匕首,这不是天助我也?”
“你是说翠儿是你的人?”凌弘终于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