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之上,刹那间跪去三分之二朝官!其中公侯亦有半数,看得皇帝龙袍袖下的手被捏得指节发白。他一直知道盛启在朝中势大,从上回盛启逼着他先立遗诏,驾崩之后当将帝位传于他手,美其名曰为大盛千秋万载,而朝堂上并未有太多反对之声时,他就已经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盛启的这种势,竟然已经强大到这一步!这就是他二话不说接下先帝遗诏的底蕴,已经压住了他这位正统的,还没有死的九五之尊!他完全可以预料到,在他死后爱子盛京,必然会被逼出朝堂,甚至死无全尸!
太后看着那一众跪着的朝臣,还有那些虽在犹豫中,但很快也要跪下的朝臣,再看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太子。她缓缓开口:“启儿,华玉就如此不得你心?”
华玉公主此刻脸色苍白,她根本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她原本想着:就算厉王舅舅不愿意,可是有皇祖母的懿旨,有皇帝舅舅的圣旨,他根本就不可以反抗不是么?
可是盛启的拒绝毫不拖泥带水,并且言明自己有心上人了!这不是直接打她的脸么?他有心上人,那心上人还不就是那个草根一般的云家小贱人,又怎么能和她这个有封号的金枝玉叶相比?
更令华玉公主无法接受的是,盛启竟然还宁愿被削去封号,而不愿意娶她!她是当朝的的华玉公主啊!甚至皇帝亲女都不如她这般集众宠爱,从十三岁开始,踏上公主府来议亲的王孙公子更是举不胜数!可是今天她却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四皇弟,皇姐的爱女就这般不入你眼?”长公主的面色也很不好看,从前她嫌弃这位这皇弟只知血杀疆场,根本不懂软香温玉。不想今儿见他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这才没有拒绝太后的意思。可是他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她的华玉可是大盛无数才俊心中的娇人儿!
“启儿,男儿三妻四妾亦是常有。你身居亲王之位,如今府中一无娇妻,二无姬妾,你有这心上人将她纳入府中便是。华玉可不会委屈了你,当是门当户对之亲。”太后婉转提醒。
皇帝在此刻却是叹息一声道:“众爱卿当知,厉王年少出疆场,为我大盛出生入死,府上却一直无人可相伴。厉王性烈,母后若不拿出先帝遗诏,他若一直不娶当如何是好?朕之苦心,尔等却以为朕果真要削厉王之位么?”
“臣惶恐!”一众朝臣冷汗流淌,心中却有些了然:原来这圣上并无意废黜厉王,只想让这厉王娶华玉公主?
“四皇弟,你而今二十有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华玉正是适婚,可尽早为你开枝散叶。你便是有喜欢之人,再行纳娶亦是你之家事,朕自不会管。”皇帝的口气一转,变得是苦口婆心。
“谢圣上体恤,这等事臣自有安排。”盛启仍旧是不改口。
如此一来不少朝臣都有些皱眉,男儿三妻四妾本是应当,何况厉王这样的人中龙凤。此刻又何必为了一桩婚事与圣上闹得如此不快,且说这华玉公主也是美娇娘,何以需要如此作为?就算是看上这云家的丫头,他日她年纪到了再娶一个回去就是。
“你安排了二十六年,可是安排出了个子丑寅午?你母妃代哀家为先帝于明山诵经将满十年,如此归来却见你仍孑然一人,这让哀家如何自处?”太后苦口婆心劝道。
如此时刻,倒是皇家内务之事,众朝臣不好插嘴。云菱低垂着眉眼,姿态仍旧是“跪着”,心里却早已活络下去。太后和皇帝显然不会是出于好心,但为何一定要盛启娶华玉公主?难道后者身上有某种可制衡盛启的存在?
“本就想以先帝遗诏压一压你这固执,如今倒好。”皇帝似乎颇为懊恼,可他话锋一转,对向云菱道:“云家女云菱,为着你这所求一诺,朕之计不得不破。”
“臣女愚蠢,不知圣上真意。”云菱“惭愧”道。
皇帝听言却是朗笑出声:“你之才学,当不得愚蠢二字。朕见你思锐敏捷,可入宫伴架,等年纪到了,朕再指你一门好亲。”
“臣女当不得。”云菱伏地拜道,心说你的好亲肯定不是好亲,甥舅都让你给指了,下回给我指个表哥怎么办?
