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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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别人,蔚筝会以为这又是一个幻觉,自从遇见沈肃,她好像一直在经历人生不可预计的变数。♀*******$百*度*搜*四*库*书*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这正是越想回避忽视、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是会迟早出现的古怪定律。
倒霉鬼的墨菲定律。
那些在现场的小范围群众,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绝大多数也没看见到底人是怎么获救的,因为在简瞳跳楼的瞬间,大家都惊骇地闭上了眼睛。
只有蔚筝,感知自己被一种加持威力,抑或说是添加了特殊属性的男人所救,然后,她和简瞳都安全了。
许是受惊过度,蔚筝在开头的几分钟里已经失去语言表达的功能,直到感觉被人轻抚后背,得到坚实而沉稳的力量,头顶上方的声音似曾相识,在她虚无黑暗的记忆中轻声呼喊,“蔚筝?”
终于,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以及差点就发生的悲剧,她淌下眼泪的这一刻,不可自持地恸哭起来,脑中的神经紧绷到快要断裂。
由不得沈肃诧异,蔚筝已抱住声音的来源,她的皮肤滚烫,但好在对方冰冷的体温能够慰藉自己,让她发慌的心一点点沉淀到温润脉脉的河底。
沈肃以为是他太过严厉,才会惹哭这受到不小惊吓的姑娘,只好不言不语地任由她抱着以作宽慰,他异常镇定,简直像是经历过了无数风浪,实际上心头却有尴尬与不自在,毕竟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儿,在他面前哭得如此来势汹汹。
蔚筝怕死,怕的要死,她怕救不了那女孩,也后悔自己的鲁莽,无尽后怕与自责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狂喜,所有种种,属于人类的情感像一股洪流席卷而来。何况,她没有那么神圣,没有想过要为了救别人送命。♀
那些美好与阴暗的情绪总是相辅相成,蔚筝哭得气喘吁吁,好像被幻觉扼住脖子已经窒息的人是自己。
她的臂膀因为被简瞳用力过猛地撕扯,现在才感到剧烈的疼痛,痛得整只手臂都在抖。
等到意识慢慢回到大脑,蔚筝才发现不仅因为哭的太狼狈导致她眼前发黑,甚至还不知羞地把部长大人紧搂在身前,他胸前湿了一滩,都是她过度伤感留下的印记。
她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沈肃尽量温和地抚模她的脸庞,擦去她的泪水,语气却有一种异常的冷静,他说:“蔚筝,永远不要为了别人哭泣。”
蔚筝不由得错愕,人活在世,怎么可能不被自身以外的他事他物所干扰呢,她也做不到这样超月兑的境界啊。
沈肃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有些异样,不知是酸还是苦,明明不想产生这样的波动,却无法用理性克制,这让他感觉简直像是一种……生物本能。
该死的本能。
“不要哭了,我已经拉住你了。”
“你刚才…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把我们都救上来?”
蔚筝受惊不小,但在短暂定格之后,回忆起死亡来临的时候她得到了怎样不同寻常的救赎。
自从第一次见他,她就觉得这男人很是特别,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可惜,在重温过几百次、几千次破碎残存的记忆中还是找不着头绪。
然而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存活在法则之外。
“我还能怎么救,当时幸好你没有放手,我才能帮你把那个女的拉上来。”
“可是,你怎么可能……那样子呢?我都快掉下去了!”
“你记错了,当时你太害怕。”沈肃淡淡地保持着平静的面部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蔚筝都快被搞糊涂了,她明明记得情况要比他描述的紧张得多,这些难道只是错觉吗。
不对,她已经不是小女生了,应该有能力分辨真实与虚幻啊。
这时候,桑蓉总算赶到现场,她一眼瞧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还紧抱着沈部长不放,身边员工过来说:“桑秘书,简瞳的男朋友来了。”
蔚筝本还想与沈肃争辩,似乎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吵杂环境中尤为突出,她隐约感应到什么,怔怔地抬起眼,望见一个清瘦高大的背影。
“崔医生?”
安抚着简瞳的男人,她的未婚夫,正是蔚筝几年不见的崔梁亭。
“蔚筝,是你啊。”
崔医生想与她好好打个招呼,但又放不了怀中的未婚妻,好歹向她示好地点了点头。
可是,蔚筝并未表现出与他多熟络,笑容还带着生疏与防备,身体轻微颤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了沈部长的胳膊。
回忆,终究是活在她余光里的鬼魂,可以美丽,也可以狰狞。
沈肃没有太注意他们的互动,桑蓉却把一切看在眼底,暗自迅速地拿下主意,表面还是一派神情自若:“沈部长,警方已经到楼下了。”
“我知道了。”沈肃回头,再次与蔚筝对视的时候,只是像一个前辈照拂小辈的意思。
不过,当沈部长发现,地上还有两条在袋子里挣扎着的小金鱼,瞬间脸色煞白、很不高兴。
蔚筝只好喏喏地说:“这金鱼本来是我想送你的。”
沈肃瞄了一眼某姑娘心虚又愧疚的样子,有些嫌弃她总是爱管闲事,于是便问她:“你知道想用0.5的思维程序管理这个2.0的世界,这样的行为叫什么吗。”
蔚筝微微诧异,这又是沈部长的冷幽默吗。
“……叫什么?”
