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君霖身上略微发黑的衣服,竟然没有脑子地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我帮你浆洗一番衣袍?”
“算你还有些良心。”他款款地伸开双臂,站在格桑梅朵花海的中央,我颇为踌躇了一番,这是干什么?吸收月华来提升修炼吗?
君霖却是觑了我一眼:“还愣在哪里干什么,快点来帮我更衣。”
殿下,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我不甘心地磨了磨牙,却只能抽一抽自己嘴巴,谁让这般不带着脑子出门的!
于是我便很是勤恳地上身准备去月兑君霖身上的衣袍,只是,谁能告诉这根腰带应该怎么解来着,绕来绕去,跟九曲回肠似的,难怪有一句叫做物以类聚,君霖自己都是拐来拐去,一根肠子通不到底,所以顺带着他的腰带也是这般难缠。
他看着“哼哧哼哧”的纠结样子,也许有些看不下去:“小妖儿,你不会宽衣解带?”
谁一生下就会月兑衣衫啊!我“哼”了一声表示承认,好吧,这玩意儿我还真不会。
君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引导着我去解他的袍子,淡淡的龙涎香飘在我鼻子边上,竟然有种魅惑人心的味道,我看着自己的手在他双手的带动之下,不疾不徐地解开了难缠如小鬼般的腰带,然后再是纽扣,露出雪白的中衣,只是袖口和领口绣着金边,我慌忙地拿了衣袍转身便走,唉,不过就是月兑了一件衣服而已,怎么全身血液便沸腾了呢,说不过去的啊,当年我偷下凡间,看着揽芳阁中的姑娘和火山恩客颠鸾倒凤都没有这般奇异的感觉。只能说这个环境太诡异,诡异到我竟然对着君霖这厮动了龌龊龃龉的小心思,可真是不得了,难道那一味主掌情感的魄已尽完完全全生成了吗?
在阳光下晒干了衣袍后,我将它送到君霖前面,却只听得他一派优雅地说:“小妖儿,这宽衣解带你学会了,这如何穿衣好需要我亲自教导你吗?”他把“亲自”这两个字咬的死重死重的,我胡乱地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七拐八拐的盘扣倒是好糊弄过去,只是,谁能告诉我这腰带该怎么系啊……完全就是依照心情而来的么,毫无规律可寻。
“唉,小妖儿,你出去之后,千万别说是紫宸宫的丫鬟,竟然连怎么服侍主子穿衣都不会。”
“殿下,我本就只是百鸟殿中的一只小麻雀啊,哪个说是你紫宸宫的丫鬟了……”我很委屈有没有啊,竟然沦落到了主动服侍人家还遭嫌弃的……
爆竹声声,迎娶彤鱼的时辰到了,我和君霖都不约而同往风里熙住的洞子看去,只见她神色平静地坐在石床上,专心地在缝制着一件男士衣袍,看身形,应该是轩辕释的,我打心里佩服这个熙神娘娘,自己的夫君都要纳小妾了,她竟然还能稳住心神来帮他做新衣衫,此时此刻的她不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番的吗,果真不愧是能让佛祖度成仙的凤凰前身啊。
轩辕释还是穿着他常常穿的那身白色袍子,不悲不喜,当他们走到喜堂的时候,风里熙在缝制袖子,当轩辕释拉着彤鱼拜天拜地然后再夫妻对拜时,风里熙缝制完了最后一针,低头咬断了线,当他们接受所有族人的祝福时,风里熙提笔在叶子上涂涂画画,锁着眉头在写一封信,当他们洞房花烛夜,**值千金时,风里熙最后打量了一番这个洞子,便牵着她的老虎走了。
由于轩辕释是黄帝,当了黄帝的人是非常忙碌的,要忙着处理部落之间的种种矛盾,再加上他与彤鱼青梅竹马长大,根本就不许要培养感情之流的,于是便直接跳过将他们两个锁在洞穴里这一步,当轩辕释终于理清了所有来恭贺的人,想着如何向风里熙解释一番他娶彤鱼是一件逼不得已的事时,却发现洞子里只留了一份诀别信和一件白色的衣袍,他颤抖着将一枚枚树叶放在眼鼻子底下,哦,那封信早几天前我就已经拜读过了,然而却由于学识浅薄,根本就看不出那些个鬼画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便请教了一番君霖,当时君霖用邪佞的语气读出诘屈磝碻的语句时,差点没把我笑在地上打滚儿。
虎儿,我想我还是不适合你们人类的这一番情情爱爱,我只是一只麻雀精,不能明白原来彤鱼爱着你,你也爱着彤鱼,所以,不要生我的气,有一天,彤鱼跑过来,对我说,你们从小便在一起,你对她的情谊是不同的,不是我这个随随便便迎娶进来的夫人所能比拟的,当时我还不相信,然而,现在,我却是信了,小乖乖咬彤鱼的那个时候,我并不在场,只是听到了她的惨叫后,才发现她的胳膊被叼在小乖乖的嘴巴里,血流如注,而你却说,倘若眼见不能为实,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那一刻,我才信了,在你心中,彤鱼和我是不一样的。这颗金丹是兜率官中的太上老君炼制的,他怜我刚刚修炼成形,又是孤苦伶仃的,打不过西陵山上各种猛兽,嘱咐我若是被打得重伤了,便可以用此丹疗伤续命,所以,只要彤鱼服用了这颗金丹,手定会恢复如初。虎儿,不要怪我,怒伤肝,我只是看不穿人类的爱情罢了,所以才横亘在你和彤鱼之间,现在我知晓了,所以我便带着小乖乖走了,唉,写了这般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你就颠来倒去地将就理解一番吧。风里熙留字。
