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昂见过丞相!”公子昂依旧还是那副做派。♀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公叔痤点头示意他不必拘礼。公子昂接着道:“丞相大病加身,已数日未朝。王兄对此事甚为关心,特令在下前来照看。愿丞相早日康复,重掌国政。”公叔痤很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倘若真是魏王下令,此时必已是黄金美玉、滋补良药、绫罗绸缎……应接不暇了,但公子昂仅仅是一个人,如此低劣的手法,很明显就是来探探自己的底的。
但是公叔痤不怕他这么做,相反他还希望公子昂能把自己的病情传出去。这样,就能把魏王给引来,正好将自己的安排说出。微弱地说道:“多谢我王惦记,然老夫患此顽疾,只怕没有几日了,还请将此事转告我王。”一旁的卫鞅顿时眉头紧锁,但公叔痤瞟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慌张。公子昂笑道:“老丞相说笑了。老丞相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若不是因为操劳国事,只怕早就康复了。”“那就承公子吉言了。”
公子昂将要离开丞相府时,悄悄地给卫鞅留了句话:“鞅兄,丞相如今已是日暮西山,你可有下一步打算?”卫鞅答道:“丞相也算是我半个恩师,自是尽门生之劳。”公子昂突然冷笑几声,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卫鞅很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翌日清晨,卫鞅倒头睡在了堆放公文的几案之上,丞相府的家老前来传唤,说公叔痤要见他,卫鞅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睡眼惺忪地跑去见公叔痤。公叔痤见状,突然颤抖般地笑道:“鞅啊,这几日公文众多,可是苦了你咯!”卫鞅道:“老师这是在磨砺卫鞅。”公叔痤忽然眼中一亮:“没错,我昨天之所以对着公子昂全盘托出,就是要让大王前来,届时也可委你以重任。”卫鞅一拱手:“老师抬爱了。”“你怎的也如此这般俗套了?”公叔痤突然话锋一转,“你可是有几天没去洞香春了吧?”卫鞅道:“正如老师所言,这几日公文众多,实在无心消遣。♀”公叔痤淡淡地说道:“原先我也不太相信这种酒肆传闻。然这些天来,家老传来不少洞香春的消息,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免得成了聋子、瞎子。”卫鞅道:“待我将这一批公文批完,便去洞香春听听高论。”
经过一天一夜的睡眠,或者说是昏迷,雪歌终于醒了过来。她只记得昨天被一个叫二狗子给劫持,然后阿三就赶了过来,之后便浑然不知了。守在一旁的月儿见她醒了过来,不禁有些欣喜:“雪歌姐姐,你终于醒啦!可把我们给吓坏了。”雪歌一头雾水地问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月儿道:“多亏了那小绯骑急中生智,拿一把铜钱望那二狗子的眼睛上砸,这才把你救了下来。”雪歌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后来阿三赶了过来。不过如此说来,那绯骑也太勇敢了吧。”
缘花和元香也来看看雪歌情况,发现她已经醒了,无比高兴,还责怪月儿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们。雪歌笑笑道:“多谢你们的照顾。”“谢什么呢?”缘花此时十分直爽,“咱们都是好姐妹,这种事情应该的。”言及此处,雪歌又想起了那青衣人的话:“姑娘贵在西方。”求贤令已经下达,按照历史的轨迹,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跟着卫鞅去秦国,也不知到时候如何面对缘花她们。
这一次的公文较之上一次少了许多,卫鞅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一丝不苟地批完它们。待到全部批阅完毕,已是将近黄昏。这个时辰,卫鞅本不想去洞香春,因为连天的忙碌使得他只想好好睡上一会儿,但是既然今天老师叫他去了,还是去看看的好,说不定老师有什么瞒着自己呢?
一进洞香春,卫鞅便听到有宾客在讨论关于秦国求贤令的事。“这《求贤令》写得真得不错啊!敢于陈述自己先祖的过失,又有包容天下贤士的胸襟,真是一片好文章啊!”“好什么好?秦国这是不行了,狗急跳墙。”“我看未必,秦国新君即位,当然是要找个机会给自己歌功颂德、拉拢人心。♀”本来这真是极好的话题,却硬生生地被一群秦黑给搞僵掉了。不过,在那个时代,秦黑绝非少数,因为秦国最穷最弱,有几个人会看得起它?
一位侍婢来到卫鞅面前,娇声说道:“先生何道?”“棋道!”卫鞅回答得很干脆。今天已经够累了,杜康居过于嘈杂,品茗居自己则从未去过,只有弈棋居,能让自己沉下心来、放松自己。
如今的弈棋居内,宾客们似乎都谦虚了些,灭国大战的大盘棋局前站着一位长衫士子,正苦于无人应战。卫鞅毫无客气,站上九州台,朝那位士子拱手一揖。立刻有两名侍婢捧着黑白棋子前来,先是翻牌选国。出乎卫鞅意料,这次竟然是秦国,突然想起雪歌上次说的秦国使者,这两天怎么老和秦国扯上关系?士子选中了赵国。
台下众人此刻纷纷赶来围观,卫鞅首先听到一个声音:“居然有人敢和阿三这家伙下棋?也不怕被他坑死啊!”卫鞅瞧了瞧对方,自己一直想和阿三对弈一番,奈何只是听闻,从未相遇,此时终于有了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评论完了阿三,又有人开始对选择的国家产生兴趣了:“两个弱国交手,有什么意思?”“话不能这么说,总体上来讲,赵国还是比秦国强上那么些。”却见阿三突然哈哈大笑:“赵国好啊!赵国民风彪悍,又有十万轻骑,虽说不如草原部族那般来去如风,但对付中原战场却是足矣。”卫鞅正视了一下阿三,感觉此人不简单。
由于秦国比起赵国还是弱了些,因此卫鞅先手。第一步就让阿三看傻眼了,卫鞅既不走天元,也不走四角,却是胡乱下得一棋。阿三没想太多,自顾自地在一旁摆开阵势。但接下来几步,卫鞅却是步步虚招,阿三几次杀伐,都没对着路子……直到几乎整个棋盘都摆满了,“啊!”阿三看出了什么,卫鞅此刻却下出了关键一步,阿三的一大片棋子都被卫鞅吃去,这棋,彻底输了。阿三甘拜下风,道了一句:“这是王与将在弈棋,将不过能统帅三军,王却能兼济天下,我岂能不败?”
