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咳咳……我们以前见过吗?”女人放开怀里的孩子,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
那少年却是抢先一步,渡到床边,一只手扶着她,示意她不要下床,另一只手,指月复轻触她的腕口,只是几秒,他眉头蹙得更深,“怎么中毒的?”
女人怔怔看着少年紧蹙的眉头,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恢复,不多时,她咧开嘴,淡淡笑开,“真好,小鼻涕虫也长大了,”又伸手揉了揉他眉间的褶皱,“你怎么忘了,我们约好的啊,再见面的时候不许皱着眉头。”
少年下意识地握住抽离他额头的手,不甚熟悉的温暖竟让他不愿再放手,就像多年前那般。
她却突然流泪,心疼极了,“孩子,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少年环视了一圈他本打算借来避雨的破庙,毫不遮掩道,“比你好。”
“呵呵,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夺去了笑声,女人用手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脸色更苍白如纸。
终于不再咳嗽,她无力地垂下手,掌心那摊暗红刺痛他眼睛的同时,两个孩子也已再次扑进她怀中,放声大哭,“娘,娘,不要,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
“乖,易儿,你长大了,就算娘不在,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照顾妹妹。”
“娘……”少年鼻头发酸,许多的话哽咽在喉,却一字也吐不出,只能更用力的抱紧他的娘亲,更用力地在娘亲怀里摇头,他不要娘亲离开他们,他不要!
女人把下巴枕在少年额上,柔声要求,“答应娘,好吗?”
少年的手紧紧握着女孩的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我答应你,娘。”
他还这么小,她却要将这样重的责任压着他身上,她也舍不得,可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心中的愧疚和疼惜几乎让她落泪,可她不能哭,若是连她都学不会坚强,这两个孩子只会更加无助。
女人小心翼翼捧起女孩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青儿,你也答应娘,一定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青儿会乖乖听话的,娘。”女孩瞪着眼,努力不再让眼泪掉下来,稚女敕的脸上却透着小小的坚强。
女人舒心地笑了,一左一右用力抱紧怀里的孩子。
他们是老天赐予她最美好的礼物,只是他们的缘分太浅太浅,如果有来生,只求老天能多眷顾她一点,让她还做他们的娘,让她能够了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看一眼女儿的十里红妆,喝一杯儿子的媳妇茶儿。
“我送你去找大夫。”再也看不下去,清冷少年不由分说地要背起她。
她却摇摇头,弯弯的眉眼之间皆是浓浓的不舍,“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小鼻涕虫,我不行了,他们两个,我可以交给你吗?”
“休想!若是担心他们,你就赶紧好起来,自己照顾他们。”少年依然清冷的声音却明显有了波澜。
“呵呵,你的脾气真像他,”转瞬间她眼里便蓄满别样的哀伤,“他,还好吗?”
“哼,他好的很。”少年终于怒了,这个笨蛋。
“呵呵,那就好,”女人似乎没看见那清冷少年的愠色,兀自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转而揉了揉怀里少年的发,“易儿,去把娘的盒子拿过来。”
当她把手里做工精致的小木盒打开,过去的一切也像幅美丽的画卷,缓缓在她眼前展开,她小心抚模着躺在盒中央晶莹透绿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令她有些恍神,“这次,青儿和易儿都生病了,我差点就拿它卖了去换药,真好,它还在。小鼻涕虫,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好吗?”
少年本不想接,她言语间难掩的祈求却叫他只能木然地接过木盒,怔愣许久。忽然,他惊醒般拼尽全力向门外跑去,一边还在大声喊,“大笨蛋,等我,等着我。”
她的气息渐弱,握着两个孩子的手一点点滑落。可就在她快要闭眼的瞬间,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不顾自己全身湿透,急急将一块帕子放进她掌心。
嗅到一股清香,她竟又睁大了那双水光潋滟的眼,反反复复看着手心里的帕子,她的嘴角终于上扬,一如多年前,他初见她时的模样,本该失血的脸,两颊竟升起绯红。
上穷碧落下黄泉。
等我。
“娘……”
庙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像是回应着床边两个小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而他们身后站得笔直的少年狠狠握紧拳,眼底丝丝恨意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