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范之是文官不假,却不是那种只会四书五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桓玄起兵,他可是一直都鞍前马后、出谋划策的。撸起胳膊,也能比划几下。
眼见有埋伏,虽有些意外,不过当看清敌人只有数百人之后,不由冷笑一声,真当老子好欺负了?
传令亲兵卫队压住阵角,以弓箭掩护撤下来的士兵,然后命令带兵将领列阵。
三千官兵,即便损失了一千,还有两千呢,而且这些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听到命令之后,立刻整顿阵型,准备迎战冲下来的这些伏兵。
伏兵虽然凶猛,不过卞范之并不太放在心上,他更担心的是废帝的下落,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废帝一旦钻入茫茫大山,再找恐怕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下令给带兵将领,必须在最短时间解决这股伏兵,然后进山抓人。
战场厮杀用不着卞范之,他也没心情观战,心急如焚地一边催促速战速决,一边还不时抬头看一眼树林方向。
一次无意中抬头,他忽然发现似乎有两条灰色的人影,一先一后地钻入了树林。
嗯!怎么还有人?后面那条身影,怎么看着似乎有些熟悉?
都说声音往上传,不过随着山势增高和树林越加浓密,山下的喊杀声已经变得稀稀落落。
密林中的一处空地上,此刻正有两人相对而立。一个弯腰驼背,有如风中残烛,正是在后面为路强抵挡追兵的老太监赵休。
另一个长须飘飘,身上一袭青色道袍,赫然是帮助路强逃离京城的天松老道。
赵休的武功是很高,不过千军万马的杀过来,他又能杀几个?杀了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官兵后,赵休见势不好,立刻逃到一边,然后尾随官兵跟了过来。
远远看见主子已经逃入树林,赵休不由长出了口气,正准备跟进树林找主子,却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伏兵。
他也不知道这股伏兵是冲着谁来的,总觉得必须尽快找到主子,护在主子身边才行。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钻进来,天松老道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赵休在人际关系上的应变能力是不行,不过却也不是傻子。
困在建康的时候,天松无缘无故跑来帮助主子,还可以说是他忠君,可突然出现在这里,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发现天松跟着之后,赵休并没有立刻发问,而是一边寻找主子,一边将天松引向密林深处。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主子之后,赵休放下心来,这才回身,准备好好问一下这老道到底想干什么?
“道长,陛下已经救出来,你做的这些,陛下一定会铭记在心,他日主子重登大宝,也会不吝赏赐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天松现在也很窝火,在永安宫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路强,所以一直都以为废帝还是那个猪一般的白痴,那想到那个白痴不但骗了桓玄,就连他也骗了,如果知道这个白痴是在扮猪吃虎,他的计划也就不会这样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废帝已经逃出来,对废帝,他是势在必得的,掌握住废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召集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推翻桓玄的大楚,待废帝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他的羽翼也已经丰满,到那时,他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知道赵休是废帝最信任的人,本以为跟着赵休就能很快找到废帝。而只要找到废帝,他就有办法让废帝重新变回白痴为他所用。
人算不如天算啊!
淡然一笑道:“公公此言差矣,陛下只是跑进了这座密林,怎能说就安全了?贫道已经想好了一个安全的去处,我们还是尽快找到陛下吧!”
看来必须得除掉这死太监才行,不然有他在,怕没那么容易让那白痴就范。
这一刻,天松已经对赵休起了杀机。他虽知赵休的武功很高,不过他有自信对付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监。
练武之人对身旁的气息变化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到了赵休这种地步,天松那边的杀机一起,他几乎就感受到了。
不过赵休却并未表露出来,正如天松所想,他毕竟年岁太大了,刚刚又替路强抵挡了追兵,一番拼斗下来,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疲乏。况且他也能感觉出这个天松的武功很高,恐怕并不在他之下。
“咳”剧烈咳嗽几声后,赵休才道:“咱家也看出道长是个忠贞之士,咱家是不成了,以后陛下的安全就要仰仗道长了,咳”
赵休的腰本来就不直,这番咳嗽下来,都快趴地上了,很有点随时要咽气的架势。
“呵呵!公公累了,也是该好好歇歇了,来,让贫道替公公诊治一下,贫道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天松说着慢慢向赵休靠了过来。
“咳”
赵休仍在剧烈的咳嗽着,仿佛根本不知道天松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眼看老太监已经在自己掌力笼罩之下,天松猛地挥动手臂向赵休的后心拍去。
“活的如此难受,就让贫道送你一程吧!”
