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里原先种着大片的牡丹,因是二夫人喜爱,所以禅院地僧人也会多留几分心思将花种的鲜艳旺盛,可自从四夫人的尸身停留在此,二夫人也鲜少再来,再加上禅院时不时的会闹鬼,大家都没有心思再搭理花圃。曾经茁壮生长的牡丹,如今看上去也蔫了叶子。
李锦然轻轻地扫过一眼,便跟着赵齐进了接引殿。接引殿原先只是几位夫人平日听禅静心的地方,现在已被李铮单独隔开来,没有孙止的通报一律不允许外人进入。然孙止见到赵齐时,并未向李铮通报,直接将他引了进去,李锦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跟在赵齐身后,孙止却将她拦住。
“为什么太子能进,我进不去呢?”李锦然一脸迷惑看着孙止。
孙止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往简单里说:“大小姐,太子这些日子与老爷来往密切,皆在讨论战事,所以无须通报便能自由进入。”
李锦然紧抿着唇,模样有些委屈:“可是我有十多日没见到父亲了,好想他,我才刚刚好。”
孙止表情有些不忍,李锦然前些日子受了伤,又被人暗地跟踪,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老爷却忽然让他不要再管,他也只好不再暗中保护她。看着眼前这个想被父亲疼爱的孩子,他不知如何开口。正犹豫间,殿外走进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乌黑的长青丝用一根竹簪挽在头上,右手轻捻着佛珠,一步步地向李锦然走来。
李锦然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什么。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三夫人谭氏了呢,自从母亲那一场大病后,三夫人留在禅院终日不出,只以青灯古佛为伴。她也曾去看过三夫人,皆被她以心已不在红尘中为由而拒绝见她。那是她的三娘,是母亲在李府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姐妹。那些年,母亲与她语笑晏晏,常在在屋子里谈论诗词曲艺……过去的事都浮现在她眼前,三夫人如今身姿一如从前,眼角却爬上了皱纹,是啊,她老了。
三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李锦然,并未有几分动容,转而向孙止开口道:“今日我向主持借经书抄佛法,未曾想到门外一眼看见了这丫头,隐约猜出是锦然,果然是!”
三夫人曾与李铮也算得上夫妻一场,虽出家为尼,却一直未出过李府。孙止一直将她看做李府的人,加上李铮也从未说过废妾,时不时的还会命人从外地请有名的僧人来禅院讲佛法,面上是为了禅院的僧人,实际上却也是向三夫人投其所好。可惜三夫人却从未给过李铮一张好脸,李铮偶尔来禅院,三夫人也是避而远之。是以孙止从三夫人身上看出了一股如仙子般的气质,因此三夫人说话时,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
“当年你想见我,我却不想见你,是我们的缘分还不够,可今日你我又相见,我却想见你了,你可还想见我?”三夫人轻轻转动手里的佛珠,淡淡道。
李锦然微微愣了片刻之后,重重的点了头。她有很多问题都想问三夫人,如今她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她自然会牢牢把握。
三夫人又道:“斋饭吃的惯吗?”
李锦然又点了点头。
“这个点,刚好是斋饭的时间,走吧。”三夫人对孙止微微笑了笑,向门口走去。
李锦然看了孙止,又向门里看了看,孙止当下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你去吧,待老爷出来,我跟他说你来了。”李锦然向孙止投去感谢的目光,这倒叫孙止不好意思起来,催促着她去追三夫人。
三夫人将李锦然领进她的屋子里,屋内檀香缭绕,桌上还摆放着未抄完的经书几卷,笔墨还未干,李锦然上前想去将书案的毛笔洗干净放入笔筒,却被三夫人轻轻拦住,示意她坐下。这么些年没见,李锦然有些不了解三夫人了。
在她印象里的三夫人,屋子里摆放的物件总是整整齐齐,不用的东西总是会及时归放原处。可如今三夫人的屋子里看过的经书随意丢放,几只毛笔也掉在了地上,凳子也倒了几个,她想去扶起来,却被三夫人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安安稳稳地坐着。
“有时候眼前看到的乱不是真的乱,看不到的才是大乱。你以为你看到了全部,实际上却只是凤毛麟角。”她起身将从院子里摘来的青菜拿了出来,让李锦然拿到井边上洗干净。李锦然想说什么,却见她吩咐完自己又转身去做别的事,只好将青菜拿去洗。待洗干净后,她又走到三夫人面前,见她有条不紊的起炊做饭。眼前的三夫人,早已不是她印象里的三夫人了。那个美丽如仙子一般的三夫人,现在竟然柴米油盐、吃斋念佛、就连屋子里也凌乱不堪,她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