听说卫鞅今天来了,雪歌也偷偷地跑到了弈棋居,混在人群之中。碰巧宾客们被阿三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都要卫鞅解棋。卫鞅拱手一揖,道:“灭国大战,目光须广大,立势须高远。阿三兄弟起手便是凌厉杀伐,若是在下与之拼杀,必占不到半分便宜,只得故布虚招、隐忍待发,与之周旋。阿三兄弟却正是相反,处处以攻为守,通过杀伐壮势,或能逞一时之强,然终不为长久之计。尤其是后来攻守易形,阿三兄弟却仍然企图通过杀伐的方式打退包围,在下则是以逸待劳,看准机会便将阿三兄弟的一大片棋子完全吃掉。”阿三此刻被卫鞅的气魄所慑服,倒也拉下了脸,道:“我这种走法,对付常人尚可,但遇上阁下,却是如跳梁小丑一般。”
这番话在别人看来只是解棋之语,却让在下面观战的雪歌着实吓了一跳:“这!这盘棋清楚地道出了日后秦赵两国的走势,莫非卫鞅早就认清了天下?”恍惚间,那位黑衣老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眼前一黑,快要倒下的时候,那个黑衣武士,不!应该说是秦国使臣扶住了自己。
“借一步说话。”黑衣武士悄悄传来了一句,而后拉着雪歌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这是雪歌第一次与之近距离接触,从身材的轮廓上来看,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个女的。黑衣武士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便说道:“在下应氏商社应玉,出门在外不太方便,所以乔装出行。你似乎很关心那位卫鞅先生啊?”雪歌早就猜透了她的身份,发挥出了人艰必拆的本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另一位商人都是秦国派来的吧?他是秦国密使,而你就是副使。”应玉笑道:“咱们应氏商社在秦国有很大的产业,只能说和秦国沾点边吧。”
雪歌一语道破:“既然是商人护卫,又何必来调查一介士子?只怕你们是想请我大哥入秦吧?“应玉脸上突显惊讶,但转眼间又消逝了下去:“看来你也在暗中观察我们。不错,你所说都是对的。只是上次发现你在河边也将求贤令的事告之卫鞅,既然道相同,那便是朋友了。”应玉继续说道:“求贤令一事,山东士子大多不以为然,传诵起来极为不便。姑娘又为何认定这求贤令是个良机呢?”雪歌突然懵住了,总不好说自己早就知道剧情吧?但是灵机一动便想出了答案:“一来,秦公的《求贤令》大不同于其他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口气,文中细数祖先过失,尤为难得,文末愿与天下贤士共享秦国更是彰显热切。二来,便是你们的举动,每次一提到秦国,你们便会有所异样,让人不得不怀疑。”
应玉笑道:“姑娘一双慧眼,真是真知灼见。只是卫鞅身为魏国官吏,我等不方便直接游说,还望姑娘相助。”雪歌淡淡地说道:“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也希望能助他一把力。只是近日丞相病重,我大哥身为中庶子,自是走不开,还望耐心等待。”应玉告之曰:“现今《求贤令》已逐步发往齐、燕等东方各国,虽说影响不大,却总能有所收获。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最多两个月,要不然可就真来不及了。”
临走时,应玉给了雪歌一个地址,是他们下榻的客栈,一旦发生了什么情况也可以互相通报一声。
卫鞅觉得今日的棋局下得着实酣畅痛快,阿三的杀伐果断果然名不虚传。下了九州台,只见宾客们几乎没有一个归位继续对弈的,无不是在讨论刚才的路数。“一向毫无章法、乱下一通的阿三这下也算是败啦!就说这种人上不了台面啊!”“你可别在这里落井下石,搞得好像你能下赢阿三似的?”“其实如果阿三注意收缩棋子,还不至于被那卫鞅一口气吃掉四十余子。”“不管如何说来,这卫鞅真乃妙手!”
却见雪歌此时也走了过来:“恭喜大哥,战胜了三战三捷的阿三,真可谓第一国手。”卫鞅冷笑道:“国手?不知道何时方能以弈国呢?”卫鞅突然语气一转,道:“这几天不知怎的,总能和秦国撇上关系。先是小妹告之在下秦公求贤令一事,又是教人下棋选到了秦国,这下灭国大战又选中了秦国。莫非真如小妹所言?卫鞅当去秦国一展抱负。”而后又摇摇头:“还是先把老师的事处理完吧。”
雪歌心中却突然有些起伏,这番机缘巧合,或许也是一个开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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