轩辕释看了这封留书之后,便发了狂一般往西陵山蹦去,只可惜,那个洞子早已荒废了,除了蜘蛛网和灰尘,什么都没有留下。
再之后,便是蚩尤怒触了不周山,鳌足之柱现了裂痕,轩辕释看着天火不住地往下坠落,看着黎民百姓深陷在火炉子的烘烤中,不多会儿,全是烤肉的味道,要有多香便有多香,自然也有火候过了头的,直接飘现了烧糊的味道。
轩辕释做了一个梦,梦中,佛祖坐在莲花台上,对着他宣扬了一番佛法,于是他便顿悟了,准备要普度众生,只是惋惜,死之前没能见得风里熙最后一面。
他焚香沐浴,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回忆与风里熙的相遇与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觉得这便是红尘的爱恨情仇,喜怒痴嗔,只是,觉得他们真正倾心相爱的时日太过于短暂,她拂袖而去,他想着,如果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便好了,他要告诉风里熙,娶彤鱼不过是因为她的手残废了,她需要一个能够照顾她的人,而他们家不缺一副碗筷,只是,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这一番话。等他修补了鳌足之柱,他不想让剩下的魂魄回三十三天的善见城,他想再转世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再次找到她,绝对不要放开她的手。
当轩辕释站在不周山上,准备抽出体内一半魂魄时,他看见风里熙脚踏一朵鲜红色的云朵而来,风吹起她的裙摆,好似九天玄女下到凡间。
他与她之间隔着半座残碎的不周山,还有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也不短的时光。
“虎儿。”三年之后,风里熙再一次叫轩辕释虎儿,他只觉得想要哭泣。
“你是想要祭了自己的魂魄来修补鳌足之柱吗?”她看着他,眼珠子黑白分明。
“阿熙,你回来了。”轩辕释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
“虎儿,你的魂魄还不够强大。”
“阿熙,我是帝释天的转世,所以,修补鳌足之柱这件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桩小事,”轩辕释张开臂膀,“阿熙,再抱一抱我吧。”
风里熙自红色的云团一跃而下,跳进他的怀中,四下是飞射的火,一团一团的,开在他们的脚下,就像是红花为了迎接他们的团聚般绽放身姿,只是,这个团聚的代价大了些,不周山一点一点地碎裂,愈来愈多的石块月兑离山体,坠落下去,远远看去,他们竟像是悬空浮在空中似的。
“阿熙,你从来没有听我说过三个字,我爱你。”轩辕释抱着风里熙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三年的思念,却只是化作了三个字。
“阿熙,彤鱼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爱你一个。”
风里熙手里却是捏了一个诀,把轩辕释定住了,她吻了吻他的唇角:“虎儿,如果有来世,能不能带着我去九重天上的银河划一回船?再送我一朵红色的荼蘼花?然后我们之间不再有彤鱼,只有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风里熙模着轩辕释的脸:“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最开心的事,所以,下一辈子,你要小心,要是被我知道你喜欢上别人家的姑娘,你就死定啦。”
风里熙手中摆出一整套复杂的印伽,口中不住地念着,三魂七魄自泥丸宫中冉冉升起,是一只麻雀的样子,那只麻雀再一次看了一眼轩辕释,便朝着鳌足之柱飞腾而去,然而就在快到了的时候,身后一股子大力拉着她月兑离了险地,轩辕释不知什么时候打破了她的诀,在最后一刻把她的魂魄拉进了身子里,然后再抽出一半的魂魄融入了鳌足之柱,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风里熙只来得及抱住他跌落的躯壳。
一片水泽漫过风里熙的眼眶,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轩辕释渐渐冰冷的脸上。
“原来上古时代的天灾**如此地惨不忍睹。”我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