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台!英台——!!!”
马文才连滚带爬的扑向那座正在缓缓闭合的墓穴,心里真真是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有人来爱,最后的结局却是这样?
英台,你既是死都不愿嫁我,又为何答应这桩亲事?
英台,英台,你是要报复我吗?可你真的相信,梁山伯是被我杀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龌龊,两面三刀的衣冠禽兽?不论我解释了多少回,那梁山伯是被空中出现的一道绿光击中,才莫名死去,你就是不相信对吗?
我不知道“阿瓦达”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可你难道就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连三岁顽童都唬不住的故事去骗你?我马文才不能说是正人君子,也不敢自称聪慧绝世,却是干不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至少也会想好千万种合理的说辞来糊弄你嘛……咳咳,跑题了,英台,我这一片真心,你就真的一丁点都看不见?
“轰隆隆!”
此时墓穴发出一道极大的轰鸣声,终于还是在马文才绝望的目光中缓缓闭合,祝英台的最后一点倩影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从此,阴阳相隔。
他瘫坐在地上,身上大红的喜服凌乱不堪,被他一路的跌跌撞撞蹭破了好几处,再也看不出一点新人的喜气洋洋,马文才神色木然,周身环绕着一股颓唐的气息,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梁山伯的墓碑——不,如今已是梁山伯“夫妇”的墓碑了……
马统与其他下人远远的站在身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而银心早已因为目睹小姐跳入墓穴中的一幕昏厥过去,四九急忙背着她去找大夫,也顾不得理会他们。
“轰隆隆!”
静默的气氛维持了仅有一盏茶的功夫,却只听墓穴再次发出一阵响动,与先前竟是一般无二,马文才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又开始缓缓打开的墓穴,心中满是期待,难道……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从那打开的墓碑中出现的却并不是那不让须眉痴情却又绝情的祝英台,而是……蝴蝶?
马文才脸颊抽搐两下,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一红一蓝的两只彩蝶相互纠缠着翩翩飞舞,身姿悠闲亲密,不紧不慢,甚至还从他的身边缓缓经过,飞向身后蓝天,后面的仆从们纷纷惊叫起来,伸着胳膊指着:“化蝶了!化蝶了!他们化蝶了!”
化蝶?都死成渣渣了还化蝶?你们怎么不化僵尸啊!
比翼双飞什么的,都去死去死吧!
“马统!”马文才突然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把身后的马统吓的差点尿了裤子,其他仆从也都呆住,大气不敢再喘一下。♀
“少……少爷……您找、找我……什、什么事……”马统哆哆嗦嗦的凑近了两步,就再也不肯上前,头冒冷汗,满脸菜色,似乎前面那浑身上下冒着丝丝黑气的人不是自家往日可亲可敬的少爷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给老子找个扑蝶网来!”马文才嘶吼着,声调都变了,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着那两只翩跹舞动的蝴蝶,人也从地上颤颤悠悠七扭八歪的站了起来。
少爷,那女汉子都换了物种了,要不就算了吧?马统欲哭无泪,人虫恋不靠谱啊!但显然这话他是不敢在这时候说的,他家少爷一看就正在气头上,若是一个弄不好,保不准他就得陪着那两人一起殉情了,他才不要呢!
如此月复诽着的马统,压根就没想到他自己比他家少爷还要不靠谱,真是上梁不正,下梁……咳咳,那什么,旁边的小梁儿更歪……
“快点!”马文才眼神未变,只是默默的转移到了马统身上,马统被这绿幽幽的目光一盯,顿时一个激灵,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忙不迭的转身就往放行李的地方跑,幸好这次他在集市上还真的买了一个扑蝶网,打算回家给弟弟妹妹耍,否则以他家少爷平日里要星星就不能给月亮的性子,还不定得怎么折腾他呢。♀
“少爷……”马统取了扑蝶网,一刻也不敢耽搁,跑回马文才身边,弯着腰,垂下头,高举双手奉上,马文才也顾不得问马统何时学了宫里太监呈东西时的标准姿势,只一把拽过扑蝶网,一手拎起下摆,向着那两只无忧无虑游戏花丛的蝴蝶就冲了过去。
可谁知那蝴蝶看似悠闲,却躲闪的灵活,马文才没有章法的扑了几次,俱是扑了个空,他恨得牙痒痒,也不管快要拖地的下摆了,双手握住扑蝶网的木柄,紧紧追在蝴蝶后面,蹦蹦跳跳的挥舞着扑蝶网,从花丛里追到草地上,又从草地上追到山坡顶,喜袍由于他的动作更是散乱不堪,下摆也拖的更长了,几次被马文才自己不小心踩到,差点向前摔个狗啃泥,但马文才不在乎,笨拙的左歪右倒,晃悠两下找到平衡就接着追着蝴蝶跑,看起来就像刚学会走路腿短又重心不稳的稚童,颇为喜感。
马统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唉,他家少爷以往那风流潇洒的才子形象今日算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若是忽略了少爷脸上那狰狞凶残的表情,扑蝶的动作简直就比他家里那最小的小妹妹还要可爱万分。
当然,这些话马统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能给自家少爷听见的,他鼓着脸颊,手掌从眼睛落到了鼻下,遮住了不断抽搐着死命想往上翘的嘴角。而其他仆从显然也与马统如出一辙,实在忍不住笑的就也学着他用手一挡。
“混蛋!混蛋!”马文才红着眼眶,龇牙咧嘴的跟在蝴蝶后面围着山坡团团转圈,那蝴蝶似有灵性,每每看着就要被扑蝶网扣住,却又虚晃一下往上一飞,恰恰好擦着网边躲过,像是在逗弄马文才一般,马兔子就这么跟着在山坡上蹦蹦跳跳,由于盯那只蓝色的大蝴蝶盯的太过专注,眼珠子都要成了斗鸡眼儿。
于是也就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少爷!小心脚下——!”
