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苏霁瑶直觉不对。
“你直说,莲迹去哪儿了?”像是为了佐证心中的猜想,苏霁瑶直言不讳,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云竹见苏霁瑶垂眉,脸色稍稍发青,怎么看都是一副不郁的态势。当下呼吸一紧,沉思不敢说话。
这还真是…苏霁瑶懊恼的直跺脚,不耐烦的绕过云竹,大步流星的走了。
完了…云竹心中哀嚎。怎么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这祖宗向来脑瓜子好使,主子偏让他去哄骗,简直就是折他的寿。
“唉唉唉…苏霁瑶…霁瑶…等等我…”
这个时候哪能顾得上心中残余的那点别扭,他只求这姑女乃女乃可千万不要闹事,到时候出了问题真不是开玩笑的。
其实苏霁瑶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郁闷而已。甚至更多的她还是担心莲迹那边的事难以处理,尤其是自己这性子的的确确可能会给他带来些问题,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那么…横亘在莲迹之间…
真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苏霁瑶懊恼的捶胸顿足。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么闹腾的瞬间,她居然看到了大长老,这个老鳖孙…
苏霁瑶顿掩焦躁,冲着大长老露出一口雪白的门牙。
“哟…大长老这是要去哪呀…”假装没看见大长老焦急的神色,苏霁瑶冲上前去拦了下来。
大长老甩甩袖子,从鼻腔中哼出那么一声,就要躲开。
可苏霁瑶想粘人了,这位祖宗要拦,谁能逃得过。那口大白牙依旧骄傲的亮着,嘴巴上下几动,又说:“哎呀,我这外貌虽敌不过大长老的勾魂,可也不至吓得您花容失色啊,别急嘛,来来来…咱们谈谈?!”
她手劲儿极大,拉着大长老就要往刑部返。
大长老左躲右躲不过,脸色就有些恼了。
偏苏霁瑶不自觉,那笑容要多从容有多从容。
看着她那一副天真的笑,大长老气不打一处来,明里暗里都在损,这人就是只难缠的狐狸。
咬牙,大长老怒道:“你放开,如此大逆不道,当真想惹得老夫收拾了你?”
“呦呵…”苏霁瑶胸腔共鸣,嗡嗡的。“大长老何出此言,咱也是想和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亲近亲近嘛,何必整的像个油盐不进的太监呢…”
“你…”太监?大长老当即发怒,也不顾被苏霁瑶拉扯着的袖子了,直接一斩两截,同时喝到:“小杂种滚吧…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
他每蹦出一个字,苏霁瑶脸色就阴几分,直至他说完最后一个字。
大长老见过的从来只是插科打诨的苏霁瑶,她即便是杀人也是一副从容的态度,如今这突变的脸色像极了伴着雷暴的阴云,虽没动静,但却似带着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
然而,突然的,苏霁瑶笑了,那般如沐春风的笑容不见多少冷意,却满含媚眼如丝。
大长老一愣,感觉自己看错了。
“大长老,你也不过如此。杂种嘛…很荣幸,你猜对了。不过…你口中的这个杂种想把你撕了,你看怎么办?”
苏霁瑶越逼越近,她很乐于看着别人在自己的威压下腿脚打颤,尤其是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时…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的确,大长老现在真是面色发白,他不断的后退,不断的抵挡,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躲,那如鬼魅般的女子总能和他保持相同的距离。
这种感觉真是怪异透了,大长老不禁眉心冒汗,胸口上下起伏,情绪十分不稳定。
挑逗够了,苏霁瑶推开他,冷笑着后退一步。
“给你留条命,滚蛋吧…真是晦气…”
完全撕破脸了,云竹心中又一阵鬼哭狼嚎。
大长老仿佛入了魔障,他竟然乖乖的听从了苏霁瑶的话,扭头离开了。
苏霁瑶看着他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冷笑。
也是,先给你留条命,忘素莲那里还等着你呐。
…
大长老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府邸,待看到熟悉的那个人站在屋门口幽怨的看着他时才回过神来。
“你去哪儿了…”大长老眉心直跳,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
素莲嘴巴轻抿,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那表情委屈极了,一滴清泪含在眼角,却是半落不落的挂在那里。嘴巴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病态,而左脸颊出有些浮肿,似乎还有些指痕。
