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翠盖珠缨的华车横列在外,薛娴真搀扶着老夫人上了第一辆车,老夫人上去后并没有马上坐定,而是手揽着珠帘,伸出头打量着还在外头伺候的众人,。♀
她混浊的目光在滑过站在薛娴真身后的沈元英时,稍稍停下。
今日的沈元英打扮得异常出众,一头乌发用丝带拢结在后,再用一根梅花折枝银簪固定成极为精致的螺髻,将一张完美的鹅蛋脸展露无疑,而身上那件月白色软缎金丝罗裙更衬得她身段袅袅,正值荳蔻年华的沈元英在这样精心装扮下,看上去真是个秀丽至极的玉人。
老夫人眼里映着那美丽素雅的月白罗裙,冷意一闪而逝,她偏头望向更旁边的沈茉芊,她穿着湖蓝色的长裙,头上是两个小巧的双环髻,模样分外乖巧,脖子上还戴着自己前几日赐给她的翡翠项链,连在小地方上也不忘本,完全不像某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一离了主人就开始卖弄风骚。
老夫人向沈茉芊缓缓摆了摆手,温和笑道:芊儿和祖母一起坐吧!沈茉芊听话的应了,两人便一起入了那珠帘。
沈元英看着那犹在晃动的珠帘,阳光打在上头和珠子迸出刺眼的光芒,直到眼睛有些酸痛,沈元英才移开视线,一丝苦笑也在嘴角蔓延开来,明明早知不可能,却还是抱着期待,沈元英,妳可真下贱阿………
英儿。背后有人出声。
沈元英从灰暗的思绪里回神,转头就见薛娴真已经站在后头的马车那,看来是在等她,薛娴真朝她招了招手,右手刚要卷起车门上的珠帘,一颗小脑袋便从里面探出头来,是沈元蓉,她眨着一双乌溜的大眼,有些不耐烦得朝沈元英那张望,好似在怪她怎么还没坐上来。
她们在等自己………一种奇妙的喜悦淡上心头,沈元英没有再犹虑转身,往后往薛娴真走去。
在马车上,薛娴真又对沈元英和沈元蓉提点一番,沈元英听得很是专注,只差没拿毛笔把它写在纸上;而一旁的沈元蓉听着外头人声鼎沸,根本也没耐性听薛娴真说话,她不时分心地斜瞄向帘隙外,也被薛娴真在额上赏了好几个小爆栗。♀
靖王府离相府并不远,听说现在的靖王曾和李老太爷有过私交,虽说没什么凭据,但它和相府同时座落在京城的北边,只是它更偏北方,难免也有些荒凉,透过马车外的声音可以感觉得到离京城繁华中心越来越远,掀开车帘,外头更是被高大茂密的林木掩盖了一切,这下原本还探头探脑的沈元蓉也没兴致,只能乖乖听着薛娴真说话。
在穿过靖王府的大门时,马车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前进。
另一边马车上,沈茉芊感觉到马车停了又行,有些诧异,想掀开车帘一查究竟。
老夫人对她摇了摇头,慢悠悠的说:这靖王府是京城占地最大的府邸,那比赛的大江在更后面的地方,恐怕要好些时间才到得了。
沈茉芊点了点头,坐回了垫上,她对靖王府完全没印象,没有前世记忆的帮助,她也只能暂时依靠着老夫人。
又过了许久,小几上的茶盅已经空了,沈茉芊眼一尖,立刻为老夫人换上新鲜的热茶,这番机灵自然又换来了老夫人一眼的赞赏。
老夫人正准备拿起茶盅,同时,马车停了,老夫人和沈茉芊对视一眼,总算是到了。
沈茉芊搀扶着老夫人下了车,一出来,薛娴真等人已经在车外等待着,薛娴真踏着那绣花凤鞋,盈盈上前,伸出手扶住了老夫人,一旁的沈茉芊连忙退居后侧,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接受薛娴真的陪侍,两人相携而走。
靖王府的龙舟赛是在一条名为灵蛇的大江上举办,走进了一道园门,一条
如巨蛇般横流的大江映入眼帘,在炎日下就犹如一条银鳞闪闪的灵蛇,耳边还听得到那轰隆隆的巨流声,让人听着听着也不自觉加快心跳,这景象配上这声音的确震慑人心。
灵蛇江的四周已经搭建了好几座看台,上头已经坐了不少人,众人跟着老夫人和薛娴真一同入座,才刚坐定,沈元蓉便兴奋得指着前方,大喊:哇!妳们快看!