“臣女娘亲去得早,又曾流落乡野,方且回府,本礼仪不足。何况祖母年迈,亦方从庵堂归家,今湘儿不足,母亲心伤,臣女尚未可婚,正当礼孝祖母身前。”云菱一番说辞冠冕堂皇,其实是盗用陈情表。那章丞相不是说我朝以礼义仁孝表天下么?她现在就以礼义仁孝顶回去。
云老夫人听了这话,当时就是一愣。心里更是泛出一阵阵的古怪之感,心说你别三天两头气我就不错了,我还能让你礼孝于前?那不是等着早死么?
但是云菱这一番表率,顿时让人觉得这孩子真是好啊!先不说这般委婉的推拒言辞极妙,再说这一份孝心更是世间难得。云家有这样识大体,又知冷暖的子孙,当真是光耀门楣。
“哀家就看着今日云家的菱儿和华玉都是好孩子,菱儿又是医道不凡,哀家以为当将——”太后这话明显就是要将云菱许给盛京。
可盛启哪里容得他再乱点鸳鸯谱,当即就道:“当许给本王。”
所有人听言心中“咯噔”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看见盛启眸光直看向太后和皇帝,声音清晰明朗:“以臣安排,当娶云家女云菱。”
太后听言眸光暗了暗,竟然直接阻断她的意思。而且京儿在此前就已经表明心迹,他这是要以长辈夺人心头之好么?!
皇帝的眸光沉了沉,云菱若只是寻常女子倒也罢了。可她本身是齐素云的女儿,方才又展现那一番才华,这是如何都不可嫁给盛启!
可还不等众人有反应,盛启已转身看向云菱,他那一双夜鹰般的黑眸,有灼灼之光射向她!那光亮得太惊人,令云菱不知为何就生出要逃的感觉!
然宴厅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大盛的冷王爷,大盛的冷酷战神,却对着她石破天惊般的说道:“十月十三,月皎星高,你在本王一众属下面前,亲了本王,此事你可认?”
满座听言惊若木鸡!众人本以为这厉王是要求亲,哪里知道他竟然爆出这等惊人听闻之说!竟然还有这等插曲么?竟然有这回事么?云家的大小姐竟然在人前亲了厉王爷?!还是在月皎星高的夜里!是夜里哦!是夜里啊!这夜里亲完之后都干了什么啊!这是真的么?
那时候虽也有鄙夷、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向云菱。但是更多的还是满怀八卦,一心想求知接下来呢?可是发生了什么风花雪月之事?
可苍天在上,天地良心作证。她,绝对心思纯洁,绝对是为了救人,至于最后那事儿绝对是意外:“唔——那什么,那是人工呼吸。本医是为了救你……”该死的盛启,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丢人的事情,他诚心的是不是!他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么?窘死了!
你看看现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尤其是那些女的,根本就当她是不知廉耻,竟然以这种办法勾搭人!可是她真的越说越心虚……因为最后那一下,他明明已经醒来了,可是她还咬上去。可是就是不小心咬了一口,没必要拿出来对质吧!特么的,这也太小气了!
而且,而且不是都确定关系了么?那她之前亲一下也就亲了,他还这样子说出来!真是讨厌死了!
可是盛启目光咄咄,凝着那明显畏缩想撇清关系的小人儿,双眸如暗夜鹰矢,掬满似笑非笑的星光,若白瓷上的那一抹朱红唇启:“那就是你认了这事?”
盛繁华一看这阵仗不对,当即就要开口。可却被盛启射来一道寒光,那寒光里有明显的警告意味!可是这又如何?小村姑马上就要被他抢了啊!
“厉王爷,云菱小姐医者父母心,并未有其余之想。那等时刻,草民以为即便是草民,云菱小姐亦是会如此相救。”秋清风也坐不住了。
“不错,若是为着救人而与人亲近便得嫁之,菱儿当先嫁本郡王。”盛繁华注意到了秋清风,这人似乎与小村姑关系不错。看来这小村姑还真不是一般的招人,让四皇叔这一根冰棍动了心思不说,连这素来端得是清风白月的秋家少庄主也动了凡心。
这两人的话出,那本拔高着的氛围稍缓。然而盛启却无视两人的干扰,他那双黑眸直直的盯着云菱。即便后者此刻已经扛不住高压的底下了头,可是他这种眼神根本不容忽视!
