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大姨夫面露痛苦之色,抓住大姨的手,急切的说道。
“滚,你滚!”大姨用力甩开大姨夫的手,双手捂住耳朵,叫的歇斯底里,“你个大骗子,大骗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
“木杨!”大姨夫紧紧的抱住大姨,任凭大姨拳打脚踢都不松口,大姨一口狠狠的咬住大姨夫的手臂,仿佛那不是手臂,那是仇恨,那是背叛的源泉,那是令人痛苦失望的愤怒。不一会儿,大姨夫的手臂鲜血淋漓,血滴答滴答的滴到地上,大姨夫自始至终紧紧的抱着大姨,没有吭一声。
妈妈大惊失色,赶紧走到柜子边找出药箱,犹豫了一下放在大姨的旁边,然后冲我使了个颜色,拉着我轻手轻脚的离开客厅。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扭头看到大姨盯着大姨夫流血的手臂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双眼里满是疼惜。我想,大姨这么爱大姨夫,可能事情有好的进展也不说不定。
我被妈妈拉出门外,直接上了出租车到了江边的天桥停下。
这一刻,都需要宽广的江面和徐徐的微风来平复我们的心情。
可是我仍不能平息自己愤怒的心情,愤愤的坐在临江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机动船,一言不发。
“心心,还在生气呢?”妈妈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妈妈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哎,到底还是个孩子,性子急。”
“我不觉得我冲动,他做的那么过分说都不能说了?”我不满的哼了声。
“心心,虽然咱们和你大姨亲,可是这毕竟是你大姨的家事,我们不好过多的干涉,就算干涉也只能劝和不劝分,你那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你大姨更加难过,更加抵触你大姨夫。”妈妈苦口婆心的说道。
“妈,明明不对的是他,你这话意思就是让他就这么继续欺负大姨?被欺负了我们也不吭一声?凭什么?”我不满叫道。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妈妈无奈的模了模我的头发,“本来妈妈不想和你说这些的,总觉得你年龄还小,还在上学,不应该涉及这些事让你分心,可是现在妈妈改变主意了,你这个冲性格牛脾气不和你好好说是不会知道事情的利害的。”
“妈,您是没看到那女的那个样子,太过分了,我这都是给逼的,欺负人欺负到这个份上,再不还击我就是小瘪三!”我束了束小拇指,不满道。
“噗……”妈妈忍不住笑出声:“你呀,这个性格也不知道像谁,这么要强。”
我嘟了嘟嘴,不置可否。
“心心,你觉得如果你大姨离婚了会怎么样?”妈妈想了想,出声问道。
“离婚?当然不能离婚。”我惊呼出声,想也不想的答道。
“是啊,你也知道,就算发生这种事,我们谁也不想你大姨离婚的,你大姨心里肯定是最痛苦最伤心的,但是她也不想离婚,你大姨夫不管外形还是事业都不差,这样的男人在外面注定会面对很多诱惑,你大姨夫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但在我们看来这是千不该万不能的,可是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女人为什么带着孩子来找你大姨?就是因为她忍不住了,她就算给你大姨夫生了儿子又能怎么样?她始终名不正言不顺,你大姨才是你大姨夫法律上承认的合法妻子,况且你大姨还有智重和智莉,不比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强?她来就是为了刺激你大姨,让你大姨伤心难过,最好和你大姨夫闹上一闹,离了婚就随她的意了,就冲这一点我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添油刺激你大姨和你大姨夫,我们只能劝和不劝分,人总是会犯错误的,否则正确的道路人满为患。咱们得给你大姨夫一个改正的机会,你大姨夫对你大姨是有感情的,如果没有感情他早就讲出离婚的话了,所以这次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处理的好皆大欢喜,退一万步说,真咽不下这口气,真离婚了,你大姨能有什么好?智重智莉怎么办?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看你大姨夫的态度和做法。”
“你大姨夫刚才也说了,让你大姨给他一次机会,这个机会不仅仅是给你大姨夫,也是给你大姨还有你大姨这个家,知道吗?”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刚才气急了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只知道心里不爽就发泄出来了,也没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大姨那么爱大姨夫,如果真因为我暴躁的脾气让他们没有回援的余地,那大姨白对我那么好了,再者我也不想于智重从此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就算他是领养的。想到这我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妈,那女人说哥是领养的,是真的吗?”
