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冷魅阴寒如修罗
这一夜出奇的漫长,重鸾觉得自己已经很近没有睡得这么沉,若非一大早的院子里就吵吵闹闹,指不定她会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嘉兰端着水盆进来,正好看到重鸾起了身,便连忙上前来把衣服递给她,“姑娘可算醒了,你再不醒,佩兰那几个丫头可要急坏了。”
重鸾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急什么?”
嘉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笑道:“姑娘看看这什么时辰了?”
窗外的天色略显暗淡深沉,但却不似清晨,重鸾不由得失笑道:“莫不是已经傍晚了?”
嘉兰点点头,道:“姑娘四更方才回来,见姑娘难得睡个好觉,便没忍心打扰姑娘。”说话间嘉兰已经将帕子放入水中湿了湿,递给重鸾,“我告诉她们姑娘是太过劳累,需要多休息一会儿,佩兰她们却偏不信,非得要把清玉公子请过来不可。”
重鸾又是一惊,“清玉公子在外面?”
嘉兰没有回答,而是朝着窗外努了努嘴,重鸾走到窗前一看,只见佩兰和紫菀那几个丫头正拉着段干彰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围桌而坐,一群人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但见佩兰几个丫头则是叽叽喳喳地聊着正欢,而段干彰却始终一脸淡若清风的笑意,不着痕迹,却又似有似无。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地回望过来,与重鸾四目相对,他并未起身,只淡淡一笑,向重鸾颔首致意。
重鸾会意,回过身对嘉兰道:“只怕她们担心的不是我,而是清玉公子吧。”
嘉兰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又渐渐敛去。她盯着重鸾看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道:“姑娘,就这么让九公子走了,姑娘心中……”
“他只是回到他该去的地方。♀”重鸾明白她的意思,挑眉微微一笑,“止息楼留不住他。”
嘉兰咬咬嘴唇,道:“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求药替九公子解毒的人是姑娘,为何那绍姑娘说带走就把人给带走了?”
重鸾冷声道:“可是害他受伤中毒之人也是我,不是吗?”
“这……”嘉兰明白她的心思,只是心中有些不平,“不管怎样,至少也要等九公子的伤好了再走不迟,何故这么着急?再说,九公子府上有宜文和火凡他们,何须她一个姑娘家前来接人?”
重鸾执起杯盏微微呷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你不是不知,九公子是从欧阳将军的婚宴上突然失踪的,而他失踪之前所见到的人就只有绍君瑶和冉宁曦,现在冉宁曦已死,有最大嫌疑之人便是九公子,若是这时候绍君瑶不与他走得近些,你觉得朝堂内外的人会怎想?难不成,要把九公子深夜出城就一个风尘女子、为了这个风尘女子受伤中毒的事宣扬出去?你以为我当初离开莫凉城,为的是什么?如今好不容易把这个风头压下去,又何必要去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这里,她突然皱了皱眉,回身向自己床头的案上看去,沉声道:“昨日九公子离开的时候,我明明把这药盒交给了他,却为何还在我屋里?”
她这一提,嘉兰也不由得疑惑了一声,“怪了,我明明看到九公子收下了,怎的……”
突然她弯了弯眉,忍不住低头笑开,“如此一来,姑娘就不得不走一趟珞王府了。”
重鸾盯着那药盒看了半晌,面上并无嘉兰预料之中的笑意,却反倒越来越深沉,只见她上前取过药盒,大步走出房间走向佩兰她们所在的亭子。♀
“姑娘醒啦!”一见到重鸾,几个丫头全都面露喜色,纷纷站起身迎了上来。
重鸾冲她们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吩咐下去,今晚备好酒菜,好好答谢清玉公子一番。”
闻言,几人连连点头,看着重鸾有话对段干彰说,很识趣地走开了。
“重鸾姑娘客气了。”段干彰看了看她依旧有些憔悴的脸色,迟疑了一下,问道:“姑娘可还好?”