“是!菱儿承认。”云菱被盯得发毛,顿时抬头回道。不就是人工呼吸吗?我做了又怎么滴?!
云菱那双水亮的眸光回视着盛启,眼里还有满满的警告:你敢说我刚才也亲了你,你试试!
盛启听了这话,看到云菱满眼的警告,唇角漾开笑意:“那么方才众目之下,在满朝文武,满堂宾客之前,你也承了本王回赠的文定之礼。”
云菱听言有些傻眼,下意识就模到那块紫金玉佩。他说的不会是这块吧?这怎么就是文定之礼了呢?
而且他们根本就没议过亲吧?怎么就到了交换文定之礼的时候了呢?她怎么不知道她有送什么东西给他?云菱脑子开始理不清了,盛启这混蛋要干什么?
“菱儿,你该不是嫌弃本王回馈的文定之礼不好吧?它的背面,镶入的可是影卫令。”盛启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皇帝更是手中颤抖——影卫令,竟然是影卫令!他竟然将影卫令就以这样的方式赠送而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缙云候,此刻还不说明么?”盛启见云菱完全傻掉了,他轻摇头看向云锡道。他本也不想如此急切,可是此刻的局势却是逼着他这么做。他再不动点手段,这个小人儿肯定是要被太后和皇帝阴谋了去。
云锡听言心中暗暗叫苦,他现在完全清楚握着他把柄的人绝对就是盛启。现在后者既然直令了,他如果不表现得让这人满意,他相信明日他便能身败名裂!
“咳咳——”云锡清了清嗓,拱手先向神色深远的太后和皇帝行礼,而后不得不如此说明道:“不瞒圣上、太后娘娘、各位同僚,厉王爷早先菱儿满十三岁生辰时,便已向臣提了这门亲事。然彼时臣府上正有不吉之事,所以未有议定。
直到数日前,府上事毕之后,此事方才再提。臣昨日已将菱儿生辰八字交予厉王爷,想来是已卜定为*大好,是故厉王爷入殿便给菱儿送了文定之礼。”
盛启听言黑眸微凝,接着就说道:“菱儿以香吻赠本王,本王以玉佩回定情。此事原只是本王与云家相商即可,但今日太后与圣上如此关心本王亲事,又担心本王所言不过是拖延之举,本王不得不将事情起始说明真切。
菱儿,你尚年幼,本着医者之心许不知此吻之贵。但本王年长,不当占你便宜,且本王心仪于你,只等你十五及笄,便嫁入厉王府可好?”
原本按照大盛的礼仪,只要作为父亲的云锡应允,只要这门亲事已做定论,女子的意见并不足影响婚事的成败。可以说当云锡出来说明之后,云菱与盛启的婚事就已经确定。
但是盛启却仍旧征询云菱的意见,甚至与其说他是在解释给太后和皇帝、以及朝臣听,不如说他是在解释给她听的。
那时间,盛启负手而立于宴厅之上,一双深邃如夜鹰,此刻却含着温软眼波的眸凝着云菱。他那一身紫黑朝服,在宴厅明晃晃的灯烛之光下,漾开一层泛紫的光芒,让他整个人如神祇尊贵。却独对她一人柔软,直看入她的心里!
云菱怔怔的站在原地,她虽然答应了盛启此前说要宠她的话,可她也只当是两人谈谈情,将来若是没有变故再说婚事。所以现在这一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很突然。可是她也知道,他是逼不得已,这也是为她好。
可是不知为何,云菱却不想张口应承。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眸光里有不该是女子在此刻能有的清明。盛启看着云菱的变化,心里就开始不安了。
盛繁华捏着手中的茶盏,已经快要将之捏碎:不要答应!该死的,我就该站出来!
然而崇王却拉住了盛繁华的手臂,并以目光示意:稍安勿躁。因为崇王很清楚,皇帝和太后更不想两人结合!
