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壶清酒在自己独酌,仰头看了看天,汴梁的夜色几十年如一日,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坐坐呢?”他端起了酒杯对隐身在暗处已经观察了很久的人微微一笑,“我现在的兴致好的很,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呢?”
耶律楚从暗处走了出来,对他善意地一笑,一抱拳,“在下穆楚,远从大辽而来,为的是你那个侄女奴儿!”
赵元佐吃惊地看着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惊鄂地说道:“你就是那个为了奴儿追到汴梁城的南院大王耶律楚?”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赞赏。
“看来楚王并没有疯。”耶律楚呵呵一笑,“奴儿把我们之间的事都告诉你了吗?”
赵元佐哈哈大笑,手里的酒杯放在了石桌上,做了请的手势,自嘲地说道:“谁说我疯了,我只不过是做自己爱做的事,而那些事在那些满口道德仁义的人眼里是容不下的,所以,他们说我疯了。”
耶律楚坐在了他的对面,点头笑道:“是,的确那样!特别是身在皇家的人,我能了解你的处境。”
“来,我们喝一杯!”赵元佐把自己喝过的杯子推给了他,为他倒满了酒,“不介意吧?”他试探着问,因为在汉人之间,这样把自己喝过的酒杯给别人喝,那是极其不尊重对方的。
耶律楚哈哈一笑,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我们契丹人是不拘礼节的,汉人就是太过注重礼节,显得矫揉造作。”
他的话立刻引得了赵元佐的好感,点头同意道:“有理!有理!来,再喝一杯,在我眼里,奴儿是我唯一认同的侄女,也是我唯一肯见的赵家的人,你是她的丈夫,那也就是我侄女婿了,哈哈,没有想到啊,我的奴儿竟然会成为你的妻子,大辽南院的王妃!”
“奴儿是我的!”耶律楚提醒他,“在我的眼里,她不是赵家的人,她只是我耶律楚的妻子,因为赵家给她的只有灾难和不幸。”
赵元佐低叹了一声,流露出了一些无奈,低低地说道:“奴儿,她的母亲是一个温柔,才华横溢的女子,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事,奴儿她会是一个生长在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人的际遇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总归要失去一些什么,我在奴儿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我知道,她就是那个不能被大宋皇室承认的孩子,所以,我喜欢她,让她来接近我。”
“为什么不见她的父亲?”对于这一点耶律楚还是想不通的,“毕竟他对你还是真心的。”
赵元佐哈哈大笑,摇头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好,但是,我就是不愿意见他,我不愿意再见到赵家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奴儿,因为,她不姓赵。”他的笑声里有太多对皇家的失望,“耶律楚啊,你长在皇家就不知道皇家除了阴谋和杀戮,难道还会有亲情吗?父子和兄弟之间,为了皇位可以相互地暗算对方,我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皇位做过多少天谴的事,他死了以后,不知道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的皇伯父。”
从这几句话,耶律楚听出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也是一个看透了皇家争斗的人,他对他产生了好感,由衷地笑道:“你已经是一个方外的人了,我真心喊一声伯父,不管你的年纪只大了我多少,我今天是来求你的,我和奴儿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她没有听我解释就回到了这里,我必须把她带回南院去,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宋辽之间最重要的人。”
“她说过,你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她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你杀了,可是,现在我见到了你,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绝情的人。”赵元佐摇头笑着,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要是你真得把孩子打掉了,你也不会追到这里,要是你是一个只为自己想的人,你也不会为了宋辽着想了。”
“我爱她!”耶律楚缓缓说道,“为了她我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是她让我知道,爱一个人要真正做些什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要挽回她的心,我不要她做那个黑衣奴儿,我要她只做我耶律楚的妻子。”
赵元佐微微点头,他高深莫测地笑着,“她是一个固执的丫头,你很难改变她的心意了,但是,她还有一个弱点你可以利用一下,我知道,她是爱你的,不爱你,她的恨意就不会那样的深刻。”
“我知道,她只听你的话,你就不能说服她吗?”耶律楚的语气里包含着哀求。
“我只是一个疯子,我怎么能劝服她呢?”赵元佐笑着反问,“我想,你要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她一定会出现去救你的,比如……”
“比如我去刺杀她的父亲。”耶律楚是何等聪明的人,被他一点就知道了该怎么做,站了起来,感激地笑了,“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
“等一下!”赵元佐连忙叫住他,“你想好了,真得要做那样危险的事吗?要是,你被抓住,也许下场就是乱箭射死,你要考虑清楚。”
“我耶律楚要做的事,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改变了,谢谢你的点拨,我走了!”他朝他一抱拳。
“奴儿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接着!”赵元佐把颈子上的东西取了下来,朝他抛了过去,“就冲你这样的胆识,我赵元佐和你交定朋友了,这是我的护身符,赵恒是认得的,要是你被抓住了,他看在这块玉的份上也会饶你一命的。”
耶律楚感激地握着玉,低笑:“你和你的妹妹还真在一伙的。”他走了过来,把玉还给了他,从颈子里拉出了一条红绳,一块赤色的玉石出现在赵元佐的眼前。
“华萱石?!”赵元佐失声惊叫,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这个,赵逸儿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的事伯父还不知道吧,她嫁的人可不是当年的定国侯爷张敬,她嫁的是我们大辽的楚王哥鲁达,她是我们大辽曾经的楚王妃,后来随楚王隐居去了,现在,她就是我师父夜刀幽州的家里。”
“夜刀,他是你师父?”赵元佐很惊讶,“真的是很奇怪啊,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奇异的联系,你给我说说,我妹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急着想知道自己那个失踪了很多年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楚暗想,原来当年的事还真的是没几个人知道,看来,他今天是要把事情从头说起了,他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微笑着说了起来,“华萱公主的伟大事迹恐怕就得从头说起了,那个一手策划了把自己的身份给我姑姑耶律涵的人,她真的是一个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的人……”缓缓地,他把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