往她的指的方向望去,四个龙舟正在江上载浮载沉,龙尾被系在江岸旁的木栓上,所以船身只能随着水流上下晃动,每一个龙船都造得十分宽大,看上去坐十几个人是没问题的,四个龙舟的外头分别被漆上红、黄、蓝、绿四种颜色,船身也都画满了细细的鳞片,配上那张牙裂嘴的龙头,威严之气四出,让龙舟更是栩栩如生,周围不乏有赞叹之声。♀
薛娴真是唯一没注意那龙船的人,她微怒道:蓉儿坐好!谁让妳这般没规矩。
沈元蓉嘟着嘴,模样颇为委屈。
这时,只听一个如春风般怡人的柔音响起:这靖王的龙舟的确是京城造得最好的,连圣上都赞誉有加,更何况是个孩子?一时激动也是难免的,丞相夫人是太严肃了些。
薛娴真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一转头,就见一个在眼熟不过的美妇人,正玉立在梯阶那。
她缓步而来,曳着那长长的烟霞绡纱裙,头上衔上的四蝴蝶银步瑶随着脚步一颤一颤,配上那慵懒的身姿给这个依然风韵尤存的妇人添了别样的风情。
那便是当年和薛娴真等贵女一起被誉为京城四花,如今已是赵国夫人的柳怀萍,同时她也是薛娴真一直以来的闺中密友。
两人这一见面都是笑容满面,薛娴真迎了上去:咦?语诗那ㄚ头怎么没跟妳来?
赵国夫人无奈一笑,抬起下巴朝薛娴真的后方点了点,薛娴真转头一看,就见唐语诗不知何时已经和沈元蓉挤在一块,两人指着那龙船很是兴奋的交头接耳。
妳还好意思训我。薛娴真斜眼瞪她一眼,赵国夫人顺势就坐在她旁边:我可是很开明的,小孩才这年纪老是束着,以后岂不是变成闷葫芦。说完,眼珠还偷偷转向坐在右后方的沈元英。
薛娴真见她不改小时候顽皮的性子,也笑着拉住她那镶着花边的广袖,嗔道:就有妳这损友拖后腿,万一宠坏我儿定找你算账。
咚!一道鼓声把正在台上说说笑笑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要开始了。赵国夫人放下手上的茶杯,正襟危坐,原本轻柔的眼神变得专注,坐在她旁边的薛娴真也忍不住被这气氛感染,心开始随着鼓声的节奏碰碰作响。
四艘龙舟上已经坐满了人,各各都是粗壮的汉子,大部分都是特别为今天训练出来的家奴,事实上每一艘龙舟都代表着不同的世家,每年参赛的世家都不同,只靖王府的蓝龙舟是固定的参赛者。
咚!咚!咚!咚!咚!鼓声响得厉害,原本平稳的河水也变得汹涌起来,一艘艘龙舟在怒涛中穿梭,不时有几艘舟敌不过起伏的巨流差点要相撞在一起,看得台上的观众胆颤惊心。
相府众人皆是看得热血,眨眼间已有几艘舟从她们的亭台前过去,沈元蓉看那船渐去渐远觉得扫兴,便转头对坐在她旁边的沈茉芊使使眼色,沈茉芊见状只好凑耳过去:三妹妹,我们去更好的地方看比赛好不好?
