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西柚挂了电话之后,终于明白苏睿柠为什么要选择再一次消失了,他一定是不想连累她。♀这世上的男人为什么都这样自以为是,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就自作主张的替她做了选择。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贵在坦诚吗?她朱西柚在他们心目中就是那种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女人吗!
朱西柚越想越气,于是三天后一大早就去法庭门口等。
魏琴给她的情报是十点开庭,快九点半的时候,苏睿柠果然到了。
他好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一样,眼窝深陷,脚步虚浮,脸色发白。
朱西柚大声喊他:“苏睿柠!”
苏睿柠没有料到朱西柚能找到他,着实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苏睿柠,我跟你说,我真的很生气,我最讨厌的就是没有任何你的消息,最讨厌就是你玩失踪,你是不是玩上瘾了!是谁跟我说,以后再也不会骗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的!这就是你所说的坦诚吗?”
苏睿柠看着朱西柚气得跳脚的模样,轻轻的说:“柚子,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我能不担心吗!”朱西柚又气又心疼,“我拜托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再难的事情我都不怕,我怕就怕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除了不想让你担心,还有一点,我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这话什么意思?”
“我这个案子的公诉人是徐蔚勐。”苏睿柠叹气,“其实我这个案子并不是很大,顶多算是合同诈骗罪。我跟黎以珊做的项目是生物制药研发,我有一个叔叔是大学生物系的教授,她手上有很多资金,所以我们资助大学实验室做研发,然后把研发成果卖给制药公司,制药公司现在咬定我和黎以珊在跟他们签订合同的时候存在隐瞒欺诈行为,不具备跟他们签订合同的资质,要求跟我们解除合同,其实就是当时我和黎以珊的公司执照还没办下来,前后只差了半个月而已,制药公司的目的是想追回付给我们的款项,因为药剂配方他们已经有了,他们想要过河拆桥。”
“徐蔚勐是公诉人?”也就是徐蔚勐和苏睿柠要对薄公堂?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肯告诉你这件事了吧,不管怎么说,你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左右为难。”
朱西柚低着头,沉默不语。
苏睿柠看了一下手表,说:“时间快到了,我要和黎以珊还有律师碰个头,你先回去吧。”
朱西柚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走进了法庭。
她要向苏睿柠证明,也要向自己证明,她并不畏惧看苏睿柠和徐蔚勐针锋相对这个画面,她一点都不为难,她有自己的判断力。
可是走进去,她才知道,她原来太高估自己了。
当看到徐蔚勐对苏睿柠步步紧逼,句句都是铿锵有力的逼问,而苏睿柠脸色则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她心里的天平全都倾斜到了苏睿柠这一边。
明明知道这是徐蔚勐职责所在,可她就是对他很生气,特别是当法官宣判苏睿柠和黎以珊败诉,退回全部款项的时候,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满心都是“苏睿柠该怎么办”。
所以当苏睿柠沮丧的走出被告席,朱西柚便立刻从角落的位子站起来,迎向他。
徐蔚勐收拾好自己的公文,一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才看到了朱西柚,他有些错愕,更多的是慌张。
朱西柚冷冷与他对视,然后挽起苏睿柠的手,像是故意挑衅一般的说:“苏睿柠,我答应你的求婚,就算你失去了所有,你还有我。”
徐蔚勐手上的文件张张散落,他眼睁睁的看着朱西柚和苏睿柠离开,心里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他要失去她了吗?
苏睿柠和朱西柚走出法院之后,苏睿柠慢慢的把朱西柚的手推开,“柚子,谢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朱西柚果断摇头,回答得特别干脆,“我没有同情你。”
“你只是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怜,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苏睿柠,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同情你。”朱西柚生起气来,“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气得自己一个人加速往前走去,苏睿柠迟疑了几秒,追上她,“柚子,我相信你,我们结婚吧,就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不会气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最好的未来。”
朱西柚冲他甜甜一笑,“我也相信你,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于是,他们两个决定结婚了,第一步骤就是回y市去拜见朱西柚的父母。
在临行前的一个晚上,苏睿柠送朱西柚到她家楼下,然后很真诚的说:“其实我很介意你和徐蔚勐之间的关系,我希望你尽快搬到我那里去。”
“这个不用着急,反正我的租约还没到期。”
“可是我不希望你接着住在他的房子里。”
朱西柚莫名其妙,“什么他的房子?”
“你现在住的单位,是徐蔚勐的物业。”
这个消息对于朱西柚来说很震惊,如果这套房子是徐蔚勐的,那么罗铮一定也是他的同伙,而之前那么多次的“天灾**”一定也是徐蔚勐的杰作。
徐蔚勐,你还敢说你从来没有用心不良,你这分明就是“用心良苦”!
朱西柚上让苏睿柠先回去,正准备给徐蔚勐打电话,就接到了他打过来的电话,他约她见面。
他们约在了一家茶馆见面,朱西柚到的时候,徐蔚勐应该已经等了很久,他端着茶杯,低头看着透明茶壶中沸腾的水,若有所思。
朱西柚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茶。
徐蔚勐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
朱西柚脸色不善,只是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徐蔚勐以为她是为法庭上那件事生气,便说:“柚子,我那天不知道你在法庭上。”
“如果你知道的话,你会手下留情吗?”
