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我本将心向明月
这样的夜里骤然起了风并不奇怪,尤其是在落涧峰上,可是夜立心里却总觉得惶惶不安。
转身正要走开,突然只听“咣当”一声,回身望去,只见是风将窗子吹得来回晃动,便走上前去伸手将窗子关了起来。
“楼主。”门外,四人垂手而立,皆不敢抬头看他。
“何事?”
“属下……”那人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道:“属下等刚刚在落涧峰上发现了飞凤楼主的踪迹。”
夜立豁然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四人,“在哪里?”
“澜玥阁外五里处。”
“人呢?”
“人……”四人相视一眼,为难道:“属下武功微弱,制不住飞凤楼主,又恐伤了她,不敢来硬的,所以……”
话未说完,夜立已经走上前来出了门去,冷声喝道:“前面带路。”
不多会儿,约有百十来人举着火把在澜玥阁外四下里找了起来,围着方才飞凤消失的地方来来回回找了三四圈,却没有发现飞凤的一丝踪迹。
夜立负手而立,凝眉站在坡上,向四处看出,只见火把来回晃动,却无一人回来报找到了人。
所有人回来了说的话都是:不见人影。
夜立一向平静的心渐渐变得浮躁起来,眼看着夜色一点点深浓,转眼已经快到四更天,他不由得将目光移向那四个人。
见夜立这么冷冷的一眼扫来,四人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有些心虚,想要往后缩,却听夜立一声冷喝:“你们究竟还有什么没说的?究竟,隐瞒了什么!”
闻言,四人自知事情瞒不住,犹豫了一下,一人突然站出,指着那个肥壮的男人道:“楼主,这是师兄的意思,师兄说……说只要给飞凤楼主服下‘将夜醉’,只要她和楼主你……有了夫妻之实,届时就不会再离开澜玥阁……”
他边说边偷偷看着夜立的脸色,只见他在听到“将夜醉”三个字时,脸色就骤变,而这时,已然是怒极。
见状,四人顿然全都跪地求饶,“楼主,我们并非有意要伤害飞凤楼主,只是想……想让你们有个好姻缘……”
“楼主饶命……”
“唰——”寒影剑光一闪,眨眼间出鞘,眨眼间便又回到鞘中,然那四人的求饶声却骤然停止,继而沉沉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白了脸,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夜立。
寒影一出,必要人命。
显然,夜立已经对他们恨极,否则断不会出寒影剑。
一名平日里与夜立关系比较好的澜玥阁弟子走过来道:“楼主,这里四下里已经全都找遍了,根本不见飞凤楼主的身影,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上落涧峰,又或者,已经下山了?”
夜立阴沉着脸色,缓缓摇了摇头,“她若已下山,山下会有人来报。她现在行动不便,根本不可能徒步下了山,却能不让人发现。”
“那……飞凤楼主能去了哪里?这里已经找遍了。”
夜立突然抬脚向着东边走去,身后的众人连忙跟上,身边的弟子问道:“楼主,我们这是去哪里?”
“药谷。”
那弟子豁然一惊,低呼道:“可是楼主,阁主有令不能凡澜玥阁人,决不可擅闯药谷。”
夜立冷冷皱眉:“那就不闯,只是上门寻人。”
说罢,领头向着药谷的方向走去。
入夏之后,天亮的比较早,五更过半,天色就已经微微亮了些。
夜立一行人脚程虽快,然到了药谷外却被那一片片的瘴气林给难为住了,不敢乱闯,直到五更天过,晨风吹拂,瘴气稍稍散去了些,方才勉强能看清去路,只是众人依旧心中发怵,不敢轻举妄动。
回身看了众人一眼,夜立凝眉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行进去便可。”
“楼主……”
“无碍。”夜立朝众人挥了挥手,不顾众人阻拦,大步进了林子,几乎是足不点地地向前掠去。
林子里的情景出乎他的意料,并不见皑皑白骨尸横满地,却是满地芳草如茵,鲜花遍野,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他本以为,这里会是一个幕天席地地大坟场。
而此时此刻的药谷内,依旧一片寂静。多年来,药谷里的早晨一向如此,只是此时苏木却颇有些头疼,站在屋外来来回回走着,犹豫了很久,一次次抬手欲要敲门,却又一次次放下了。
末了,他长叹一声,在屋外坐了下来,满脸为难。
“吱呀”一声,就在他愁得一筹莫展之时,门应声开了,苏木一个激灵爬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华瑍站在门前,神色肃然地看着他。
“你一大清早转悠什么?何事?”
