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疼痛。
苏霁瑶揉揉咯吱乱响,象是机械一般的肢体。
“小苏…小苏…”
因为太累,她的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头脑因为这个称呼有一瞬间的混乱。
“霁瑶…快睁眼…”
“霁瑶…”
是谁的声音这么急切,苏霁瑶浑浑沉沉的脑袋转了又转,可身体的疼痛让她无力回应,转瞬之间又陷入了昏迷,呼吸虽沉却很稳。
“怎么又睡了?”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肥大的白袍,口上罩着白蓝色的医用口罩。
年龄较大一些的白胡子老者紧张的看着病床上苏霁瑶的动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位光头老者则较为平静,可眼底那丝紧张还是不由分说的泄露出来。
只听他说:“我们强行唤醒她,可能身体有些受不住吧。没关系,再等等。”
三人各有神态,苏霁瑶脑海中渐渐涌上了些惊诧,这种差异让她猛然惊醒,眼睛一下瞪大,直直的看着一处。
脸色煞白的她,因为动作太快而又一阵眩晕,努力的定了定神,恍惚的视线渐渐聚拢,她茫然的四处看看,最终颤抖的双唇,问道:“我…白师傅,光师傅。”
可不是嘛,光头老者是老光,白胡子老者是老白,而那个年轻一些的则是小张。
刚刚还在焦急等待着她醒来的几人此刻却都呆在了原地,气氛瞬间变得奇怪,小张最先反应过来,只见他一把将口罩摘掉,双脚还未反应就已经迈了上去。
“我的姑女乃女乃哟,你可算醒了。”
“我不是做梦吗?”苏霁瑶泪眼婆娑,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相信。
在这之前,她无数次的梦到自己回到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有研究所有爱的大家,还有她一直敬重的师傅们。
可梦醒之后,她迎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渐渐的她不敢再相信,不敢再去沉溺在那种触模不到的幸福之中。
可今天,这次…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害怕。
所有人的手都在向她挥动,她很想相信,不,她已经相信了。
对不起,就让我再相信一次吧。
她努力的伸出手,迎向小张因激动递过来的手。
“回来了,回来了…”
老白几乎是啜泣出声,羸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不在乎了,在晚辈面前没了形象又怎样,想到自己从小带到大的这个孩子几乎是在生死线上徘徊,他就觉得痛不欲生。
老光没有说话,可他的状态也并没有好在哪里去。
那时候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为了个竹简他让这个孩子差点丧命,后悔啊,眼看着这孩子一天天灰败下去,他能感觉到世人在戳他的脊梁骨。
被几个老家伙指着鼻子痛骂,尤其是老白,差点没给他揍一顿。打打,快打,如果能减轻他心中的罪孽也就算了,可这日子久了,这孩子小时候那精灵古怪的劲儿满脑子的乱串折磨着他。
挨不住心头的这股难熬,他连夜组织专家特地从海内外回来为这孩子会诊,最终做出一套举世瞩目的医疗方案。
现在,回来了,他的心也能好受一些了,想到这儿,胡子拉碴的老光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笑。
“师父…我…饿…”
苏霁瑶轻启双唇,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何尝没有看出各人的心态,可她真的不怨,不论怎样,她鬼迷心窍饿接受了手术提议那就是她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
老光一把老骨头,擦擦掉下的泪滴,开心的说道:“好好,光师傅叫人去做,你和你师父好好聊聊。”
说罢,乐呵呵的扭头跑出去了。
小张见难得温情,笑道:“大家都等着你醒来呐,我去报告一下喜讯。霁瑶,等着请客吧。”
苏霁瑶点点头,转头看向老白。
老白缓了缓情绪,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苏霁瑶有些哽咽,她在陌生的地方是一种折磨,可老白把她当做唯一的亲人,失去亲人这更是一种折磨。
至少她离开还知道这里有人照顾,而她离开,老白什么都不清楚。这一种苦楚比她面临的要大得多。
“没什么的…”老白听她这么说,眼睛又有些湿润。“都怪我老头子没有照顾好你,丫头…我真是…对不住啊。”
“别这么说…”
此刻的苏霁瑶真是格外的脆弱,几句话说下来又是一阵心塞。