徐蔚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
“你公私一向分明,我不怪你。”
“真的?”
“我不仅不怪你,反而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朱西柚故意刺激他,“之前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我一直不确定我到底爱谁多一些,可是在你咄咄逼人的赢了他之后,我确定了,我发现原来看他难过我比看你难过要难受得多,在我的心里,他始终比你重要。”
徐蔚勐听到她说对他有好感,心里突然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努力想让朱西柚看清自己的心意,“朱西柚,你不是爱他,你不过是可怜他。♀”
“我没有。”朱西柚非常确定的说,“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他结婚,跟他在一起,我会很安心,至少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从来不会背着我耍手段玩诡计。”
“你是说我耍手段?玩诡计?”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你的吧,徐蔚勐,上次我就说过,我不想活在你帮我制造的假象里,没错,那房子的确住的很舒适,罗铮也是个很好的室友,可是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依赖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帮我安排好一切,我就会跟个无助的小婴儿一样,茫然无措。”朱西柚很平静的说,“我不想被你蚕食掉我生存的能力,最后变成一只只能依附于你的寄生虫。”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以后我要结婚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吧,你也不用再刻意制造什么天灾**困住我,因为我很快就会搬走。”朱西柚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无论如何,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日子,再见。”
在她说过了再见之后,徐蔚勐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在茶馆呆呆坐到打烊。
他没有想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从她的角度看,居然如此不堪,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他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了。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太自负,是他从来没有站在朱西柚的角度去考虑过问题,所以才会和她闹到现在这样僵的状况吧。
徐蔚勐突然对自己没有了信心,至于他说的“绝不放弃朱西柚”,也在慢慢动摇……
最后一瓣好酸好甜
朱西柚和苏睿柠一起回y市,朱妈妈知道女儿要带男朋友回来,像期盼过年一样期盼他们回来。朱爸爸去机场接他们。
看见苏睿柠的时候,朱爸爸朝朱西柚会心一笑,然后帮他们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朱爸爸一向话不多,所以苏睿柠打完招呼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大家就一路沉默着。
到了家里,朱妈妈就很热情的迎出来,“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鸡汤就要炖成鸡粥了。”
朱西柚解释道:“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
“快进来快进来,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朱妈妈完全没理朱西柚,把苏睿柠手上的行李接下来,然后又把他指引到卫生间,等他洗完手,又体贴的送上了干毛巾。
朱西柚很受伤,“妈,你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你亲生女儿。”
朱妈妈瞪她,“去端菜!废话真多!”
朱西柚委委屈屈的去厨房,就看见灶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就连过年她老妈也不曾这么大手笔,看来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席间,朱妈妈对苏睿柠各种热情各种八卦,朱爸爸给苏睿柠各种倒酒各种夹菜,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朱西柚觉得自己倒像个多余的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爸妈是喜欢苏睿柠的,她也就放心了。
晚上她把苏睿柠安顿好之后,自己跑到屋顶上去看星星,自从去北京之后,就很少看到满天繁星。城市越大,天空越小。
她坐在屋顶边沿,扶着栏杆双腿腾空晃啊晃,心里面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但具体是怎么怪异,又说不出来。
突然电话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浅浅。
她一摁接通键,浅浅狮子吼般的声音就传过来,“朱西柚!你又脑积水了是不是!”
“浅浅,你出差回来了啊?”
“靠!你有没有把我当姐妹,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我商量!”
“那是因为你去国外出差,所以我不想烦你啊。”朱西柚其实是不敢告诉她,她就知道浅浅会是这个反应,会把她大骂一顿。可能是因为浅浅一直以来都像个姐姐一样的保护她、照顾她,所以她从内心对浅浅有些畏惧。
“借口!这都是借口!”浅浅非常了解朱西柚,“你是不敢跟我商量!要是让我知道你居然答应苏睿柠的求婚,老娘一定一桶汽油倒到你身上,点火灭了你!”
朱西柚被浅浅骂得很是委屈,“苏睿柠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为什么我不能和他结婚?”
“他要是好的话就不会拒绝你八次才突然回心转意了,就算他之前有种种苦衷而你又都能谅解,那也说明这个男人不愿意承担责任,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会选择丢下你。”
“不会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苏睿柠了,我相信他。而且我爸妈也很认可他,浅浅,你就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虞浅浅见大势已去,恨得牙痒痒,“你简直是瞎了眼,徐蔚勐到底哪点比不上苏睿柠?你怎么就瞧不上人家!”
朱西柚故作洒月兑,“没办法,这就是爱情,感情的事是要看缘分的,如果我先遇见徐蔚勐,我可能会选择他,但是谁让他晚出现了三年呢。”
浅浅骂她:“爱情哪分什么先来后到!你以为你是机器人啊,被设定了从一而终的程序,所以这辈子只能喜欢苏睿柠一个?”