沈茉芊疑惑地看着沈元蓉,同时沈元蓉迅速瞄了瞄坐在上头的母亲,薛娴真看得正专注根本没注意她这,沈元蓉便回头急切得对沈茉芊解释:灵蛇溪前面还有一条小溪,上面有搭一坐小拱桥,那里视野很好,我每次都会去那里看。
沈茉芊迟疑道:不好吧?万一被发现………沈元蓉不耐烦的翻了翻白眼:不会拉!只要在比赛结束后赶紧回来就好,我之前试了好几次都没被发现。
沈茉芊摇头推拒,表情很是遗憾,胆小鬼!沈元蓉向她吐了吐舌,便低头蹑脚离开。沈茉芊看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立刻绽出一朵小小的笑花,有这样一个莽撞的蠢女儿,真是可惜了薛娴真却便宜了她……她不介意就用这机会向沈元蓉先收一点前世的利息-
我是壞笑的茉芊兒-
沈元蓉偷跑出来后,照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条小溪,拱桥上确实有不少人在观看着比赛,沈元蓉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想起沈茉芊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咚!咚!咚!咚!咚!最前头的两艘船几乎是不分上下,其中一艘是靖王府的蓝龙舟、另一艘是不知名的青龙舟,周围的人不是喊蓝就是喊绿,沈元蓉见状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支持哪一队。
她细细一想,想起每年到王府作客时,靖王都会送给她很多精致的小玩意儿,其中还有一艘比照靖王的蓝龙舟作成的小龙舟,上头的鳞纹模起来竟真的是一片一片,放在掌心上很是精致,她到现在还会在洗澡时放到澡盆里看着它浮沉,趣味盎然。
沈元蓉下了主意,便也跟着旁人一同吶喊着:蓝龙胜!蓝龙胜!蓝龙胜!
正当沈元蓉喊得正激动时,一个人影晃了过来挡住了她前方的视线。
妳这小ㄚ头真没眼光,怎么看都是青龙舟会赢,妳老喊着蓝龙舟只是浪费口水罢了!
一个相貌很是清秀的男孩手摆在胸前,冷眼弯嘴,带着点邪气的笑容,若是大人便是不怀好意,但对方是个小孩也只是调皮而已。
四周很是吵杂,沈元蓉不耐烦的大喊:闪开!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妳可知我是谁!我姓顾!男孩见她毫无畏惧,笑容也消失了,竖眼横眉破坏了本该是秀气的五官,沈元蓉瞧他身上一件殷红底五福玉绸袍,从这衣着就看得出他身份不凡,可是今日这靖王府里到处都是身份不凡的贵人,沈元蓉压根不把这又白又娘的男孩放在眼里。
谁理你,那青龙舟丑得跟蜥蜴一样,没最后一名就该偷笑了,闪远点!别阻了本姑娘的视线。沈元蓉傲气抬起胸,将男孩用力往旁边推。
男孩被沈元容这一动当场暴跳如雷,顺手抽走了沈元蓉头上别的簪子。
你作什么!快还给我!沈元蓉急了,那可是今早母亲特别从饰盒里拿出来的,一根玉雕云纹玲珑簪,作工精致、玉色极美,她才看一眼就喜欢上它。
哼!我告诉妳那青龙舟是我家的,妳污辱它就是污辱我的家族,该罚!说完就做势要将簪子往外丢,沈元蓉急得快要哭了,你没有风度,欺负女子,你不是君子是小人!她跺着脚,眼眶掉出几滴泪珠,掉落在石地上形成一点一点的小水花。
被这一说男孩有些后悔了,可是又拉不下脸,他将簪子握在手上,对沈元蓉说:不然,我们来打个赌,若是我输了我把簪子还给妳,若是我赢了妳要向我家的青龙舟道歉。沈元蓉想要回簪子,连忙点头问:好!我答应你,赌什么?
就赌哪艘船会获胜!话一说完,两人同时望向溪边。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两艘龙船靠得极近,在那烟波弥漫的水面上就如两只一青一蓝的水蛟,彼此绕颈缠斗一争死活,桥上的众人都屏息等待,胜负就在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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