就在这时,刚刚还随时象是要挂掉的赵休,脚下突然如同安了弹簧似的,纵身扑向天松,五指如钩,闪电般插向天松的胸口。
天松对赵休一直很忌惮,刚刚那一掌也不过试探而已。见赵休果然是装的,冷哼一声,闪身后退,大袖一挥,化解了赵休的招式之后,单掌拍向赵休的胸口。
而恰在此时,赵休的手掌也到了。原来那一抓不过是虚招,这一掌才是他的全力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两只手掌狠狠地击打在一起。
掌声过后,赵休身体摇晃一下,似乎并未受伤,不过还是弯腰咳嗽了几声。
再看天松却惨了,身子一直向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下,脸色惨白,一丝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天松不由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瞪着一脸阴笑看向自己的赵休,他万没想到这个都快瘘了的老太监竟然有如此功力?霎时间心如死灰。有这个死太监在,自己还如何摆弄废帝?
赵休咳嗽几声之后,也不说话,微笑着颤颤巍巍地向天松走过去。
赵休的笑脸在天松眼中,无疑于死神的微笑。刚刚他已经暗自运气,发现内月复已经受伤,此刻是万不能在同这死太监交手了。
当下再不迟疑,纵身而起,跳上树梢之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之中。
看着天松消失的方向,赵休不由轻轻吁了口气,随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也坐倒在枯枝败叶中。
原来赵休知道以他目前的体力,已经无法和天松周旋太长时间,所以才用计诱天松出掌,然后集毕生功力于掌中,将天松打伤。
而天松虽然受伤跑了,赵休却也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躺在地上的赵休看着昏暗的天空,好一会后,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地道:“主子,老奴不能在侍候您了,不过老奴知道您一定会把属于您的都夺回来的,只可惜,老奴是看不到了”
声音越来越低,终不可闻
夜风吹动树木,呼啸做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都说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句话应在路强身上一点都不错。
在强大的意念支持下,他背着王神爱竟然一口气跑到月上枝头,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原本就不熟悉地形,这下更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不过好在后面再听不到苍蝇一样的追杀声了。
路强想着要是能找个山洞躲起来是最好了,只可惜四周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去那找山洞?
虽然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不过路强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若是这么待在原地,还是容易被人找到,所以他鼓起最后的力气,找了一颗大树,然后背着王神爱爬了上去。
这样既不用担心追兵,也不用怕被野兽袭击了。
解开王神爱后,路强也一下虚月兑在树干上,象风箱似地狂喘起来。
被丈夫背了大半天,虽说刚开始很舒服,可时间长了,王神爱的两条腿也都有些不过血了,不过怎么说也比路强好很多。
王神爱活动活动手脚,简单休息一下,就立刻掏出水袋,对着喘息稍微平稳些的路强嘴道:“夫君,先喝点水吧!”
因为事先想好要躲起来,所以路强早吩咐赵休给他们准备了水和干粮。
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的路强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水了,不过极度疲劳之下,却已经连水袋都有些拿不动了,干脆就着王神爱的手,直接喝了起来。
清凉的水流滋润了路强干枯的肺腑,一口气喝了大半袋水才作罢,人也精神了些,大口喘了会气后,又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终于确定两人暂时算是安全了。
虽说累的一动都不愿动,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好。看着紧张注视自己的王神爱,笑道:“不用怕,我没事,等明天我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向里面走,这座山这么大,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再找到我们。就是出不去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们在这山里做一对野人夫妻,哈哈!”
王神爱也笑了,不过却没有说话,目光闪动,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休息一会,路强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王神爱赶忙把干粮递过去,路强也真的是饿了,接过干粮,就着水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着,王神爱却一口都没动,也不知是舍不得吃,还是没有胃口。
这些天下来,路强已经被人侍候惯了,竟然一点没发现王神爱的异常来。
吃饱喝足之后,抑制不住的倦意也随之涌上心头。虽然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却知道如果他不保持充足的体力,两个人更别想逃出去。
“老婆,我先休息一会,你先盯着,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把我叫醒就行”
王神爱温柔一笑:“夫君安心睡吧!我来保护夫君”
你保护我?路强差点笑出声来。
刚刚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此刻两人身体分开,湿透的衣服虽被身体烘干部分,不过随着夜晚带着寒意的山风吹来,两人都感到了寒冷。
打了个寒颤后,路强伸手将王神爱搂入怀中,轻声道:“也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德?才能遇到你这样的女人,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坚持不住了,一会你叫醒我”
打了个哈欠,路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没多大一会,就传出均匀的呼声。
似乎有些怕冷,王神爱紧紧地搂着路强的腰,好像一松手丈夫就会飞似的,嘴里喃喃道:“是啊!老天真的待我不薄,玉润知足了”声音越来越低,随着声落,一行清泪也随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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