“哎!”妈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事情终究没瞒住。”
接着妈妈向我娓娓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姨怀二胎六个月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送到医院抢救,医生很遗憾的告诉大姨夫,大姨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而且因为子宫大出血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雪上加霜。大姨没了孩子之后天天以泪洗面,偏偏已经三岁的于智莉和大姨一点也不亲,见着大姨就躲,只要女乃女乃。大姨见此情形更加想念之前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大姨夫怕她老在家憋坏了,带她出去散心,可是大姨只要看到几个月大的孩子就驻足看着,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半夜经常能从梦中惊醒,大姨夫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现在已经神经衰弱,再这样下去精神可能都不正常了。
后来大姨夫实在没有办法去孤儿院把才满三个月的于智重抱了回来,本来也没准备领养只是让大姨心里有个寄托,暂时缓缓病情。没想到大姨一看到小小的于智重就放不下手了,于智重才刚满三个月长的白净白净的,也不哭也不闹,一双乌黑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大姨看,把大姨的心都看化了。大姨抱着于智重的那一刻起就决定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养。
取名为‘重’chong,‘再’‘重新’之意,寄托着大姨对于智重的爱,虽然他的亲生父母不知何因不要于智重了,可是大姨会更爱他,给他父母没有给他的爱。
果然,有了于智重以后,大姨已经渐渐恢复到以前。
这件事只有大姨、大姨夫、大姨夫的爸妈和我爸妈知道,因为不是亲孙子,大姨夫的爸妈一直不怎么待见于智重,反而对是女孩的于智莉更加的上心,老一辈的思想觉得孙子还是亲生的好,为这事对大姨更加不喜欢。
大姨和大姨夫约好,于智重的身世谁都不能说。
“哎,你大姨夫真是糊涂,怎么能把智重的身世和那个女人说?”妈妈说完痛心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从来不知道于智重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他竟然真的是大姨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三个月,那个时候他才三个月,亲生父母就不要他了,我不敢想象如果大姨没有领养他,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在孤儿院里和一堆同是孤儿的孩子抢零食?穿别人不要的破衣服?不能享受良好的教育?从小看人眼色?从来没有人会真正的去关心他……
想到这我的心一阵疼痛。
这些年估计也只有大姨是真正对她好的,大姨夫的爸妈因为不是亲孙子看都不看他,大姨夫因为不是亲生儿子也不会给他多少父亲的关爱,于智莉就更别提了,虽然比于智重大三岁,可那个任性不讲道理的于智莉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疼到难以附加,心疼到难以控制,我想见于智重,立刻,马上!我要紧紧抱着他,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我想如果不是妈妈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嚎啕大哭。
这不是委屈,这也不是难过,就只是很单纯的心疼,心疼于智重,心疼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很优秀很幸福的人。
我决定了,我一定好好的疼于智重,从这刻开始加倍的疼他,把他之前没有享受到的幸福全都补回来。
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想去做一件事。
有血缘关系时,我都不管不顾的选择和他在一起,现在,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更加不会放弃他,我想不管前面的路多难走,我也要拉着于智重的手一直往前走。
我想做他的依靠,他累了能靠着休息会,我想做他的大树,热的时候能替他遮挡阳光,我想做他的雨伞,为他撑起一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天空。
“心心,以后别这么冲动了知道不?”妈妈拍拍我的肩膀柔声说道。
我昂起脖子,不让眼泪流下,轻轻点点头:“我刚才冲动了,可是我不后悔我说那些话,大不了以后不说了。”
妈妈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事不好过多干预也不能不闻不问,我回去的时候得好好和你大姨说说,不能让她钻牛角尖,还有……”妈妈话锋一转,“智重后天要回来了吧,你不要和他说这件事,他毕竟都高三了,不能让他分心。哎,智重他,是个好孩子。”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会说,我不想也舍不得让于智重伤心难过,他不好受比我自己不好受更加让我不好受。
不知道大姨夫后来是怎么和大姨说的,大姨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强硬和愤怒了,虽然这件事非常让人膈应,但毕竟她是真的爱大姨夫,二十多年的感情始终舍弃不下。
大姨夫开口保证一个月内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大姨再受委屈,大姨咬着嘴唇半天没出声,妈妈在一旁劝道:“姐,姐夫这事做的实在不应该,可是毕竟你们还有智重和智莉,你忍心让他们遭受这样的变故吗?你忍心让他们的再也没有笑脸吗?”
