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听闻嫆妃房里有动静,警觉的拿着油灯推开她的房门,心里边想这只是来出宫的第一天,虽说女子不得进到寺庙里头,可那阴森森的甘露寺就在隔壁,她们不会这么巧就遇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好在一切都平安无事,她听到的声音是嫆妃自己弄出来的。
“娘娘,这么晚了您还去哪儿?”
嫆妃关上小巧精致的首饰盒,转过已经焕然一新的脸,朝丫鬟眨了下眼,问:“好看吗?皇上不喜欢浓妆,本宫这样应该很和他的心意。”
“娘娘要去皇上那儿?”
“不行吗?”她反问一句,披上那件绣着牡丹的裘毛披风转身出门了,同时一阵清新的花香随她飘然而过。
走过一条狭隘的回廊便是刘禁的住处,一个随行的小太监正掌着灯从屋里出来。“等一下,本宫要进去。”嫆妃不容分说的拦住小太监关门的手,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说道。
小太监则满脸陪笑道:“对不住了嫆妃娘娘,皇上已经休息了,娘娘也赶紧回屋休息吧。”
“岂有此理,本宫现在就要去伺候皇上就寝,还要得到你的允许吗?”
“小的不敢啊,可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便打扰。”
嫆妃不管小太监的好言相说,擅自推门而入,径自走了进去。这间禅屋并不大,门一开就看到崔公公迎脸而来,嫆妃的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她的目标只是案几前翻看佛经的刘禁。
崔公公低着头与嫆妃擦肩而过,遇到随后跟进来一脸愁容的小太监便朝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出去吧,别看了。”“娘娘非要进去的,小的拦不住!”“知道了,刚才在门里都听见了,皇上让咱们都别待着,赶紧出去吧。”
两人窃窃私语,脚底抹油似的离开了。
刘禁知道嫆妃破门而入,并未阻拦,只是双眼一边望着手里的卷轴,一边开口:“你来的正好,坐下。”
亏得人家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特意按着嫣城的喜好来梳妆,可惜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管不着,他已经独自带她外出,就说明她还是有机会的。
“赶了一天路皇上不累吗,别看了,臣妾服侍你歇息。♀”她把圆藤椅挪到刘禁的身边,声音尽量娇柔。刘禁随即合上佛经,用一种只有在朝堂上才能看到的严厉的神情望向她,她依旧献媚的笑着,唇上的胭脂粉亮迷人。
“朕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罢休。”
“皇上指的是……”
“你对嫣城做的那一切。”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皇上的垂青,而臣妾和晴儿妹妹是皇上卿点的贵妃你却常年冷落,皇上这样未免有失偏颇,论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你不开心可以跟朕说,可你三番五次挑拨是非,弄得宫里鸡犬不宁,长久这样下去难保不失你的身份,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臣妾心里只有皇上,只要皇上回心转意,臣妾立刻息事宁人。”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禁,先前那献媚的笑已不知不觉抹上一层乌云,看得出她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若非谈话的人是刘禁,她恐怕就得大发一通脾气了。
面对这样的女人刘禁显得有些棘手,他可以在兵荒马乱的战地坐怀不乱运筹帷幄,但是他却没办法让一个妒火泛滥的女人心平气和。
“你要知道,朕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变回庶民。”
听闻刘禁这句话,嫆妃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立刻黯然失色,她微微张开嘴,许久也说不出半句话,禅屋内寂静无声。
刘禁整理好桌上的佛经,重新望向身边的嫆妃,她眼中的怒火还未平息。“想明白了就回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她双手紧握锦帕,幽幽的问:“这就是你带我出宫的目的,怕我趁你不在宫里的时候去找嫣城的麻烦所以才带我出宫,亏我还愚蠢的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了,这么做却是为了保护她?”
刘禁走到书柜前,把一沓扎好的佛经小心安放进去,边说道:“这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是希望你能静下心来想一想,什么是罪恶,什么是宽容。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和包容,你要想母仪天下靠的不是用阴谋诡计战胜别人,而是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俯首称臣,你觉得你身上有多少配的上这个名分?”
“我不配,难道嫣城配吗?她不过是一个红尘女子,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她确实无法与你的出身相比,可你却一次又一次为你们家门抹羞,你自己想一想,你父亲还有多少颜面可以让你丢?”
“皇上整日为一个红尘女子神魂颠倒,难道就不怕丢了皇上自己的颜面?”
“朕再说一次……”他冷冽的眼神如利箭直刺嫆妃的心窝,顿时,她所有的气焰全都堵在了心口,摇曳的烛光下,他黑色的影子如夜幕降临,庞大的让人无法喘息,不远处的她只能怔怔的望着,不敢再发一言。
“朕再说一次,为了她,朕可以连皇位都不要。”
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怕威严浮现在刘禁的眼里眉间,他声音并不大,可他的话仿佛毒药一般侵蚀了嫆妃的内心,美丽的女人只能扶着桌椅,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一切都成为静止的物象,只有时间如水波般静静流淌。
傲慢如她,可是此时此刻,她白皙的脸上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她没有动手去擦拭。刘禁与她只有几步远,他朝哭泣的她走去,然后在她身边停下。
“把眼泪擦掉,然后回房去休息。”他用对孩子一般说话的语气对她说,她则站在原地小声抽泣。
“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把桌上这本佛经抄一遍,对你有用。”
“我累了……”她动了动黯淡的双唇,不等刘禁准许便转身出了门。
他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心里则藏着未知的忐忑,他刚才说的话她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祭祀结束回到宫里的她还会不会重蹈覆辙,甚至变本加厉?这些他都无从得知。他望着黑夜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时辰不早了,但却睡意全无,想着宫里那两个人,上官瑞清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她,她的病有没有好点?不该想的问题太多,搅得他无心歇息,索性回到案几前,磨起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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