朱西柚倔强的说:“你说的对,爱情的确不分先来后到,那总该要分轻重了吧,我喜欢苏睿柠三年,就算我对徐蔚勐有好感,也不到半年,苏睿柠在我心里的低位比他要重的多。”
朱西柚的这番理论让浅浅很无语,“你的脑袋很有问题,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也不管时间长短,如果真的要分轻重,该考量的是你自己的心,而不是比拼时间。还有,婚姻和爱情不同,他爱你只是一方面,他适不适合你是另一方面,这两方面都很重要,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为什么你就坚定的认为苏睿柠不适合我呢?”
“因为我坚定的认为徐蔚勐更适合你。”浅浅叹了口气,“柚子,你到底不喜欢徐蔚勐什么?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都看不见呢?”
“就是因为他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而且都是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所以让我很害怕,我怕跟他在一起越久,我就越迟钝,我会变成一只依附他而生的寄生虫,我不敢让自己变成那样。”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徐蔚勐会私底下做那么多事情,说明他懂你,说明他了解你,说明他在乎你。”
朱西柚默默不语,半晌之后才低声说:“我已经决定选择苏睿柠了,徐蔚勐是怎么样,已经与我无关了。”
“你扪心自问,你选择苏睿柠是因为同情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如果你真的爱他,在他向你求婚的第一时间你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要等到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才答应?”浅浅劝她,“柚子,你不是什么红十字会的医务人员,苏睿柠也不是什么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他不需要你照顾,更不需要你可怜,如果你们的婚姻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以后会变得非常可怕。”
“浅浅,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是我相信自己的选择。”
浅浅也知道朱西柚倔起来的时候一根筋,怎么劝都没用,便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我希望你慎重一点,遵从自己内心的感觉,不要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选择。”
朱西柚挂了电话,突然怅然若失起来。
浅浅总是犀利得一针见血,不得不说,她已经看透了她,她不是不爱徐蔚勐,只是害怕他。
他的条件太好,好到和她不在一个阶层,她怕她完全把自己的感情交付给他之后会变得很渺小,渺小到任徐蔚勐予取予求,苏睿柠虽然也很优秀,但却让她感觉差距小一些,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说到底,是她在徐蔚勐面前自卑,所以故意伪装自己,假装自己不在乎,假装自己可以无所谓的摆月兑他的控制。
朱西柚轻轻叹气,突然听见爸爸的声音:“柚子,我们聊聊?”
她转头,讶异的看着爸爸,“您什么时候上来的?”
“有一会儿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朱爸爸走到朱西柚身边,学她同一个姿势坐下。
朱西柚有些忐忑,刚刚电话里说的话一定都被爸爸听见了。
“柚子,其实你妈妈有梦游症。”
朱西柚吓了一跳,“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仅你不知道,你妈妈也不知道。”朱爸爸笑着说,“自从我和她结婚到现在,二十六年了,她每天凌晨一点都要出门去果园转一圈,我怕她出事,就每天晚上跟在她后面陪她转。”
朱西柚愕然,她没有想到爸爸竟然坚持了二十多年,“那您一定很辛苦吧,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
“因为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也不想让她有压力。”
“可是每天晚上您跟在妈妈后面,多辛苦啊。”
“我愿意为她做这些,所以甘之如饴。”朱爸爸问道,“柚子,你想象中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朱西柚想了一会,“简单,快乐,像妈妈一样。”
朱爸爸含蓄的说,“柚子,其实很多事情都不像你看到的表面那样,幸福的背后一定是要有付出的,你想收获单纯的快乐,你的另一半就必须什么事情都为你考虑好,他要为你扫平一切障碍,排除一切有可能的伤害,我为你妈妈做了很多事情,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这并不表示我希望让她依赖我,而是我觉得不告诉她对于她有益无害,越爱一个人,就越不敢告诉她现实的残忍,就越想让她活在他为她制造的安全范围内,无惊无险的过完这一生。”
朱爸爸很少跟朱西柚说这么大段的话,所以朱西柚一时之间有些懵,她呆呆的看着天空,有些迷茫。
“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就赶紧回房间,外面很冷。”朱爸爸拍了怕她的肩膀。
朱爸爸走了之后,朱西柚反复说着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对她触动非常大的话。
也许真的是越爱越付出,换个角度,从徐蔚勐的角度出发,他可能是跟爸爸一样的想法,想让她活得自在开心点。
朱西柚在屋顶坐到一点的时候,妈妈果然从房间出来了,她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爸爸跟在她的后面,亦步亦趋。
朱西柚发现,妈妈走的这条路特别的平整,什么石头杂草都没有,看来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年,而爸爸平时也很注意随时清扫这条路上的障碍物。
要有多爱,才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要有多爱,才肯夜夜惊醒甘之如饴。
朱西柚突然明白了,就算徐蔚勐背着她为她扫平一切障碍,她也不会变成依附于他的寄生虫,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让她活得没有自尊,舍不得让她觉得自己没用,就像爸爸一样,妈妈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可是他还是愿意维护她所以为的骄傲。
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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