秋清风那一刻虽看清楚这其中的暗潮,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再开口,然而秋贵妃那近乎哀求的目光凝着他,令他无论如何都站不出来了。
“菱儿——别答应,不能答应!走上厉王这条船,你想要的自由就没有了。厉王不是你的良人,他太复杂!”秋清风在心底呐喊,可是面上却只能是不动声色。
盛京看着眼前的茶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的心情却平静至极,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无论云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重要——
盛启那本负在身前的手,在得不到云菱的回应时,不自觉的握成了拳。那一抹朱红的唇微抿着,可是他却没有再开口,他不能逼她。
而那一刻,太后已准备开口,华玉公主已经动了——
“好。”云菱却一字落定!
是有谁的心碎了,是有谁的祈盼落空,是有谁怨恨了满心?
盛启黑眸簇亮,却是在众目之下,脚步跨出之间瞬到云菱跟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他将她揽入怀里!她答应了!
盛启将小人儿抱得很紧,他的面色上并未看到明显的喜悦之意,他也没有笑开来。可是他却是真的很高兴!
云菱在这一刻听到他起伏的心跳频率非常急促,他握着她背的手掌带了热度,他的情绪明显波动极大!
那一刻,众人看见那五彩的人儿,被那浓色的紫黑包裹。盛启那广袖朝服,在抱着人儿的同时,将她那一身五彩的盛装包裹。让人只能看到她青丝垂散的后脑勺,其余尽数被盛启抱掩住!
程葭仪看着这一幕,心中顿生出一片浓郁的羡慕之情。说实话,在厉王今日出现的那一刻,她也为这样的男子而心折。她在上台展才艺之时,也希望他的眼神能看她一看。可是这一刻,看着他这样将那可爱直率的少女抱住,她却觉得极好极感动。
一名男子,即便知道可能因拒婚而一无所有,却仍旧顶天立地的拒绝了,只因说他有心上人了。这在男人们看来,根本就是有些愚蠢的作法,可在任何一名待嫁的少女心中,却是最为高大完美的存在。
厉王拒绝太后和皇帝的指婚,在太后可能要将他的心上人许出去的那一刻,挺身而出的做下这一系列事情。让无数少女对云菱羡慕嫉妒恨,让不少大臣拧眉不知在想何,让众多王孙公子艳羡他抱得小美人归。
“菱儿。”盛启轻呢喃在云菱的耳边,后者却有些难受道:“抱太紧了。”
“嗤——”盛启在云菱的耳边低低的笑着,那裹着冰融,流入人心,散出暖意的笑声让她原本缩在身前的手,缓缓的伸出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那一双月白的小手臂,刺入了秋清风的眼底:她喜欢盛启——
盛繁华终于是捏碎了茶盏,热腾腾的茶水洒了他一手,湿了他花团锦簇的衣袖,烫得他心里难受,好难受——
盛京端起了茶盏,轻抿了一口气热茶。他抬眼看见那一双月白的小手臂,眸光里无悲无喜。
而云菱的行为,无异于更刺激了盛启的愉悦。他方松了一些的猿臂,这一刻又收紧了。真想这时候就将这小人儿抱回府去,都不想等她再长两年了。
云菱整个人都被盛启抱了起来,脚尖都勾不着地了。他似乎要将她扣入骨肉里,压得她有些呼吸急促,一张小脸被揉进了他的胸膛里。她如此清晰深刻的嗅到他身上独有的梵香,如此清楚的感受到他衣裳下心跳的频率。
盛启觉得,他这一生,因为怀里这个小人儿的一句好,似乎就满足到了极致。那种感觉,竟然比他大胜了西域还要舒服。他原本就知道,他是极在乎这个小人儿的。可是他却不知,她能让他的情绪如此跌宕起伏!
在他说出所有的话,一步步演绎早就布好的事情时,他多担心她不配合,不乐意被他主导这一切。可是事到这里,他却不得不这么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担心她是不愿意的。
他其实在说出那番要她入厉王府的话时,心里根本就不是平静的,而是前所未有的忐忑!等他说完在等她的回复时,看见她眼眸里的清明,他就害怕她拒绝。虽然她答应了让他宠着,可是他说让她来厉王府时,她可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想到从前她就干脆爽利的拒绝了他好多次,他那一刻的心可真悬。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乐意的话,那不是让秋清风和盛繁华这两个小子得意了去么?还好她回答了“好”,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下回答了“好”。不能反悔了,不会反悔了!