大姨最终松了口。
这事在两天后于智重参加数学竞赛回家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算是完美的落幕,大姨不停的往于智重的碗里夹菜,看着意气风发的于智重忍不住双眼通红,神情里带着疼爱和怜惜。
虽然大姨在大姨夫的保证和妈妈的安慰之下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情绪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就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了,大姨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于智重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一般稍微敏感的人都会发现有些不对劲。我能感觉到于智重有着纳闷、不解和奇怪,能感觉到家里气氛的压抑和不对劲。可是聪明如他,并没有开口问,而是笑着和大姨说他这几天参加竞赛的趣事。
事情总算有了一个算是好的方向的结果,大姨夫赔偿了那个女人两百万,在大姨夫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两百万无异于狮子大开口,雪上加霜。大姨夫答应一个月内把钱给她,当即决定把公司从杭州转到我们市里,虽然市里没有杭州的前景好,可是在市里的话成本租金什么的都比在杭州小很多,再者大姨和于智重都在这,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只有这样做才能表明他的决心。
这段时间大姨夫还是很忙,忙着把公司迁到市里来,忙着在市里找关系,找公司门面,忙着招聘新员工。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件事之后大姨和大姨夫很少交流,这段时间大姨夫太忙,经常我们都睡了他还没回来,我们早上起床他都已经去了新公司,因为大姨心里膈应,他这段时间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于智重很是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本来很恩爱的大姨和大姨夫怎么会分床睡?他不明白大姨夫为什么突然把公司转到市里来?
但于智重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让大姨夫进他房间睡,他来睡沙发,大姨夫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于智重,欣慰的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若隐若现,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大姨夫在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压力都不小,不显老的他最近也渐渐显出老态。
不过虽然大姨嘴上不说可她对大姨的感情还是不能抹灭的,虽然大姨夫晚上回来的晚,可是她会每晚煲好汤在保温瓶里温着等大姨夫回来喝,会每天早起做好早餐放在桌上等大姨夫起来吃,会每天把大姨夫换下来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叠放在柜子里,会去商场买上好的羽绒被给大姨夫盖。
可是这样看似渐入平静的日子维持了不到一个月,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大姨家的时候,打开门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地板上到处都是卡片、碎玻璃、碎瓷器渣。我蹲子捡起离我脚边不远的一张卡片,原来是一张被撕碎的照片,看清照片得一刹那我整个人愣住了,这,这怎么可能?这算怎么回事?
照片上大姨夫和叫孙晚的女人紧紧抱在一起拥吻,这要是以前的照片就算了,可照片下的日期赫然写着2007年10月28日,那就是上个星期的事,上个星期他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这个认知让我气的一哆嗦,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不就是在欺骗大姨吗?我气的把照片揉成一团砸在地上,再捡起地上的另外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更露骨,孙晚上身只穿了内衣,一只手伸到大姨夫的裤子里,我心里一阵恶寒,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我要冷静,不能慌,千万不能慌,我缓步走向大姨的房间,房门没有锁,打开房门里面一览无遗,大姨不在里面,我又打开于智重的房间,我的房间,最后是卫生间,厨房,每看一个地方我的心就沉下去一分,没有,都没有,大姨根本不在屋里。
明明天气一点也不冷,可我的手却不可抑止的发抖,牙齿不停的打着寒颤,我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大姨的手机,因为手老是发抖,拨了好几次才拨成功,可是电话在大姨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她没带手机,我靠在柜子旁,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想了想又拨通了于智重的手机。
“喂!”电话那头传来于智重特有的声音。
“哥!”一听到于智重的声音,我仿佛找到了一丝冷静,哪怕只是一个字,我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大姨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了,一定没事的,想到这我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心心?”于智重对于是我打他手机感到一丝诧异,估计他可能以为是大姨打的,他轻声笑了笑,“这么想我?我学校这边刚考完试,我正准备回家,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