沈肃笑了:“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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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闻讯而来的警方控制现场,简瞳在未婚夫崔梁亭的陪同下前往警局,沈肃作为辉腾科技的高层,接受了一些公安的调查盘问。
他记忆力极强,说话条理分明,事情很快就处理完毕。
蔚筝因为此事精疲力尽,工作又已步入正轨,开始**与摄影师两人为一个小组,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奔波忙碌,这些经历要是放到几个月前,或者干脆说是在遇见沈肃以前,简直是没法想象的。
要不是蒋瑛闻主动找她吃饭,蔚筝也根本累得不会想着出门,所幸她曾经大言不惭地说,没有味蕾的人类早就灭绝了。
在市中心一家地段不错的私人诊室,最后一个病人已看完诊。诊室的窗帘低垂,外面阳光鲜活,从水杉树的缝隙倾斜投落,矮三层的小洋房,独具特韵,幽雅清静。
蔚筝熟门熟路,往房中的皮椅上一躺,闭着眼睛,四周只有水滴与钟摆枯燥地来回伴奏。
蒋瑛闻整理好资料,片刻,才抬头笑说:“再等我十分钟。”
蔚筝喝着从他助理那儿拿来的冰镇果汁,蒋医生也不着急了,倒有点佩服这姑娘,如今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她还能心情愉快。
“上次在辉腾科技的那位简小姐,我通过朋友的关系,听说了一些她的情况。”
“她怎么样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蔚筝很想了解,蒋瑛闻仔细道来:“简瞳既没有童年创伤,精神状况也很正常,更没有家族病史。不过,听她周围人说,前阵子这女孩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工作也不在状态,她同事还说,简瞳经常一个人去楼顶吹风。”
“以简瞳这种状态,崔医生以前有没有给过她心理辅导?”
“这倒不清楚。”
“那会不会,她的心理医生就是崔梁亭?”
“你觉得简瞳的精神状况,会和崔梁亭有关系?”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崔医生有些古怪,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蒋瑛闻在交谈间不知不觉走到她身边,俩人一坐一站,静静对视,他的眼神缓慢而温柔,而她的一双眼睛向来很漂亮,澄澈分明,他觉得后背窜起一股电流,热汗即刻翻了上来。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蔚筝,她的视线微微散开,有些不符合年纪的忧伤,被一股阴霾深深笼罩,如今她一天天好起来,有主见又有活力,作为她曾经的主治大夫,他不仅仅是感到欣慰与骄傲。
这气氛让人有说不太清的胶着,以及暗暗滋生的潺潺暖意在呼吸间辗转,某种感觉悬在半空跌不到底,叫人心里仿佛藏了只小猫在挠爪子,房中的茶叶香气与男人身上的一种味道伴着他们,交织融汇变得不断扩大。
蔚筝心里一阵阵觉得难以消化,手机铃声也因此变得刺耳,她急忙接电话,“喂?”
“筝筝,晚上陪我去打保龄球。”
“郑总监,我晚上有约会。”
“是谁,一块儿叫来。”
蔚筝顿时语塞,郑景行还真是习惯发号施令,“你就不能找别人陪吗。”
“白采采她不是想要和男朋友两人世界么。”
……那我就不能也想静一静么!
蔚筝对着电话发呆,郑景行只好讨饶:“你看,我也就是想找你们出来玩玩,整天不是对着客户,就是庸脂俗粉,看多了腻。”
偏偏她还就被这句话给逗乐了,蔚筝抬眼去问蒋医生:“我上司约咱们去打保龄球,你要去吗。”
蒋瑛闻点了头,蔚筝挂了电话,才想起男人方才的欲言又止,她微笑着问:“刚才你要说什么?”
男人却突然俯身,头发几乎要碰触到她的脸颊,他又轻又缓的声音似一种古怪的浮游生物,落在她的耳旁:“有点紧张,让我想一想,下次告诉你。”
——小剧场——
那时候,蔚筝对天发誓:
“我再也不要多管闲事了,否则,天打五雷轰!”
万万没想到,后来,她真的被雷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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