这一刻的满朝文武,京都名门贵胄圈内之人,都成了见证两人定亲者。众人都没想到,素来冷厉到极致,完全不让人亲近的厉王爷,竟然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简直就是亮瞎他们的眼,只觉得自己从前长的都是鱼目吧!竟然没有察觉厉王爷其实是个如此有真性情之人!
尤其是那些名门闺秀,一个个都几乎绞碎了手中的帕子。她们怎么就没早看出厉王爷是这样的良人,早知如此就该早早的勾搭上去!你看看人家云家的小姐,就能以相救为借口,都给亲了去!这厉王爷真是个负责的好男儿,这都直接就负责了!
于是乎,有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已在盘算着怎么把自己跟厉王勾连一下。就是碰一下,以人家厉王的品性,那也绝对是要负责的呀!
“你们这是要抱多久,看得本郡王都烦了。”盛繁华的嗓音艳艳而开,不就是定亲么?定亲又如何,还不是没成亲。不还有两年的时间么?只要还没入厉王府,这一切皆有变数。
云菱一听这话,这小脸哪里还挂得住,当即就挣着要月兑身。可是盛启不肯放人啊,那是真舍不得放手。
“咳咳——”云锡这个丈人也不好无动于衷,毕竟女儿还未出阁。这就大庭广众之下的搂搂抱抱,怎么说都是不合规矩。
“放手——”云菱低声要求着,她都窘死了。现在不仅流玉在看,所有人都在看了!完了完了,刚才没想到这回事,现在想到了的云菱只觉得没地方埋脸了。
“别羞。”盛启听着她软脆脆的低喃,就知道她这会肯定是羞红了脸。于是更不肯放她这样娇人的一面给人看了去,这不是便宜了外人么?
“放手。”云菱收了原本放在他腰身上的手,推着要他松开她。
“乖,别羞。”盛启松了一只手,手掌轻抚上那明显发热得不行的小脸。他手掌中舒适温度,正好给她降着温。
云菱吸了吸气,算是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可是就算一会被他安抚得不脸红了,他松了手,她面对那么多人的目光还能不再发窘吗?
“呵呵——”太后带着几分笑道:“启儿这事也藏得太深,原来这心上人是云家的云菱。这菱儿倒是招人,不过才会京都,便如此惹人喜欢。”
“皇祖母——”华玉公主紧扣着太后的手掌,她不甘心!
然此刻众人却见盛京站起身来,他那一身本是尊贵象征的明黄,此刻落在众人眼里只有一片惋惜。尤其是在此前宁和大殿内,听到他一番对云菱深情表白的人,更是觉得当今太子让人揪心。
太子之位不稳,是因厉王之故。心上人不得,却被厉王求娶了去。这根本就是又被夺权,又被抢了心头所好。这怎么能忍?这如何都忍不住了吧!
可是厉王权势滔天,只方才这朝官就有半数以上为其求情。更枉论在外还有那么多他带过的亲兵猛将,太子就是忍不住又能如何?
崇王到了此时,都忍不住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无论在谁人眼中,太子都是弱势。他就是不能忍,又能如何呢?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盛京跪地道。
云菱听言想看盛京要作何,挣扎了一阵盛启终于是放她出来了。只是一只手却握着她的小手怎么都不肯放,云菱挣月兑不开只能先由着他。
“皇儿起身来好好说。”皇帝示意小张子去扶盛京起身,后者却拜地磕头道:“请父皇听儿臣说完。”
“你说。”皇帝眉头微紧,目光略深的看着盛京。
太后见此却坐直了身,眸光落在盛京身上,又看向那被盛启拉着的云菱身上,只觉得事情恐怕要遭。
“儿臣自幼体弱多病,却承蒙父皇厚爱,当得太子之位。然儿臣福薄命弱,承不住如此富贵恩德。今四皇叔德高望重,功在千秋,理承我大盛正统。父皇不当应爱儿臣,而让我大盛失此治国之才。儿臣求请父皇削去儿臣太子封号,纵儿臣于山林之间养病。”盛京一番话言辞恳切,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清冽的穿入人心。
皇帝听言抿唇沉默,可一双紧握着龙椅龙头的手掌,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京儿快先起来。”太后看着盛京这模样,哪里不知道他是伤了心。这孩子有孝心,偏偏身体羸弱。这两年给他张罗婚事,他是一直推拒,如今难得看上一家的姑娘,这才表了心迹,如今却又被厉王抢了去。这如何能不伤,如何能不委屈。
“求父皇肯允。”盛京却仍拜在地上,并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俨然是要将太子之位辞去!