“我……”苏木正要说话,突然又瞥了一眼屋内,华瑍了然,轻轻掩上了门,走了过来,苏木这才小声道:“大事啊公子,外面来了人要见你。你说这一大清早的,都不让人睡个安生觉,哪有这么一大早敲门的……”
苏木嘀嘀咕咕抱怨着,却没见华瑍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嘴角微挑,笑意诡谲,“早该来了。”
“啊?”苏木愣了愣,“公子你说什么?”
“请进来。”华瑍说罢,向着前院走去。
“哎……”苏木瞥了瞥紧闭的房门,用眼神询问华瑍,华瑍回身看了一眼,道:“任何人不得进这间屋子。”
苏木明白地点了点头,看着华瑍的背影,没由来的沉沉叹了口气,小跑着向着门外去了。
不多会儿,苏木便领着夜立进了前院,彼时华瑍正坐在院内,捧着一杯清茶,见夜立来了,他淡淡一笑,并未起身,“夜楼主大清早地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夜立神色始终淡然,见华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夜某来找人。”
“哦?”华瑍轻轻应了一声,“药谷内除了药童就是伤病者,夜楼主要找的是何人?”
“伤病者。”
“生病的、受伤的、中毒的,只要是感觉到不适却还没死、留着一口气的都算是伤病者。”说到这里,华瑍的语气已经渐渐冷了下去,轻轻摆了摆手,苏木心知他家公子有话要说,转头就离去。
夜立看了一眼苏木的背影,冷冷一笑,“人就在药谷里。”
华瑍眼神凌冽,低头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人安然无恙,只可惜夜楼主来晚了,或者说,你就不该来。”
“啪!”夜立端在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是澜玥阁的人。”
“呵!那倒是奇了,自己人给自己人下毒,澜玥阁的规矩可真是让人诧异。”
闻言,夜立顿然皱起眉头,“止息公子这是不打算放人了?”
华瑍不慌不忙道:“夜楼主此言差矣,人现在是我药谷的病人,岂有不让病人把病治好就送人走的道理?更何况,她这病不仅仅是在身上,更多的是在心里。自古以来,心病最难治,这个夜楼主应该明白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太息一声,“人在药谷绝不会受到一丝伤害,至少在这里,不会有人对她下毒。至于她好了以后何去何从,那就要等以后再问了。”
语毕,他冷睇了夜立一眼,转身离去,“苏木,送客。”
夜立紧紧握拳,压抑住心中的燥怒,对着华瑍的背影沉声道:“若是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药谷就会在落涧峰消失。”
华瑍脚步顿然一停,“你已经伤害了她,这句话说得是不是太迟了!”
夜立脸色一怔,正要说什么,却见华瑍早已大步离去,苏木小跑着过来,对着夜立做了个“请”的动作,也不管夜立满脸阴沉的表情,兀自笑得乐呵。
隔了片刻,苏木嘟囔着嘴一路念念叨叨回来了,撞见华瑍,便皱着眉道:“公子,我们这么对待澜玥阁的人是不是不太好?白师父留了话,咱不能对……”
瞥见华瑍渐冷的脸色,他连忙将没有说完的话收了回去,嘿嘿一笑,道:“我去给公子做早饭。”
看着他离开,华瑍不由得回身将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澜玥阁……折腾来折腾去,他还是与这澜玥阁月兑不清关系。
屋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华瑍瞥了一眼,垂眸轻声道:“在外面东奔西撞了这么久,身上带了不少伤,你不必急着离开,待养好了伤,是走是留,你自行决断。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在止息楼初见的飞凤姑娘,我待你亦会一如往初。”
闻言,屋里的人轻轻动了动步子,但终究没有打开门,只是隔着这一扇门与华瑍一起,静静站着。
良久,华瑍转身,大步离去。
门内,飞凤已是双眼泛红,紧紧咬着嘴唇,抬眼环顾四周。
昨天晚上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看着满屋残留的旖旎痕迹,她又切切实实地知道那不是梦。案上的草药已经系数被收走,窗外一株美人蕉已经开了又败,花色暗红。
她骤然一声轻呵,似是自嘲。纵然知道自己是带着赌气、带着任性之心,选择这么做,可是为何,她感觉不到悔意?
心底只有理不清的悲痛,却又说不清是为何。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待夜立便是如此,可是华瑍对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书红薯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