所以当他听到马统见了鬼一般惊悚的尖叫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觉脚下突然一空,身体瞬间失重,不受控制的在空中翻转了两圈,却不知为何最后竟成了脸朝下,马文才眨巴眨巴眼睛,呆呆的看着里自己越来越近,还泛着滔天巨浪的凶猛大海,脑子里只来得及闪现出一句话——
本少爷不想毁容啊啊啊!!!
……
哗啦啦……
“喂,别装死……快起来!”
哗啦啦……
“……快醒醒!”
马文才动了动手指,意识慢慢的清醒过来,只觉浑身冰冷潮湿,头脑昏沉,耳边有水流过的声音,还有一道模糊的女声,正凑在他身旁不断的喊叫着什么。
他动手指的动作似乎很快便被人发现,那人立刻凑过来,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在他两个脸蛋上“啪啪啪”的拍了……他十来个响亮的耳光……
马文才在海水里泡的时间长了,脸都没有知觉,并不怎么疼痛,但心里还是气愤的!
这是从哪里来的泼皮女汉子,怎的如此粗鲁?竟敢打本少爷的脸?
不想活了?马统呢?把这女泼皮给本少爷绑了,回去许给看大门的麻子脸丁瘸子当媳妇儿!
“喂,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不然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
马文才缓了缓,身体倒是有了些力气,五感也回来了,这次他倒是听的清楚,这女声竟是稚女敕的很,像是小孩子一样。他使了力气在双眼上,总算是费力的抬起了眼皮。
一睁眼便被眼前的一张放的极大的青面獠牙死人脸吓了一跳,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声,双眼向上一翻,差点又再次晕过去。
“叫什么叫!”
一个巴掌“啪”的一声狠狠的糊在了马斯巴达的脸上,马斯巴达一愣,那死人脸下面却传出一道软糯的童音,接着那张死人面瞬间一变,一张幼女敕秀气的小脸儿露了出来,脸蛋白女敕女敕的,还挂着点婴儿肥,眼睛大而黑,滴溜溜的转着,甚是灵动,是一个极可爱的女童。女童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小,此刻正紧蹙着眉头,嘟着嘴,气哼哼的瞪着他。
“声音难听死了,还敢叫!再叫我就让我爹爹把你的舌头割掉!”那女童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声音软糯糯的,说话却极不客气。
马文才挣扎着坐起来,看到女童手里攥着一个死人脸面具,顿时嘴角一抽,咳嗽了两声,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脸红了一瞬。
脸红……对了!脸!他的脸怎么样了?!
马文才终于想起自己先是勇猛的冲击了海面后又被人蹂躏了半天的脸,不知道还能不能要,赶紧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模了上去,从上至下一呼撸,发现伤口倒是没有,脸颊却肿的老高,就以他自己的观感来说,想必他此刻的模样与猪头也差的不远了。
马猪头:“……”
那女童见他动作神态,便知他心中所想,但出乎马文才意料的是,女童不仅未感到一丝羞愧脸红,反倒咯咯的笑起来,拍着手奚落道,“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总不醒呢!”
这女童一看便是惯于刁蛮任性的,马文才无语,却也不与她计较,他只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看了看周围,却没有任何发现,这里他完全不认识。
“我……”
他试图说话,发现声音粗哑难听,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倒像在磨砂纸,一说话喉咙还跟刀割似的痛,不知是在海里喝了多少斤咸盐水……
“别说话了,真难听!”那女童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故作成熟的拍拍他的头,嘴里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今是大宋朝,这里是桃花岛,我是黄蓉,我爹爹是这里的岛主,人称‘东邪’,你明白了吗?”
大宋?桃花岛?东邪?
马文才呆呆的眨巴眨巴眼,满脑袋都是问号,不知道这女童在说什么。
“咳咳……黄、黄蓉是吧?请问在下怎么会在这里……”他分明记得自己之前还在九龙墟,然后只顾着追蝴蝶失足从崖上掉入突然出现的大海里,难道马统没有让人把自己捞上去?这桃花岛又是何地,九龙墟方圆百里内有这么一个岛?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名为黄蓉的女童眼里的鄙视更加明显了,双手环抱在胸前,本是小小的人儿,却硬是要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模样,怪异的是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反倒是显得极可爱。只听她嘲道:
“你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我又上哪儿知道去!”
马文才尴尬的想伸手模模鼻子,没想到刚一动手指,才发觉自己失去知觉许久略显僵硬的右掌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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