章丞相起身忙道:“太子殿下万不可如此,太子之位立长立嫡,是为稳我大盛千秋万代。”
“殿**弱养着便是,何故有此求?臣虽不才,但妹妹去得早,临去时将殿下重托于臣,臣自当拼力辅佐。”周国公没想到盛京会有此举,现在的形势虽然不容乐观。可是只要他这太子之位稳着,便是正统承袭。来日就算厉王要兵变,于天下也是民不正言不顺,这是太子唯一可以号令群臣的优势,为何要求削?难道真是为了云家那女娃?若真是如此,也太不成气候了!
“太子殿下勿妄自菲薄,臣等自当辅佐!”一众老臣跪地拜倒,他们多数是朝中清流一派。一生为官清廉,认定的是死理,是正统之道。即便太子不济,在他们的心里,厉王也当以臣子之礼,好好辅佐太子。何况太子仁德,只是身体不济。
“儿臣心意已决,求请父皇成全。”盛京却非惺惺作态,眼看是真的扛上了。
云菱听着青黛紧蹙,这情况越发不对劲了。难道苦逼嫡女留下的记忆是错的?并非是她的亲身经历?否则这事态的发展怎么成这般?这是越发不对劲了!
盛启黑眸微凝,但并不做声。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局外人一般。只是看到身边小人儿的眉头紧蹙,他的手掌才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京儿无需多言,你身为太子,本无过错,何来削太子一说。”皇帝松开握着龙头的手掌,如是说明道。
“儿臣——”盛京还待要说,太后却道:“快起来说话,你这身子骨本来就弱,如今地上寒凉,莫要再伤了身才好。”
“儿臣求请年后去九曲山养病。”盛京一份定要月兑离这权利中心的姿态。
“京儿!”皇帝的声音重了重,席上众人都听出龙颜隐怒之意。
然而盛京却是铁了心:“求父皇成全。”
“皇帝舅舅,太子哥哥会如此,只是因为伤了心。”华玉公主忽然开口。
不带皇帝和太后有说,华玉公主已跪于宴厅之上表道:“太子哥哥心仪云家——”
“华玉!”太后脑根抽痛,这时候华玉出来说这番话,不是拿刀子戳京儿的心么?
长公主也知道华玉公主此时不宜多说,连忙起身去拉华玉公主道:“华玉,莫要在此处胡闹。”
李连海见这形势,悄悄靠在云锡身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他低低的在云锡耳边说了几句。后者听了面色清白,难以置信的盯着李连海:他怎么敢!
“湘儿已经如此,太子被废也是迟早,这等要求不过分。”李连海沉声说明。
云锡并不说话,李连海为表诚意道:“出了宴厅回府,该是姐夫的东西自然奉还。咱们这是一家人,湘儿跟了太子去,他日若是太子复起,又是一桩好棋子不是么?”
“本候尽力。”云锡僵硬的说了一句,没想到李连海竟然藏着这样的后手。
李连海心知不可逼迫太急,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不动声色的退回去。
“京儿快起来,这是要皇祖母今日寿辰还要心疼么?”太后不得已亲自而动,过去要将盛京扶起来。
然而盛京却执意不肯起来,还道:“皇祖母成全孙儿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轻抱住盛京瘦弱的肩膀,低声承诺道:“哀家知你喜欢那丫头,哀家答应自有办法如你心意,快起来不要为难你父皇。”
“皇祖母莫要如此,菱儿心意不在儿臣身上,强求也无用。”盛京低垂着眼脸轻道,那苍白的面色在灯光下越发憔悴,看得太后忍不住落泪:“你这是要逼着皇祖母给你也下跪么?”