重鸾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无碍,只是有些事想请清玉公子帮个忙。”
段干彰轻摇折扇,微微摇头道:“姑娘若是不嫌,叫我段干便可,公子姑娘这般叫着,未免太过生疏。”
话中之意重鸾听得明白,如今他们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同生死、共患难之人,最重要的是,投缘。
想到这里,重鸾便一笑应下,将药盒交到段干彰手中道:“若是方便,我希望段干你能帮我走一趟珞王府,一来是将这药盒交给珞王,止息公子有交代,这药须得连服五日方可解毒,二来,便是希望你能亲自去确认一下,九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闻言,段干彰的眸色稍稍一沉,却不露痕迹,垂首浅笑,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
重鸾嘴角浮上一抹冷清笑意,“他是当朝九王爷珞王,而我不过是岚音楼一个普普通通的风尘女子,我们本就不该有所交集。相识至今,我已经给他招惹了很多麻烦,现在是时候与他撇清关系了。”
顿了顿,她太息一声,幽幽道:“如我这般不祥之人,着实不该有朋友。”
段干彰脸上笑意一顿,抬眼直直看向她,问道:“那,我呢?”
重鸾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挑眉一笑,道:“你是问月山庄少庄主。”
“仅此?”
重鸾敛眸一笑,转过身去,道:“仅此。”
段干彰沉默不言,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盒,许久,他点点头,道:“好。我帮你。”
……
一骑快马从莫凉城内缓缓走出之后,便向着落涧峰的方向疾驶而去。半个多时辰过后,马匹在澜玥阁外停下,马背上之人下马,二话不说直奔着雀楼而去。
步清倬依旧一袭玄色长衫,手中执了本书缓缓翻阅,看得挺仔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出声问道:“可查到了?”
那人躬身道:“回禀阁主,那晚在山下刺杀沈重鸾的黑衣人个个武功不弱,而且他们是有备而来,沈重鸾一行人逃走之后,他们便匆匆离去了,不过从他们身上掉下了这个。”
这人说着将一枚令牌交到步清倬手中,继续道:“皇上已经下令,定要查出杀害锦平郡主的凶手,不管此人是谁,是王公大臣也好,是贩夫走卒也罢,决不轻饶,以给欧阳家和冉家一个说法。”
步清倬接过那枚令牌在手,反复看了两眼,冷笑一声,道:“京畿卫……”
那人一惊,道:“阁主的意思是,刺杀沈重鸾和九公子的人是京畿卫?”
步清倬冷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如今负责掌管京畿卫的人,是三王爷华瑜。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按捺不住,这么急着就想除掉九华。也难怪,皇上对九华太过看重,这对他来说,多少是个威胁。”
那人道:“如此说来,锦平郡主也是华瑜所杀?可是,这锦平郡主与华瑜不是表兄妹吗?他怎会……”
“哼!”步清倬笑意冷魅,道:“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一个远房表亲算得了什么?为了为夺皇位不择手段,兄弟手足相残,这在帝王之家还少见吗?”
“这……”那人怔住,一时无言以对。
步清倬回过身,定定看着他,道:“你想问的都问完了,这下也该告诉我,为何要来套我口风了吧。说,华瑜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顿然一惊,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步清倬,却见他由始至终都是面带清冷笑意,而那样的笑意之中也隐隐带着杀意。
“你……你怎会知道……”
步清倬摩挲着手中的令牌,缓缓说道:“我是让澜玥阁的人去查山下打斗一事不假,可却没有告诉他们,遇刺之人是沈重鸾和九公子,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九公子就是九王爷珞王这件事。若我没有记错,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九公子最亲近的几人和他的几位兄弟。”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步清倬的神色顿然变得冷酷,眼中杀意凛凛,一抬手便掐上那人的脖颈,挑起嘴角道:“我步清倬最恨别人欺我瞒我,我可祝他一臂之力,亦可断他一只手臂。”
那人惊惶地看着步清倬,满脸恐惧,眼看着自己已经被他举起,双脚离地,呼吸越来越难,不由绝望起来,突然却被步清倬一扬手扔了出去,重重摔在又冷又硬的地上。
“回去告诉华瑜,他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我的人,他决不能动一丝一毫,否则我步清倬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
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入那人耳中,犹如追魂索命的阎罗,吓得那人双腿发软,说不出话来。
步清倬一个冷艳扫来,他又大吃一惊,来不及想太多,拔腿就向外跑去。
魔鬼,这个男人绝对是个魔鬼!
他的主人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也仅仅是杀人不眨眼,而这个男人不仅是杀人不眨眼,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他身上的那股阴寒戾气,已足够让人心惊胆战,惊恐的生不如死。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他的主人明知道这个男人不好惹,却还是要防范着他、试探着他,这是一个由不得别人操、掌控的男人,稍有不慎便会被反扑、反噬,而且是绝对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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