大长老叹息着抚上她的脸颊,悔恨道:“是为父下手狠了…”
“你还知道…”素莲捂着嘴巴,眼睛里突然涌上的泪滴瞬间打湿整个眼眶,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像一颗颗珍珠。
大长老将泪滴捧在手心,心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就是…不相信我…”素莲呜咽着,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怎么会骗你,怎么会…”
“是是是…”大长老忙称是,扯下她捂着嘴巴的小手按在手里,安慰道:“我这还不是太爱你了…那莲迹,你以前有多喜欢为父又不是不知道…”
“他哪有你好…”似是听到大长老带着解释的情话让她心情舒畅了些,素莲娇羞的别过眼,不愿看他。
大长老看着这副模样的素莲心跳的像是嘭嘭炸开的油,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这双不大的眼睛欲语还休,嘴唇稍稍恢复了些血色,整个人晶润的如同娇软的玉人,虽样貌男气了些,可那小女人的姿态更叫人想入非非。
“来吧…父亲会好好补偿你的…”
大长老拉着素莲,颇有些急色的往屋里走。
素莲推攘几下,也就顺从的跟了进去。
温暖的天空不时飘过些残破的叶子,空气中似乎有暗香浮动,沉沉的有些压抑。屋内气氛渐热,门外却越发冷清。
有人似乎闻到了些许的不寻常,远远的似有脚步声过来,却并不真切。
到处都是风雨欲来的架势,屋内那股升腾的越发飘渺的雾气却生生将这一切掩盖了。
谁都不知道,素莲眼角绽放的泪滴,像极了渐散的白云,那股深藏在心中的阴霾终于要在这一场悲剧中悄然揭开。
一个个的人,一双双的脚…皇宫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布衣聚集在门口,他们个个神色紧张,互望着不敢迈出下一步。
为首站立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脸色不见异常却极为沉重,他不是别人,正是外出的炫杨。
一阵风飘过,却没有吹散渐渐紧张的鼻息。这上万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紧张的看着炫杨。
炫杨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慢吞吞的推开那紧闭的房门。
…
大长老满足的笑着,皱皱巴巴的皮肤泄出不自然的红晕。
他完全不知道隔离道德界限的门早已被推开,素莲越过他看向门外,嘴角不禁扬起诡异的笑意。
于外人看来这笑是无奈的、是尴尬的,而不小心瞥见的大长老则突然心脏骤停,脸色僵直的瞪向门外。
“啊…”他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乌泱泱的人群探着头一个个的看着他,那眼底流露的绝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是鄙夷和质问。
这样狼狈的场景,到底是被看见了…
素莲笑,却再没有一滴泪水落下。
忘红衣死了之后,她就不会哭了,她不想哭,不愿哭,心脏的绞痛时刻提醒她正是面前的这个人杀害了她的亲生母亲,他的亲妹妹。
多么离谱,为了编造这个让他上钩的谎言,她居然哭了,为了他哭,好可笑,多可笑。
肮脏,一直以来就是她的代名词。她…忘素莲本该是忘红月的,她的母亲本该是他忘虚赢的妹妹的。
她颤抖的双手推开怔楞的大长老,慢悠悠的将衣服穿上,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人的眼光。可她忍不住,她想知道,她的那个他在不在,是否,他也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最狼狈的自己。
她的目光游移,一寸寸的掠过每一张脸。
还好…她笑,不在,他不在。
站了起来,她的脚步有些虚,忍不住一个踉跄。
有人上前来扶了她一把,是个肉呼呼的婶子。
素莲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只是慢慢的携着她的手,一步步的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素莲小姐…慢点儿…”婶子叹息,嘟囔一句:“作孽呀…”
围着的人站立着不动,他们不敢相信曾近他们最信赖的善良的素莲小姐竟然会被…那一瞬间,怀疑,心酸的情感涌上心头,化作一腔怒火一飞冲天。
“来呀…早看这个老不休的不顺眼了,破归一神教死了那么多人,还伤害无辜的孩子,这般败类留着作甚,杀了他…我们杀了他替素莲小姐报仇…”
来自最低层人民的善良和血性在这一刻被激了起来,位于前段挤在门口的百姓踏破门槛冲进屋内。
一切功力都敌不过群情激奋。
“打死他个败类…”
“打死他…”
到处都是这般呼应,到处都是这般叫嚣。
大长老被人按在地上,无数的脚印落在他身上,无数的拳头挥在他脸上,他不能呼救,甚至连咳嗽一声都觉得无能为力。
停留在远处静立的素莲,听着声响默默垂了头,她的嘴角慢慢扬上一抹清淡的笑意,手指却紧攥成一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