“皇祖母万万不可!儿臣在京中并不快活,不如去九曲山养病,兴许病能渐好也未可知。”盛京劝慰道。
“你这是铁了心要走。”太后那修剪整齐的指甲紧扣着盛京的手腕,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痛心。
“是,求皇祖母成全。”盛京说话间再次要拜伏下去,太后拦住道:“哀家不拦你就是,还不快起来!”
“求父皇成全。”盛京此刻表现出的执拗让人不忍直视,知道内情的自然清楚太子这是受了情殇。不知道的内情的,因为华玉公主那还未说得清楚的话,也都猜测出了一二。
“朕成全你,你想几时去九曲山,就几时去!”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儿臣谢父皇成全!”盛京行大礼拜在地上,那一片羸弱的明黄,看得人心不忍。终归是一名好儿郎,可惜生在皇家啊。
“还不快起来。”太后落的泪看在人心里,只有心中叹息。太后原本的意思众人也都看得清楚,该是要成全太子的心思。可厉王素来强横,如此横插进来,根本让太后无法再赐婚。
盛京这时候才要起身来,可那羸弱的身体,只因跪了这一阵,再起来却一定要人扶着才起得了身。
“太子殿下去得九曲山,待身体养好,定要归朝来。”章丞相唯有如此道,心说让太子远离朝堂,去到九曲山兴许对太子的病体也好。
“太子定要养好身体。”一众老臣恳切道。
云锡此时站出身来,厚着脸皮道:“太子殿下去往九曲山,湘儿如今神智失和,请太子殿下去时可否帮托带上湘儿。且到了九曲山,交由灵山寺瑞儿照看。”
云老夫人听言眸光一亮,暗道云锡此举甚好!毕竟她看到太子虽然势弱,可是朝堂上仍旧有不少老臣支持。他日万一起势也不是不可能,将湘儿送在太子身边,自然是极好的安排!以后就算不得太子妃之位,太子侧妃亦是不错啊!
“缙云候此言差矣,京儿自个身体便不好,如何能照看府上娇贵千金。”太后却因云菱而对云家心神怨恨,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云家心里打的算盘。可是好的女儿许给了厉王,却要叫那破鞋给她的乖皇孙,这心思真是又毒又不知所谓!
云老夫人听到这里,就知道太后是记恨云菱,兼顾着记恨了云家。她不由以眼神看向云菱,希望后者在此刻说话。云老夫人相信只要云菱开口,厉王必然会给她面子,以让这太子带上云湘。
可是云菱会如此做么?当然不会!云湘和渣太子可是有情人,这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她可不想干。
所以云老夫人几番示意,云菱都视而不见,不得已之下,运老夫热只能自己说道:“太后娘娘说笑了,湘儿如何是娇贵千金,不过是戴罪之身,去了九曲山上的灵山寺,也是好改过自新。”
“云老夫人,哀家下了旨意让云湘闭府思过一年,哀家可未收回成命。”太后没想到云老太婆还有脸来说!当即不客气的回道。
“老身惶恐,”云老夫人当即跪地,她确实有些得意忘形,毕竟云菱压了华玉公主许了厉王。但是她此刻被太后这么一斥,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才清楚在这种时候最忌得意!
“皇帝,哀家累了,先行回殿。”太后完全坐不下去了。
“母后——”皇帝起身要留,太后却摆摆手:“哀家的好孙子要离京,哀家还有什么心思庆寿,你们留着吧,哀家是看不下去了。”
“恭送母后。”皇帝低沉的嗓音只能如此说道,一众人行礼:“恭送太后娘娘。”
而太后由范和扶着,在经过云菱和盛启跟前时,她抬眸看着云菱道:“云菱,既是将来要嫁入我皇家之人,明日起卯正进宫来跟哀家请安。”
云菱听言愕然,每天卯正进宫请安!也就是说每天早上六点前要起床洗漱准备进宫,简直比上早朝还早!根本就是天还没亮!我嘞个去,那时候都还在睡觉好么?请安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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