正当二人沉默之际,小张带着一群研究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大家都是喜上眉梢,听闻苏霁瑶醒来,连身边的工作都顾不上交接,直接撇下就冲了过来。老白看着大家稚女敕的脸庞,默默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叽叽喳喳的,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大家都在感慨苏霁瑶的劫后余生,有和她关系好的已经泣不成声,可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喜悦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苏霁瑶看着鲜活的栽她身边的这些朋友们,眼角的泪滴一直没有散去。
简单看望之后,大家怕影响她休息,一个个的都离开了。趁着老光的食物还没有回来,小张还留下问了几句。
一会儿待他离开,老光也回来了,还带着她最喜欢的干炸里脊。
以前感冒,老白总会帮她带一份干炸里脊配小份儿米饭,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很幸福,今天,吃到了研究所最古怪性格的老光带来的干炸里脊,她同样觉得幸福。真的,别人无法体会,她却很明白,失而复得永远比得到幸福的多。
吃饱喝足,她眼睛又有些沉,老光走后,只剩她一人,没隔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
恢复的很到位,她的身体向来很好,在床上躺着,经历了一拨又一拨专家的确认,她总算可以从研究所这个诊疗所里出去了。
那一天心情很好,请同事吃了饭,陪朋友逛了街。
晚上回到自己家,看到精心收拾过的屋子,她心脏中那股潜藏的空虚又被压下去不少。
她看过的书,她穿过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过,唯一变了的是她此刻的心境,从前只是孤单,现在的她缠绕着的居然都是苍老还有幸福…苍老的幸福。
趴在心爱的大床上,翻开以前写过的日记。
“今天和老白吃了饭,这个老家伙叫我臭丫头,我很生气,拔了他一撮最长的胡子。”
她记得这回事,她调皮,将一杯凉茶扣在老白头上,老白忍不住骂了她几句,然后…她这个皮性子就将老白的胡子拔了,记得那时老白气的跳脚,一个星期没理她,结果她感冒了,就又默默的带来了干炸里脊。
那时的她真的很调皮,现在想想,真是个讨人厌的性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学校的小朋友不和我玩儿,她们说我是野孩子…”
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好像是老白去甘肃调查清朝末年的一道衣冠冢的时候,研究所事儿忙,没人顾得上她,她本想邀请小朋友陪她过生日,可那孩子不知从哪里听来了她是孤儿的事实,然后…被称作野孩子的她栽没有提过过生日的事。
“今天我打碎了一个珐琅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张鹏(小张)说那很珍贵。我以为老白气的会打我的**,可他却一反常态,高兴的抚模着我的头,还请我吃了一顿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的。”
这应该是瞬移的初现吧,她看到那个珐琅彩花瓶很喜欢,就伸出小手想要模模看,可脑海中不过闪现了一下想得到它的想法,那瓶子居然就掉到地上,砸了个稀碎。
“这个小男孩好漂亮…他总是在梦中陪着我,我很喜欢他。”
哈,小时候的苏霁瑶真是个十足十的花痴,见到人家漂亮的小男孩居然是这么的…反正放到现在,苏霁瑶绝对格外瞧不起自己。
几乎是从这篇开始,日记的大部分就都是这个男孩了,一直陪伴她多年,她长大,他也在长大,有时候她甚至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配这个男孩玩耍,闹腾。
想来…好久没见过他了吧。
苏霁瑶笑笑,又翻到另外一篇日记。
“今天小张鹏被蛇咬了,我很害怕,可老白告诉我,这种软软的怪物并不可怕,还叫我一定要勇敢。”
好像没什么…苏霁瑶又翻。
“小男孩让我叫她莲(被泪水冲洗掉了),可是我并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好朋友了解的太多了就都会离开,我的小伙伴们没有人喜欢我,就因为了解我…”
真是天真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你,或许并不是因为你不好,有时候他们都在嫌恶一个和他们相似的灵魂,他们害怕自己的弱点被人发现,所以拼命的隐藏。
而且…那孩子叫啥来着,为啥关键时候就想不起来了呢?
也许是可以遗忘了吧,那个名字挂在嘴边,苏霁瑶却就是叫不出来,而且天生怪异,姓莲啊…为什么她心中想起了那个一直被她强心忽略的人的名字?
莲迹啊,莲迹…我是否太过自私了?为什么想到你,我会觉得如此心痛呢?
眼角又挂了泪,苏霁瑶赶忙擦掉,勉强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